那蓮瓣呈凹型,放在掌上,倒似一葉小舟。葉孤城拿了酒壺,替西門吹雪滿上,然後一手托了荷瓣,一手執壺緩緩往裏注酒。
這一朵花瓣盛上的酒液,卻也與杯子不差幾分,葉孤城穩穩托了那蓮杯,略微一抬,笑道:“請。”話畢,稍低了頭,將一瓣酒汁送到唇邊。
這無籽紅提酒原本就是清甜甘醇,眼下和著荷花的清香,便更覺甘潤幾分。西門吹雪看著男人俯首飲酒,豐潤的雙♪唇浸在淡紫的酒液裏,隨著他啜飲的動作,將水麵蕩出微微的漣漪,襯著雪白中透著盈粉的蓮瓣,當真是雲瀹靉靆,清紓絕倫,皆一縷一縷徐徐洇散在眼內心底,令人呼吸盡數為之一窒……
葉孤城方將那盞蓮酒飲盡,一雙微冷的薄唇便已探了過來。西門吹雪徑自站起,傾身向前,隔著石桌,俯身含住了男人浸濕的唇瓣。雙♪唇相觸,但覺平日裏的涼滑寒冽間,又摻進一絲淡淡的酒液甜醇,不由一麵封住他的唇,一麵去抵開那微合的齒關。
口中的酒液還未完全咽下,就被那人探進齒間,盡皆吮去。葉孤城微揚了眉,既而右手抬起,輕緩撫摩著男人漆黑長韌的發,一邊亦且吻著那削薄的嘴唇,慢慢回應。
直至雙方氣息都稍稍有些浮動,方才略帶留戀地分開,二人相視片刻,眼底便皆閃過絲縷融色。西門吹雪重新坐下,替兩人斟上酒,於是一時之間,又對飲了幾杯。
直至酒已過半,葉孤城左手扣在玉壺之上,拇指間戴著的白玉扳指一下一下地敲在壺身,雙玉相擊,但聞聲音清錚脆亮,說不出的悅耳。葉孤城忽微抬鳳目,合著這節律,淡淡啟唇,朗聲唱道:“落日繡簾卷,亭下水連空。知君為我,新作窗戶濕青紅。長記平山堂上,倚枕江南煙雨,渺渺沒孤鴻。認得醉翁語,山色有無中……”
西門吹雪縱是眼下已與他親密無間,亦從未聽得他啟喉而歌,如今乍聞之下,隻覺男人聲調醇致雍冽,音色間疏狷清朗以極,非鸞鳴鳳唳不足以喻其美。想來古書所言繞梁三日者,亦不過如此而已……
葉孤城銀冠玉簪,身穿一件廣袖罩紗,裏麵束著玉白色窄袖長衫,腰環扣玉,足著雲靴,舒眉展眸,長身玉立,揚眉朗聲繼續歌道:“……一千頃,都鏡淨,倒碧峰。忽然浪起,掀舞一葉白頭翁。堪笑蘭台公子,未解莊生天籟,剛道有雌雄。一點浩然氣,千裏快哉風--”
餘音尚自未絕,就聽有人遠遠在苑外笑道:“父王命人不得隨意來此攪擾,眼下勖膺前來,不知大哥可見麼?”
西門吹雪起身,但見白影一閃,已徑自進了房內。葉孤城知他不喜與人相處,且二人雖不在意自身,卻皆不願影響對方聲譽,因此也未如何,隻朝著外麵道:“進來罷。”
世子聽聞,這才舉步從羌圜苑外往裏麵走,直穿了兩三處遊廊石徑,方進了葉孤城所在的院中。
遠遠就見男人坐在石桌前,幾樣菜肴似是略動了動,正倒了杯酒,緩緩淺飲。世子走至近前,笑道:“勖膺在外隱隱聽得有歌聲傳出……大哥果真好雅興。”
葉孤城自身份公開起已有近半月,青年從前敬他以師,眼下得知二人關係,卻並不曾如何,隻是比往常更加親近幾分。葉孤城從來未有過兄弟姊妹,如今見得如此,也不免將從前盡數一番師尊威嚴,換作些長兄模樣。
“坐。”葉孤城執起桌上的銀筷,揀了一樣玫瑰糟鵝掌,世子在他對麵坐下,看著桌上一盤呈鍾形的深紅色鮮果,不禁笑道:“父王卻是偏心,今年送來府中的蓮霧極少,隻母親那裏分了些,我上回還是在與父王下棋時吃了幾枚,大哥苑裏卻是這般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