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遺槁(1)(1 / 2)

遺槁目録

遺槁

聖王貴以禮讓為國

立經所以定分也守誌所以明節也表行所以勵俗也核異所以抑詭也經不立則爭分不可得而定矣誌不守則爽節不可得而明矣行不表則慕者弛俗不可得而勵矣異不核則巧者飾詭不可得而抑矣然立經者存乎古表行者存乎當時核異者存乎後世而守誌以明節固存乎其人焉耳漢韋賢之薨也則國宜授之長子弘者也弘以國係家人於是乎矯賢令而屬國於玄成焉玄成之拒而不受也守誌明節之人也其友人侍郎章謂聖王貴以禮讓為國宜優養玄成勿枉其誌此固表行勵俗之說而君子複何議之有焉蓋在玄成之讓則可學玄成而讓者吾恐其未協於中不由其誠而徒以詭道教天下也則亦安得而無以核其異哉夫傳子之說何始也傳必以嫡以長其法又何以始也古之聖人固有舉天下而授之於素所非望者矣而奚必於子也然猶慮天下後世之不能舜禹則爭端且自我始故不得已而定於與子焉韓子曰傳之人則爭未前定也傳之子則不爭前定也而其法又必以嫡以長長以明其宗嫡以貴其出父也死則子也立子也死則孫也立故微子雖賢不得代紂公儀仲子舎其孫而立衍檀弓之所為免也聖人垂之以為法而天下萬世守之以為經而卒無以易焉於是乎以私愛奪嫡者懼矣覬幸者息矣強有智而欲竊位者釋矣故曰立經所以定分也然法之所製者常也而人之不能盡守者變也故或取舎以愛予奪以賢貴賤以功廢置以勢顧不在其身則在其身後而嫡庶長幼之分於是乎大亂矣然而俠者圖之貪者取之靜者安之賢者守之而夷齊兄弟至於終身餓死而不受孤竹之封豈非以其情有未安而其誌不可奪哉其次則曹之子臧吳之季劄是已子臧之言曰聖達節次守節下失節為君非吾節也而劄之賢至於使其父兄三致國而卒不受焉此其與夷齊不亦相先後哉嚐觀扶陽侯之病也固以弘之被係而念之矣至其立玄成之命則賢初未之有也此其與夷齊季劄受父命於生前者又大不同矣玄成安得而有之且兄以罪廢弟以次立則仁心者其獨忍之哉而世之僭竊窺覬之人又孰不僥幸其兄之廢黜而已代之哉其甚者又孰不設詐以陷其兄於罪而已代之哉蓋玄成之立大抵與子臧同而其拒而不受亦庶幾為能守節者故曰守誌所以明節也然吾聞漢之法侯而無後則廢其國所以明彝典重嗣續止盜竊也弘既不可立玄成複不欲立則扶陽之國漢其絶之矣然玄成之佯狂而去也固非不知國之當絶也其意固欲知賢之賢不可無後則有賢之子弘在或者寬其係而授之國也不然猶或權其功罪薄其封而不冺其嗣也而何當時之弗諒也自禦史以實不病劾奏之而玄成之望又絶矣此章也所以有禮讓為國之雲也於乎旌別淑慝表厥宅裏彰善癉惡樹之風聲豈聖人者以是為塗飾生民之具哉正以風天下之不能發其慕心而變其汙習也故君好仁而民興仁矣君好讓而民興讓矣尚廉退則誌士益修崇名節則君子競進昔人謂朝廷有教化則士人有廉恥士人有亷恥則天下有風俗其機係乎上之所與耳故以玄成之讓而欲一以律令從事正以嗣續之常繩以廢置之法不然則司憲得而劾之又不然則司封者得而絶之使玄成而不度於義不明其節晏然嗣而侯之漢固將遂侯之矣侯之法也而何以勵天下也哉故枉一玄成之誌而後世之為玄成者怠矣故曰表行所以勵俗也夫相噓而為風相染而為俗一人倡之百人和之其漸使之然也然人情多詐而挾偽之習行焉故有始佯為之而終不然者其心欲之而外為是以徼譽者知其獲退讓之名而終不失其利而為之者而天下之俗反以是薄矣孟子曰好名之人能讓千乗之國茍非其人簞食豆羮見於色則知以介心於簞食豆羮之時而為是讓國之節以徼名者為不無矣不然則或其氣之所激情之所徇而不免溺於一節之偏要亦未可以為吾道之中也故許由一讓而卞隨務光者出焉申徒狄蹈於河矣徐衍負石而入海矣此非幾於有激而偏者乎故玄成既讓而丁鴻劉愷興焉二子之讓蘇子瞻子由皆嚐論之愚以為玄成之讓有為而讓者也且以弟鴻愷之讓無為而讓者也且以兄有為而讓誠也以弟順也無為而讓偽也以兄逆也吾欲以讓為高而胡為使其弟之義非分之獲也弟而複如我之讓則將無故而頓令絶先人之國而謂孝子忍之乎然則所謂貴禮讓者適所以率天下於偽而已故曰核異所以抑詭也雖然天下之人自一介而上皆將役役焉求之而況於一國之利乎而乃有一朝釋而去之而不寘吝色焉者亦難矣其清風高節至今猶足以汗貪人之顏而泚其顙而況於當時乎雖其氣有所激情有所矯而何夫人之不能皆然也漢以下寥寥乎二三人止矣先儒有言求士於三代之上惟恐其好名求士於三代之下惟恐其不好名籲良有見哉

一元文明之會

君子不取必於適然之運而取必於當然之理故或治或亂一歸之人而天弗與焉夫世之言治亂者莫不曰人事亦莫不曰氣化氣化在天者也人事在人者也在天與在人者相為感遇而治亂生焉其治也氣化之盛也人事之得也而不然者反是若是乎治之不可獨責於人而天實為之也與哉非也氣化其適然者也人事其當然者也是故君子不取必於彼而取必於此不求之天而求之人焉夫古今言天下之治之盛者莫如堯說者謂其當一元文明之會意者天固有以相堯之治而堯亦有以得天之時者乎夫元會之說何始也蓋自康節以數窮天地之始終於是乎皇極經世之書作焉有元以統會有會以統運有運以統世其元起於子究於亥中於午堯之興適於午之會故曰堯得天地之中數此其治之所以為盛而古今以為不可及也夫邵子之數吾不得而知也堯之興果於午之會與否吾亦不得而知也嚐觀諸日矣出於旦昃於夕而獨盛於中天焉嚐觀諸月矣明生於朔魄死於晦而其光獨全於望焉又嚐觀諸歲之時矣生於春收藏於秋冬而獨長育於夏焉易曰相見乎離離南方之卦萬物皆於是乎相見也堯之時語其徳則蕩蕩乎與天同其大而無能名矣語其業則巍巍乎其有成功而煥乎其有文章矣當時雖朝野有所不與知史臣有所不及記其治化之盛蓋亦窮天地而一時者耳其上為黃帝為神農為伏羲又其上為洪荒太古之世而已其下為虞為夏為商為周又其下為漢唐而益無足道矣夫前乎此則未之或至後乎此則無以尚之不猶日之中月之望時之夏而易之所謂離乎是則堯之所以獨得乎氣化之盛而一元文明之會茲其時耳吾則以為天之道逺而難知人之道近而可見六經之論治者其言不可悉舉而未聞有一言諉於氣化者豈非以人事既盡則雖氣化之衰不能使之亂人事既失則雖氣化之盛亦不能使之治耶時乎時乎亦存乎其人焉耳人徒知堯之治古今而一時而未知堯之為君固古今而一人者也善言治者其可求之天哉易曰聖人者先天而天弗違後天而奉天時天且弗違而況於人乎吾是以知文明之會意者天之不能違堯而非堯之必有得乎天也不然則天之會人之事夫亦有不相期而適相遇者耳故有君如堯則雖如周之衰如秦晉及隋之季之亂而文明之會可還天時可複不然則唐虞之治亦且否矣其又如時何哉其又如天何哉當堯之時洪水猶泛濫也民之巢居而穴處者猶未安其所也百糓未播而民之阻饑猶自若也逸居無教而民之逺於禽獸者無幾也使堯而徒嘿然兀然一無所用心焉以坐待夫天下之治曰吾有得乎天之時矣則吾不知洪水孰治五糓孰播而五教孰敷時雍於變之治又孰為而孰成之也則文明之會固亦自成於天地之間耶故曰運不獨亨時不獨成有舜則一元之會在於虞有禹則一元之會在於夏有湯則一元之會在於商有文武則一元之會在於周天無常人有定也是猶日必有中月必有望歳必有夏何獨至於元而疑之哉使必曰惟堯為得其中則吾恐天地之會不可以常午而後世之治之不如古也亦天為之而已故曰盡人事而後可以言天吾慮夫後之人主惑於氣數之適然而忘其人事之當盡也故不容於不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