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心亭記
亭以洗心名何取於水也失古之聖人因靜以觀動因寂以禦感因內以製外夫是以神而明之則能通天地之故達古今之變舉而措之則其徳日新其業富有而其道在於萬世斯何也聖人之心猶水也水一萬物之形聖人一萬物之情夫皆以其至明焉耳矣聖人之心至明純乎天也而吾人之心則有不能不雜之於人者故情偽之所染物欲之所湼得失利害之所垢蒙則其虛靈之本然且將汩沒於混濁塵滓之中而不能自拔而何以成其身應天下之務哉此猶挹潢汙酌行潦而鑒之形焉鮮克見矣是非水之本也其蔽然也故君子欲有以成其身應天下之務者則必善事於心善事於心者無他亦曰以靜觀動以寂禦感以內製外如聖人之所以退藏者而已於乎此洗心之亭之所以作也夫攻取煩則湛一之天淆思慮消則一致之理得今當萬感交集眾欲紛拏之時試退而休於此亭則淵然而彙者誌之定也泠然而聲者氣之清也瑩然而徹者神之存也於是乎染者畢滌湼者畢潔垢蒙者畢脫而去之而吾心之天澄然湛然而天地萬物之情於是乎可見矣若是者何也其本複也故江漢之所濯無弗皜皜者矣日日之所新無弗昭昭者矣由是而觀動則動亦靜也由是而禦感則感亦寂也由是而製其外則又合內外之道也洗心之義其大矣哉然而世之人於其一物之穢則必顧而惡之蹵焉而不寜而況其身乎而於心之穢則固安之矣斯孟子之所謂不知量者也夫一物之穢人必棄之今且穢其心焉而有不為天地之所棄乎然則心也者或由之為聖人或由之為天地之棄人是可畏也此亦猶夫河海溝渠異流而同源者盍亦反其本矣故愚因論洗心之義而並書其說以為記雲
擬三畏齋記
齋以畏名示敬也三畏雲何取諸吾夫子所謂君子有三畏而名之也夫人之心畏則戒戒則善由之玩則怠怠則偷偷則不善之心應之於是有邪辟放恣之為淫佚乖妄之誌皆生於無所畏而已語曰險徑鮮敗輿夷道多蹶轍何則畏與不畏之間其所應殊也故畏也者聖人存之以保命賢人服之以補過中人守之以禔身詩曰畏天之威於時保之言保命也易曰君子終日幹幹夕惕若厲無咎言補過也詩曰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氷所以禔身也蓋弗畏入畏雖聖人猶不容於自怠而況其下焉者乎是誠善惡之機而君子小人之所由岐也然而必曰有三畏者何哉三者其大也三畏至而天下之理得矣夫以天命之大也大人之達尊也聖人之言之洋洋而孔彰也天下之可畏者莫先焉然未有不畏天命而知大人聖言之可畏知大人聖言之可畏而猶肆然以敖天之命者此天下所以無理外之學也雖然約而言之不越乎一敬而已所以無心外之理而君子蓋能敬則無所不畏無所不畏則動無非天動無非天則盡性至命而為大人為聖人皆於我乎在矣又何畏與不畏之可言哉故曰齋以畏名示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