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後,舉家南遷。
楊家提出的要求得到了組織上的批準,因為按照規定,凡是老紅軍或軍以上幹部的遺屬,隻要健在,均可繼續享受亡者的部分待遇,比如住房。因此,楊家南遷後,依然可以接茬兒住在夢省的那套麵積夠大的將軍樓裏,除非有朝一日老太太不在了,到時候再做處理。
雖說是軍隊高官之家,可真正屬於自個兒的私產卻很少,大都是原先公家配給的公物,得交公。所以,搬遷的任務並不繁重,除了一些非要帶的可資留作紀念的東西,幾乎把所有的舊東西全扔了。
回夢省後,楊元朝一邊接茬兒忙活工作,一邊拜托一班好友幫著安家,並跟負責總管的英子一一交待好,如添置一些新家具啦,簡單對房子重新進行裝修啦,其實也就是刷刷牆麵、鋪鋪地板而已,因為軍隊家庭素來簡單慣了,要的是實惠和大氣,至於豪華和精致則不追求。
一天晚飯後,裝修的工人全部停工走人了,楊元朝正跟幾個哥們兒天南海北地隨便話家常時,被母親叫到身邊,說有事商量。
"啥事兒?"楊元朝揣度著老人的心思。
"元朝啊,看樣子,再有幾天,裝修就該完工了吧?"老紅軍女戰士看著兒子說。
"差不多了。怎麼啦?您要是覺著哪不合適,可以再搞,反正一切以您的要求為準。"
老紅軍女戰士歎了一聲,眼睛有些潮濕:"我不是說裝修,是說你弟弟京平的事。你是不是再跟單位請幾天假,去看看京平?一來,把你爸不幸辭世的消息當麵告訴他;二來,也可順便了解了解他的現狀,日子過得咋樣?改造得是否見成效?總之,就算是捎帶腳探監吧。"
楊元朝雖然覺著母親的打算有點兒突兀,但還是認為很正常,俗話說,"母親手中線,遊子身上衣",孩子到了啥時候,甭管長到多大,終也是母親身上掉下來的肉,豈有不惦記和思念之理?於是說:"是應該把父親去世的消息告訴他,以便鞭策他繼續好好改造,丟掉任何不切合實際的幻想。不過,我請假恐怕有點兒難,您想啊,這一段時間,我已經耽誤了不少工作,要是再為這事耽擱,領導不會同意。"
其實,楊元朝真正顧忌的是害怕這種事一旦讓單位的人知道,會影響自己的形象,畢竟他現在還是搞政法,而且已經擔任了一定的領導職務。
聽兒子這樣說,當媽的自然明白,不禁犯愁了,既體諒兒子身不由己,又發愁沒有可靠人前去傳遞消息:"那可咋辦呢?眼下,你爸不在了,恐怕人家西寧不會再像以前那樣隔三差五跑一趟,又是送東西,又是鼓勵他積極改造,說不定從此就有可能會完全撒手不再管京平了。"
"媽,瞧您說的,未免也太小看人家西寧了。據我觀察,西寧可不是這樣的人,就像大西北的人一樣,實誠厚道著呢。"
"你呀,話可別說早了,咱們走著瞧。我算看透了,這世界,人們都現實著呢,誰不會為自己著想啊?"老紅軍女戰士愁得滿臉都是褶子。
"即使人家西寧可能會變,那也是人家個人的私事,咱幹涉不著。媽,對此,您一定要作好充分的思想準備,別到時候一旦情況發生變化受不了,畢竟,人家西寧還沒嫁給京平。"兒子勸母親。
"放心吧,對這件事兒,我從一開始就覺著沒譜,早就作好了充分的思想準備,還不是因為西寧這丫頭固執己見,脾氣倔,誰都攔不住嗎?"
"那就好。您呐,還是少想這些窩心事,好生保重身體是正經。"
"那要不,就隻好用書信的方式通知他了。"最終,老紅軍女戰士無奈地說。
楊元朝其實挺愧疚自己不能親自前往,也確實覺著書信不如當麵來得效果好,目的當然是為了一個手足兄弟的勞動改造不至於出現反複,那可就更對不起父親臨終前對自己的專門囑托了。
考慮了片刻,他說:"不然這樣,雙管齊下,既去人,同時,也寫書信。"
"你答應去啦?"母親聽誤會了,馬上露出笑模樣。
楊元朝搖搖頭:"我想拜托小嵐和陳童他們去。這些朋友您也知道,都是跟我有過命交情的,關係不一般,幾年來,一直處得不錯,親兄弟一樣。況且京平也認識他們,當初就是他們陪我一起送京平走的。相信他們也照樣會規勸京平積極改造,早日出來,重新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