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米飯是焦黃的,可第一次吃到自己煮的飯菜,李澤楷卻覺得格外香甜,更主要的是,他對獨立生活有了信心。事在人為,煮飯也是一樣的道理。
多年後,李澤楷回到香港後,香港特區政務司司長陳方安生和行政事務總署署長劉李麗娟就曾到李澤楷的大宅做客,由他親自下廚煮法國菜,菜式雖然不很特別,但味道卻十分地道。
自立的撿球童
李澤楷把他在美國留學的日子稱為:“人生的孤獨的日子”,其實,李澤楷所稱的孤獨,與他刻意隱瞞自己富家公子的身份有關。
20世紀80年代,李嘉誠已經是名滿天下的香港富豪,即使在美國,也有不少生意上的夥伴和香港移民。如果他們知道:李嘉誠13歲的小兒子一個人住在加州,不排除有人會主動加以關照的。
李澤楷不想以富家公子的麵目示人,固然有不想作為一塊“肥肉”,隨時會被人宰割的想法但更主要的是,李澤楷日漸受到美國新一代思潮的影響,對家裏的“接濟”越發不以為然。尤其是上大學後,目睹大部分同學和朋友,不論是出身富家還是平民,都有很強的獨立意識,耳濡目染,他越來越希望可以自己賺錢,自食其力。
李澤楷記得,有一天晚上,他打電話回家時。香港那邊接電話的是父親。父親要他彙報他的學習和生活之後,問道:“Richard(李澤楷的英文名),你知道爺爺是哪一年去世的嗎?”
“1943年。”李澤楷在電話的另一頭回答道
“你知道爸爸這一年多少歲?”
“14歲。”
“你今年多少歲?”
“14歲——爸爸,我知道怎麼做了。”
從此以後,李澤楷像一下子長大了似的,他要學習父親,憑自己的雙手賺取學費,憑自己的雙手養活自己。
於是,李澤楷在放學後跑到學校附近的麥當勞餐廳當兼職。在麥當勞,他僅僅是做一個最底層的收款員,白天上課、夜晚打工的日子的確不容易,特別是受主管的氣最令他覺得難受。現在,他自己身為領導一個大集團的老板,也深知作為員工的艱辛。每到聖誕節,他都會特地為員工挑選禮物,並親自出席各個分公司的聖誕晚會。他這些“親民”的做法恐怕都是得益於那間麥當勞餐廳。
隨著學業越來越忙,李澤楷再也沒有時間在晚上兼職,加之他覺得這份工作單調、刻板、缺乏挑戰性,薪金也低,因此,做了一段時間之後,便辭職不幹了。
某天,李澤楷和一位同學去看別人打高爾夫球。這是父親非常喜歡的一項運動。
在香港時,李澤楷也曾和父親一起去打高爾夫球。但這種富貴人家的運動,始終未能引起他的興趣。
這一次,他卻看得如癡如醉。不過,吸引他的,不是那些揮動球杆的球手,而是在場上東奔西跑撿球的球童。
他覺得,球童雖然不是賽場上的主角,但他們在場上奔跑,這運動量比球手還大,而且還可以領取工薪和小費,可以一舉兩得。
球賽結束後,他問同來的同學,可否陪他前往球會報名。
“報名幹嗎?”同學覺得很奇怪。
“我也要做球童。”李澤楷回答道。
“你知道那些球童都是窮人家的孩子嗎?”
“我也是窮孩子。”李澤楷肯定地說道。
從此,李澤楷的假日,大部分都是在高爾夫球場度過。
對於做球童的生涯,李澤楷並不感到辛苦,反而覺得從中學到了不少靈活變通的道理,並為日後經商打下了堅實的基礎,使他對做生意萌生了一種無師自通的哲學。他相信,商人最好的老師,就是經商本身,即“從戰爭中學習戰爭”。
李澤楷回想起自己在美國兼職的那段日子,也曾提到他的“經驗之談”。他指出,在麥當勞餐廳賣漢堡包的經曆,對他用處不算很大,因為賣漢堡包沒有變化,全部都是按照規定去做,難以靠自己的隨機應變賺取更多收入。他舉例說,你總不能降低漢堡包的售價來爭取更多生意吧!
而當球童就不同了,在球場內,球童多,客人少,競爭很大,這份工作要有相當的進取精神和靈敏的觀察力才可幹得好,所以,可學到的東西確實很多。他說:“這份工作的收入全靠“貼士(小費)”,所以你要有所選擇。你想做一整天拿到許多‘貼士’,結果一天下來會累得筋疲力盡……所以,你要小心地選擇客人,從而使自己可以不必做太多工作,但又確保多獲得‘貼士’。他更有邏輯地指出,拾球雖是一項極好的收入來源,但當中的竅門要你自己去摸索,去決定。
有一次,李嘉誠到美國加州與客人談妥一筆生意之後,就擬定周日去探望小兒子。
李澤楷在電話中告訴父親,他有事情,叫父親不要來。
這引起李嘉誠的疑慮,小家夥有什麼事情,連父親都不肯見?
為了解開這個疑問,李嘉誠於周日和朋友驅車來到李澤楷的住處,果然,吃了個閉門羹。
李嘉誠問管理人員,得知小澤楷去了高爾夫球場。李嘉誠笑著說:“這小家夥在香港時對打高爾夫球毫無興趣,想不到來到美國,竟然迷上了高爾夫球。”
接著,他們一行人來到球場,一問球會,才知道李澤楷在球場上。李嘉誠通過廣播,要兒子到咖啡廳找他。
不一會兒,一位球童打扮的小青年走到李嘉誠麵前,起初,李嘉誠以為是兒子派來送信的球童,直到這個球童叫了一聲“爸”時,才認出,原來是自己的小兒子李澤楷。
“Richard!”李嘉誠哈哈大笑,然後雙手抓住兒子的雙肩說道:“你好呀!”
小澤楷不知所措,誠惶誠恐地說:“爸,是不是我做錯了?”
李嘉誠說:“NO!你做得好!你是爸的好兒子!”說罷,他一把將兒子拉到懷裏,緊緊地摟著他,眼眶裏噙滿了淚水。
在回香港的班機上,凝望著漆黑的夜空,李嘉誠思潮起伏,不知怎的,憶起40年前的舊事來:那陣子的他,正是澤楷這個年紀,父親卻已過世。身為長子的他,唯有咬緊牙關,肩負起照顧母親和弟妹的責任……往事如煙,好不容易挨到今天,半生戎馬,換來了不少風光與無數掌聲,可是,風光與掌聲以外的種種遺憾,除了他自己,又能有誰共鳴?他知道,澤楷這孩子,無論長相及才智,仿佛都承襲了他與月明的優良遺傳。但,若論固執蠻橫,則比他倆加在一起更甚。這回要他少年離家,本意就是要讓他好好鍛煉自己。反正他根本沒有時間照顧他呀。他看著自己的右手,3個多小時前才拉著澤楷,吩咐他要好好念書、好好學習、好好做人,而40多年前,自己10歲的生日剛過,同樣是這一隻手,卻是由父親緊緊拖著,由家鄉汕頭出發,憑著一雙腳步行了十多天,經曆多番轉折才到了香港。
回到香港後,李嘉誠向家人說起這件事,感慨萬分地說:“我的小兒子將來一定比我更有出息!”
從當球童到升讀斯坦福大學電腦工程係,這段日子裏,李澤楷都過著簡樸的生活,棄豪宅而住宿舍。當年與李澤楷在大學宿舍住同房的Todd Bonner形容道:“他希望過一些平常的生活,我們能夠成為好朋友,是因為他一點也不像是富家子。”Todd Bonnet‘後來加入盈科(李所創辦的集團),任高級副總裁。
多年後,李澤楷回憶其這段球童生涯,既甜,也心酸。因為在那3年的球童生涯中,他常常背負沉重的球棒袋,結果拉傷了右邊肩膀的筋骨。到現在,隻要仔細觀察一下,就會發現他在站起或者坐下的時候,經常都會有拉一拉右邊胳膊的小動作。因此,李澤楷到現在仍然不諱言最討厭別人打高爾夫球,當然這就是後話了。
首次結緣高科技
美國斯坦福大學是矽穀的發源地,亦是奠定了李澤楷日後走上高科技之路的地方。李澤楷按照自己的興趣選擇了以後的人生道路,自己的命運自己做主。
1983年,17歲的李澤楷進入大哥李澤钜就讀的美國斯坦福大學,專修自己喜愛的計算機工程。這顯然不是出於父親的意思。李澤钜聽從父親的安排,念土木工程係,如果從家族事業的角度考慮,李澤楷應該讀商科、法律等適宜管理綜合企業的專業,並與李澤钜的建築專業互補相輔。況且在當時的香港,電腦並未完全普及,計算機工程專業更談不上是熱門。雖然當時的李嘉誠並不明白小兒子的選擇,但他還是尊重他的決定。
有一次,李嘉誠到美國探望正在讀大學的兒子。那一天正下著雨,他遠遠看見一個年輕人背著大背囊,騎著自行車,在車輛之間左右穿插。李嘉誠心想:“這有多麼危險。”再仔細一看,原來正是兒子李澤楷!
後來,李嘉誠來到學校與李澤楷進行了一次長談,這是一次讓“超人”父親頗為感觸的談話——
“Richard,我覺得你應該換輛車,至少得是一輛有發動機的車,這樣會更安全一點。”李嘉誠滿是關切地說道。
李澤楷聳聳肩說:“車子隻是一種代步工具,我覺得腳踏車挺好的,而且還能鍛煉身體。”
“可是,我還是覺得腳踏車不怎麼安全,今天我看到你穿梭在車流中,著實捏了一把汗,要不我給你訂一輛跑車吧?”
“不,不需要,如果我想買車的話,我可以用自己的積蓄來買。”李澤楷拒絕了父親的好意。
李嘉誠似乎還是沒有放棄說服兒子,繼續說道:“幫你買車,也是為了讓你母親放心。這一點你要聽我的。”
李澤楷話鋒一轉,說道:“爹的,我給你說個故事吧——春秋戰國時代,一位父親和他的兒子出征打戰。父親已做了將軍,兒子還隻是馬前卒。又一陣號角吹響,戰鼓擂鳴了,父親莊嚴地托起一個箭囊,其中插著一隻箭。父親鄭重地對兒子說:‘這是家襲寶箭,佩戴身邊,力量無窮,但千萬不可抽出來。’
那是一個極其精美的箭囊,厚牛皮打製,鑲著幽幽泛光的銅邊兒,再看露出的箭尾。一眼便能認定出是用上等的孔雀羽毛製作。兒子喜上眉梢,貪婪地推想著箭杆、箭頭的模樣,耳旁仿佛嗖嗖地箭聲掠過,敵方的主帥應聲折馬而斃。果然,佩戴寶箭的兒子英勇非凡,所向披靡。當鳴金收兵的號角吹響時,兒子再也禁不住得勝的豪氣,完全背棄了父親的叮囑,強烈的欲望驅趕著他呼的一聲就拔出寶箭,試圖看個究竟。驟然間他驚呆了:一隻斷箭,箭囊裏裝著一隻折斷的箭。我一直刳著隻斷箭打仗呢!兒子嚇出了一身冷汗,仿佛頃刻間失去支柱的房子,轟然中意誌坍塌了。結果不言自明,兒子慘死於亂軍之中。拂開蒙蒙的硝煙,父親揀起那柄斷箭,沉重地啐了一口道:‘不相信自己的意誌,永遠也做不成將軍。’所以,我盡量不想依賴任何人,包括您,我覺得,自己是一隻箭,若要它堅韌,若要它鋒利,若要它百步穿楊,百發百中,磨礪它,拯救它的都隻能是自己。
爹的,雖然我用這個比喻有點過了,但是,我想說明的是,我想依賴自己的能力生活下去,相信你的兒子吧,我能幹得不錯的。”
聽罷李澤楷的一番言論,父親李嘉誠的眼眶竟有點濕潤了,他動情地說道:“爹的相信你,一直都是。我的兒子絕對是吃大茶飯之材料!”
李澤楷自小便不願別人用“李嘉誠的兒子”這一詞彙稱呼自己,如果翻開李澤楷的10次訪問,幾乎有5次都曾問他:“如果你父親不是李嘉誠,你想你會怎麼樣?”
對此,李澤楷有點兒不悅:“如果我家族的企業影響力並不是那麼大的話,我不會常常想到要(把兩者)分開。”由此可見,李澤楷想做自己,而並非隻是李嘉誠的兒子。
如果說早期的留學生涯鍛煉了李澤楷獨立的性格,而在矽穀的發源地美國斯坦福大學的經曆,則奠定了他今天的科技創業之路。
美國斯坦福大學建校於1885年,是全美排名第四的高等學府,用加州的天氣來比喻斯坦福學生的冒險精神再合適不過——不管今天的雨下得多大,明天又會陽光普照。斯坦福的校園是矽穀的第一站,高科技和創業精神是這所大學最突出的特色,而這也恰恰在日後的李澤楷身上得到了最好的體現。
一走進斯坦福的校園,就不斷有學生踏著滾軸飛輪擦身而過。在斯坦福,隨時隨地都可以看到各種新奇的東西:在計算機實驗室,你可以看到歡喜佛;在教學樓過道裏,你會碰到一個獨自漫遊的機器人;在實驗室裏,研究生會戴著特殊的眼鏡,擺弄隻有他自己才看得到的三維桌麵;在教室裏,會有教授高談闊論為什麼人們應該禮貌地對待計算機。
在那裏沒有人理會你幹什麼,也沒有人介意別人怎樣看待自己。斯坦福少了美國東岸名校那份嚴肅,卻多了一份西岸拓荒者獨有的率直和自我。斯坦福吸引了超級學術精英和全美甚至全球最聰明的學生。在校園裏,光是諾貝爾獎獲得者就有30多位。隻要看一看計算機科學大樓前那塊刻著捐款人名單的金匾,就可以知道從斯坦福走出了些什麼樣的企業家和人才:網絡之最COSCO,最受好萊塢青睞的SGI和一連串著名的高科技風險投資家:Reddemins和DonalDvalentlne。
除了良好的學術研究和教學環境,斯坦福最具特色的是彌漫於整個校園的創業精神——美國之夢的典型象征。在大學校園裏,到處都貼著教人如何創業的大字報,而學生們日常的話題也離不開創業。李澤楷的同門師兄楊致遠就是在這裏創辦了世界聞名的Yahoo!(雅虎)搜索引擎。
像楊致遠靠“吃腦”賺到超過340億美元身家的人,在斯坦福多不勝數,像WiIliam hewlett和David Packard,即惠普電腦的創辦人,也是斯坦福最廣為人知的創業傳奇人物。在數不完的創業神話的帶動之下,校園內外創意之風盛行,隻要一有新點子或者新發明,就有師生在學校附近自組公司,幾十人的有,幾個人的也有。而世界聞名的矽穀就是在這樣的斯坦福文化下孕育出來的。
斯坦福自由創新的創業精神令李澤楷感到新鮮和振奮,這與他以前所接觸到的父親那套商業操作手法有了明顯的區別。他意識到,不僅僅是蓋一座大廈能賺錢,一塊電腦芯片或者一個電腦軟件,隻要是帶上一點小小的發明外加上一個具有創意的包裝,也可能賺到更多的錢,而且投入更低,速度更快。
李澤楷毫不猶豫地選擇了計算機工程。由此,他也結識了自己生命中的一個重要“貴人”——Jim Clark教授,他對李澤楷的影響可謂最深。多年後,李澤楷表示很欣賞Jim Clark教授的原因是“他是一個勁道十足並非常了不起的人”。
Jim Clark早在1981年擔任斯坦福大學電子工程係副教授時,已設計了能繪製立體圖案(3D)的電腦芯片。一年後,他一邊教書,一邊創辦了舉世聞名的Silicon Graphics公司(SGl),不久,該公司已發展為高性能電腦的主要供應商,在行業中長期占據領導地位。
Jim Clark由此身價暴漲,離開斯坦福大學,又於1994年再與人合作創辦。Netscape(網景)瀏覽器公司,遂成為世界首富蓋茨(BillGates)的對頭。
而在李澤楷修讀完Jim Clark的課程後,剛好丹佛市政府把一個已經廢棄的人造衛星送給丹佛大學,李澤楷就自告奮勇地跑到丹佛去和那兒的學生一起研究。
這是李澤楷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接觸衛星。麵前的龐然大物令他感到新奇。他下定決心,一定要把這個東西搞清楚。但是,怎樣才能更深入地了解整個衛星的結構和每一個零件的功能呢?李澤楷靈機一動:何不把整個衛星拆散!
當時,這個衛星放在那裏已經有好幾天了,而且還引來了許多像李澤楷這樣的好奇者,不過從來沒有人像他那樣提出如此瘋狂的建議。他的“狂想”得到了那裏的學生的一致附和,而丹佛大學的教授們則提出了一個條件——拆散後一定要把衛星恢複原狀。
機會難逢!李澤楷與丹佛的一群學生完全投入到這一場“衛星拆裝戰”之中。除了吃飯,他們就與衛星為伴。下山容易上山難,把拆散的衛星再裝回去並不如想象的那樣輕易。雖然,校方並沒有規定時限,但在深夜,實驗室裏依然光明如晝。那段日子,李澤楷連續數天幾乎是不眠不休。
終於,一夥人把衛星恢複了原狀。
李澤楷清楚地記得,這期間雖然大家都很辛苦,但卻覺得很有意思,在這個過程中,大家的合作精神得到了充分的體現。他承認,這次難忘的學習經曆或多或少都有助於他日後創辦衛星電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