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集巻七
文集巻八
充國不欲歸功二將
天下之事有必然有當然必然者理也當然者情也情可以徇理而理不可以徇情是故君子可貴可賤可生可死而其言終不可奪者要諸理而已理固有必出於此必不可出於彼者出於此則濟雖不幸而敗無恤也出於彼則弗濟雖幸而不敗無取也況其已然之效出於此而濟者已具可見顧乃避一時之嫌推以自逺而姑反常以徼名徇情以貶理豈惟誣人抑亦自誣而已吾於漢之充國有取焉方其誅先零下〈罒幹〉開釋兵振旅策馬而入京師其功名固已籍籍滿朝廷矣於是而修退讓之節為古人之事豈非士之所貴而俗之所謂長者然歟故當時之愛充國者欲其稱武賢譽延壽一歸之功而已弗居焉是亦一說也傳曰世之治也君子讓能而讓其下小人農力以事其上是以讒慝黜逺由不爭也嚐觀晉之三卿歸自克楚而其遜功之言若出一口不曰君所教也士用命也則曰庚所命耳燮之製耳君子是以多欒郤範文子之不伐也艾會渾浚之爭古今以為大恥故曰功蓋天下守之以讓勞而不伐有功而不徳豈非處功名者之一大律度哉然吾聞之君子不以變易常不以身先國不以近忘逺不以小遺大浩星賜之言謂之愛充國則可爾謂之知充國則未也何則當時西羌之叛其於中國不啻若疥癬而生事喜功者輒欲一舉而劓殄滅之噫亦甚快矣豈知用師之道固以還定安集為期殺人以逞以徼幸於一時之功固仁人之所隱耳而謂我充國為之乎屯田之疏凡四三上而異議者始一息喙而終不能止破羌強弩之師充國之功其不撓於二子者幾希矣正使不幸而師老於田虜稽於誅妨我農功索我士氣坐食罷敝而一無成功焉微破羌強弩之師誠罔攸濟然而釋懐柔務戰攻委良圖從少筭是直可以僥幸而不可以萬全吾雖無功猶欲為天子一明言之使後舉者無以辛許借口雖天子不察而以忌功疑我亦甘心爾今也先零破散而〈罒幹〉開之屬竟不煩兵而下則天子亦既信老臣之言為不誣而知兵事之不可不圖其萬全矣而乃避矜功之小嫌忘經國之逺畧舎必然之常理沽讓善之虛名其所以謀其身者亦得矣而何以為漢家乆逺計哉昔者嚐讀秦史記至殽之師穆公利鄭管鑰介三帥而潛趨焉時惟蹇叔入則諫諸朝出則哭而送之野曰吾見師之出而不見其入也既而晉以先軫之力卒阨而殲諸殽墓木未拱而蹇叔之言信矣秦誓之作大都以違良士任勇夫信諞言為深悔然則為蹇叔計者亦將終以孟明之舉為得策哉理固有所不可易功固有所不必讓老成謀國其胸中各有定見蹇叔以不用敗充國以用而成其可不可要皆有必然者而何暇徇人之情以求名耶甚矣浩星賜之非知充國也為人臣殺其身有益於君則為之已欲以讓為名而使吾國家蒙無窮之禍此固不俟智者而後能計其失得矣漢宣之立去武帝猶未甚逺呻吟之聲創痍罷病之卒其絶於耳目未乆也藉使衛霍公孫之屬得一充國焉豈不可以少抑武帝之鋭而動其天而何忍以數百萬之師為胡鬼哉而輪台之詔又何至末年而始下哉故吾謂充國之為漢將有數善焉以恩信招羌人而不果於殺仁也休兵屯田不血刃而〈罒幹〉開服焉畧也料羌虜之必破智也慮及國家而不為身謀忠也漢一代老成之將誠未有出充國之右者易曰師貞丈人吉充國以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