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分百的村上春樹
村上舂樹的文字裏總是漾蓿咖啡香味、啤酒泡沫、爵士樂聲。
他講過一個關於咖啡的故事:在北海道臨近公路的一座小村莊裏,有一家懸掛著巨幅招牌的咖啡館。同往常一樣,那一天,也有很多客人在這兒喝咖啡。咖啡館內彌漫著咖啡的祥和與溫馨。“咖啡!”,年輕的轟炸手從空中看見了巨幅招牌的黑字。“咖啡?”駕駛員問道。“哦!我看到了一塊寫著咖啡的招牌。”兩人俯看地麵,那塊招牌的一角,落滿了雪花,不知是否因為是一個四月午後的緣故,咖啡館招牌在陽光的照射下,看起來美極了。
咖啡成了一種無聲語言。潤澤著破碎的時光,溫暖著空寂的心靈。咖啡的招牌,雪裏映出的是安詳和謐的向往,因了這咖啡招牌,連轟炸者都嗅到這咖啡香,想到了遠在家鄉的情人和家人,正捧著一杯咖啡,等著他的歸來。所有的溫柔擊潰了他的決意,盤旋著,思念著,再也不能按下發射的按鈕。
可能,你。我,都會在一個不期而遇的時刻,浸在咖啡的想象中,忽然心生莫名的感動,“有時,所謂人生,不過是一杯咖啡所縈繞的溫暖。”
一杯物質的體貼所帶來的精神的安慰,便是村上想要表達的情致。
於是,他遇上一個百分百的女孩,在四月的一個晴朗早晨。在他的文字中,一個少年為喝一杯打折的咖啡而沿原宿後街自西向東走,一個少女為買郵票沿同一條街由東向西去,恰在路中間相遇。彼此有些微的光仿佛瞬間照亮兩顆心,他們胸口陡然一顫,卻迷茫不知所以。錯肩而過,轉身時,恍然覺得:她對於我是百分之一百的女孩;他對於我是百分之一百的男孩。其實他們在14年前曾有過約定,那時,他們在街上一見鍾情,驚喜讓他們不敢相信幸福就這麼輕易來臨,於是他們決定再嚐試一次,如果真是一對百分之百戀人的話,肯定還會有一天在那裏相遇,下次相遇時如果仍覺得對方百分之百,就馬上在那裏結婚。而世事難料,有一年冬天,兩人都染上了惡性流感而喪失了記憶,在各自的生活裏,分別體驗了百分之七十五和百分之八十五的戀愛。14年後,少男32歲,少女30歲,再次相遇,下意識的驚詫,瞬間又擦肩而過,連一句話也沒說。他和她徑直消失在人群中,永遠,永遠。
轉彎處,偶然相遇,或劈麵驚豔,或一見無覺。美在一瞬間定格或破碎,姻緣不在一線,而在一瞥。轉彎處,或許就成全了一件美事,或許就錯過了一個美眷。人生有太多傷感的理由,有太多無奈的結局。
所以,村上的作品都籠著一層淒迷的紫霧,繚繞在本就唯美脆弱的心田。
就像《挪威的森林》的結尾,直子遠去了,綠子在電話另一邊問,你在哪裏?渡邊四野張望,一片茫然:“我在哪裏?”惶惑而不知所措,時間仿佛永遠定格在凝滯的青春。小說中有一瓶清水裏養著葉子和螢火蟲的咖啡罐,像是用文字封緘的,咖啡不再是單調的顏色變幻、冷暖交替,醃製的是過了有效期限的迷路青春,複製的是無限延伸的時光記憶。愛和死亡是文學永遠的主題。愛情易逝,像死亡。當愛和死亡糾纏,痛徹,苦絕。木月的死,直子的死,渡邊的思,生者對亡者的追憶,是將愛情進行下去的理由。死並非生的對立,而是生的一部分。20歲的愛情雖然年輕,卻也震撼人心。愛情因了死亡,多了一份肅穆和沉重,多了一份成熟與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