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早就饑腸轆轆的當利在南卓開吃之後,也用木箸挑起一團麵條,吃了起來。呼嚕嚕,呼嚕嚕,飯廳裏到處都是吃麵的呼嚕聲。
唯獨苟變大口喝著酒,一邊還在歎息。自己光顧著從家裏頭偷酒,竟然沒有想過要帶下酒菜過來,失誤啊!失誤!
苟家的廚子根本就做不出白圭的菜肴,但是苟家的食材可是不差的啊!就是出城去買一條大魚,燉上一鍋水煮魚也好過吃炒雞蛋啊!反正對苟變來說,他不挑食,但對雞蛋有著一種本能的抗拒。可沒辦法,白圭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食材,他也無能為力。
第一次來邊子白家裏吃飯的南卓,此時看向邊子白的眼神有些複雜。
在吃之前,南卓對邊子白的身份一直很懷疑,傳言不可信。因為邊子白的很多做派像是一個沒有接收過貴族洗禮的平民,對於禮儀也不甚了解。以至於,一度他猜測邊子白應該是一個平民,最多也是小康之家而已。
可從食物中,南卓終於承認,他錯了,甚至錯得離譜。別看是一碗麵而已,將麥粉磨製如此精細,就價格不低,加上羊肉、湯頭、荷包蛋,甚至一些平日裏不在意的鹹菜,都做到精細到無以複加的地步,別說普通人了,就連南卓這個公卿之子都沒有見過。
很難想象,邊子白這個家夥會是出自平民?反倒是隱士出山更為貼切一些。因為南卓也參加過不少貴族宴會,就食物來說,料理的精細程度,肯定不及邊子白家的水準,口感就不說了,那些是豬食。
南卓甚至心想,普通貴族恐怕根本就不會如此對吃感興趣。飽食之後的一盞茶,茶葉獨有的清香,滌蕩著口中食物殘留的味道,讓人精神頓時一振,仿佛周身毛發都舒展開了一樣愜意。南卓對自己人生快二十年的錦衣玉食產生了懷疑。也許貴族似乎不該像他之前的飲食那樣粗獷,太粗鄙了,刀子切肉,口味厚重的肉醬,還有幹巴巴的小米飯伴著香氣撲鼻的豬油,這種飯食隻配喂狗。
邊子白家裏的飯菜,才是人吃的飯菜。
當然,公孫鞅還告訴了他一個秘密,邊子白不吃膾。原因不是因為膾不好吃,而是膾容易讓人得病,最嚴重的就是內疽(寄生蟲病)。南卓回憶起他周圍的人,作為貴族,吃膾是一種常態。但是好像很多喜歡吃膾的人最後的結果就是肚子脹大,麵黃肌瘦,往往沒幾年就會死去。
想到這裏,南卓有點不寒而栗的驚悚,他雖然不會對膾強烈的偏好,但是每個月總少不了吃一兩頓。可是此時此刻,他有種幻覺,仿佛吃到肚子裏的膾都成了蟲子,在他的五髒六腑之內蠕動。
他以後恐怕再也不會對膾下箸了,真要是得了內疽,簡直就是身不如死。
一場不算興師動眾的饗食,讓南卓對邊子白有了一個顛覆性的認識。邊子白來曆肯定不簡單,如果但從對美食的喜好和秘方,很容易將邊子白歸類為庖廚世家出身。
但庖廚世家會懂得醫道,會懂得養生嗎?
恐怕全天下的庖廚能識字的就沒有幾個。加上邊子白還識字,文采似乎也很不錯,自然不是泛泛之輩。
尤其讓南卓不解的是,邊子白明明不是心胸狹隘之輩,可為什麼之前對自己處處刁難呢?這讓他不得其解。
除此之外,南卓還獲得了從來沒有聽說過的新詞:“五穀本味。”
如果豆腐是菽的本味。
那麼麵自然是麥子地本味。
還有其他的呢?
他很期待。
更讓他難以啟齒的是,他也有種想要和公孫鞅一樣,還長期賴在邊子白家混吃混喝的打算。可惜他臉皮薄,根本就說不出口啊!
怎麼辦?
本少貴為公卿之子,明日在家又要啃小米飯了……想想都覺得虧得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