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2 / 3)

“您陝別損我了,我早該過來。”

“我說的是心裏話,我跟你媽一直惦記著。”

“黎雲,她都跟您說什麼了?”

“也沒說什麼,說一切挺好,和外國人開公司,生意挺火。”

“沒說別的?”

父子倆目光相遇。父親避開目光,說: “說了,當時你媽就不行了,搶救半天才過來……孩子,咱不提這個好嗎?爸相信你來就是認錯的。這一頁就讓它過去,你回家,咱們把媳婦丫頭也接回來,和和美美,多好。”

“可爸,我今天來,不是您想的這樣……”他沒法再說,父親的臉已經沉下。

“你不是來氣我的吧?”

“爸,您從小把我喂大,知子莫如父。” “有什麼話說吧。” 父親態度冷得怕人。他心一橫,把準備入院做手術改性的事前後說了一遍,沒等說完,父親不住搖晃頭,嘴裏咕噥: “兒啊,你是往死裏整我們呀!你平素做的那些事,我們就忍了。你要死要活,我們忍了……工作,連同家,都不要了,我們還是忍了……可你還不夠,非要造出天大的醜聞來,讓誰都沒法活……你說,這不是把人往死裏整嗎?還不如一閉眼,什麼都看不見,心裏痛快!”

他不敢說話,更不敢再提簽字的事。父子倆悶坐著。

“孩子,我跟你媽都尋思好了,你要真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我們老兩口也就不活了。”父親說完,從兜裏掏出一個小包。是一包鼠藥,上麵印著骷髏。他伸手去奪,父親哼笑道: “看來我的擔心不錯。”

段思宏眼淚流下來,說: “爸,您要我答應您很容易,一句話的事。但我心裏清楚,我是再也做不到你們要求的那樣了。你們可以不認我這個兒,但我不能再騙你們,再對自己不負責任,再害誰,您就恕兒這一回吧,強扭的瓜不甜。”

“唉,我上輩子造了什麼孽啊……”

“爸爸,兒這次來,一是請您寬恕,二有個請求,做手術那天希望您能來一趟,在手術書上簽個字,成全了孩兒。這也是我對您……”

“你做夢吧!”沒等他說完,父親巴掌拍在腿上,好像骨頭都斷了。

“爸,兒隻求您這一回,再不麻煩您……”

“你還知道人間有廉恥二字嗎?”父親怒然起身。 “我要是同流合汙,就辱沒了祖宗八輩,叫天下人啐罵!”父親邊走邊對著腳底下狠吐了一口痰。

剩下他,鞋和褲管被噴泉濺濕。附近一位病號在閉目養神收聽收音機裏的廣播: “根據中央氣象台今天下午十五點三十分發布的天氣預報,今年的第七號強台風將在明天中午左右經過台灣海峽以東洋麵,在長江中下遊及杭州灣一帶登陸,中心最大風力達十二級以上……”

在這片竹林環繞的院子裏,從馬萍的公寓樓二層可以俯瞰到對麵段思宏房間。整個通宵,她就坐在窗口,望著長廊下那一粒時亮時泯的煙火。距手術還有一天,她知道他此刻心情,很想給他些安慰,又知道他此時需要的不是柔情。她在心裏祈禱,希望旭日東升能給他帶來滿意的答案。

施小茹來過電話,告訴她生病住在醫院,不能過來協助段思宏,希望他諒解。她想過去看她,她卻死活不肯說出哪個醫院,電話打到一半忽然中斷,倉促留下一句: “好了就這樣吧回頭我再打給你……”但她還是聽到背景裏一個男人聲音,雖然不真切。

最近身邊的許多跡象讓她迷惑不解,段思宏嘴裏再也聽不見“施小茹”三個字,施小茹也幾次拒絕見麵,他們之問不會發生什麼事吧,倒是白鮮隔三岔五過來,忙裏忙外,也是緘口不談施小茹。她有一種預感,這些人都遭遇到困惑。 “唉,此刻施姐能在該多好。”她心裏感歎。

翌日,她起床來到院裏,段思宏已經不在。

“晚安!”露西問候。

“晚安。”她撫摸它。它溫順低下頭翅膀打開。她知道他去了哪兒,也知道此一去結局。她一直打開手機,心想一旦有了好消息他肯定先通知她。直等到中午也沒消息。她連午飯都沒吃,阿誌特地買來的芒果切開晾成了幹。午後上班,段思宏回來,沮喪之態像個落湯雞,她立刻什麼都明白。

段思宏鎖進房間就沒再出來。

她敲了半天,門才打開,他哭成個淚人。

“有事嗎?”他低著頭不敢看她。

她想安慰他幾句,鼻子一酸,眼圈也紅起來。 “我想自己安靜一會兒。”他眼睛看著地說,說完要關門。“請等等。”她終於說,進到房間。 “他們沒有同意?”段思宏點點頭,捂住臉痛哭。

“他們不簽字,我們的努力就白費了?”

“誰肯承擔這個風險……”

“你上次說過,如果沒離婚,黎雲簽字就可以。”她說。

“可我已經離婚……”

“你有沒有想過再結婚呢?”

“不可能的。”段思宏嗚咽著。“我已經回絕她。”

“我不是指複婚,是指結婚。”

“結婚,跟誰?”

“我。”

“你?”段思宏抬起臉,一臉迷蒙。

“對,這是我的請求,也是我的心願……”

“這不可能。”麵對她肅穆的神情,段思宏後退。“不可能.…..,, “我說了,是我自願的。” “隻為了眼前嗎?” “我知道你想說,我得到的不是丈夫,而是姐妹。沒有愛情,隻有後悔。”

“萍,我謝謝你一番好意,我不能害你。”

“我說過,我自願的,你可以把它理解成高尚的情操,也可以把它理解成庸俗的乘人之危,我隻有一個心願,這個願望在我心裏埋藏了很久。”

“這絕不可能,太可怕……”段思宏瞪大眼睛,一臉恐懼。

“別拒絕我!”她撲入他懷裏,抱住哭泣說, “就讓我留在你身邊吧,我侍候你,等你好了再分開,這件事隻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答應我好嗎?”承受著她的愛撫和執意,段思宏漸漸遲疑,嘴裏喃喃: “這樣做,你付出的代價太大了……”

察覺到他回心轉意,她說: “我小命都是你給的,這點兒犧牲還不應該嗎?再說見死不救,也不符合當前提倡的道德規範呀!” 段思宏歎息,看著她不說話。 “同意了?我知道你會同意的!”她摟住他親了一口。 “我沒說同意。” “可你的表情告訴我。” “這事要傳出去,肯定又變成號外新聞。” “你是不是覺得我配不上你這個名人呀?” “唉,都什麼時候了,我算哪門子名人呀。” “那不結了,替咱們宣傳還不好?” “我是怕連累你,我已經是聲名狼藉。” “我高興,我樂意,滿天下都知道才好呢!”馬萍揮動手臂,好像麵對一大群圍上來的人。然後轉過身說, “那好,既然你同意,咱們抓緊時間,現在就去辦手續,明天我就可以作為你的合法妻子在手術意見書上簽字了。”

段思宏有過婚姻的經驗,思忖說: “恐怕沒你想的那麼簡單吧?”

“這你可以放心,我已經打電話問過,跟過去不一樣了,隻要雙方自願,有合法身份證,再加上單位意見就可以。”說著做了個鬼臉。段思宏想想也沒更好辦法,馬萍又把工作做得這樣細,隻好告降。馬萍從抽屜裏取出公文紙和印戳,說: “咱們倆不就是領導嗎?咱們說了就算,這就叫給自己作主!”說完挎上段思宏胳膊,說: “走吧老公,去晚了人家該下班啦。”

“走!”段思宏抓起車鑰匙。 “俺算明白梁山泊好漢是咋誕生咧。”

他們開車到區民政局。段思宏發現辦理結婚登記手續的又是那個給他辦理離婚手續的女人, “咦”了一聲。女人也認出他,把桌子上的三角指示牌調了個個兒,隻見“辦理結婚”的另一麵寫著“辦理離婚”,女人說:“‘咦’什麼,這不是很正常嘛,一三五辦結,二四六辦離,一人管兩攤,提高工作效率。” “原來如此!”段思宏說。 “動作夠利索呀,剛離了沒幾天,又來辦結了,這回可要想好啦,別半天找不到借口,咱倆都耽誤時間。”

“想好了,吃一塹長一智,哪能老停留在原來水平上呀。”

“那好,手續都帶來了?”

“都在這。”

“領導意見呢?”

“在這。”段思宏出示紙筆印戳,說: “我太太就是領導,您說我寫她蓋章,我們聽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