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結局:人間多少事,盡付笑談中(2 / 3)

他的手勢和動作仍有些不自然,應是身上的傷未曾恢複。一念至此,寅明珠鼻尖一酸,又禁不住一笑:“我真是越發小家子氣了,動不動就要想落淚。”她抬手自己拭去了滑落下來的眼淚,緩緩從他懷中退開了來。

“我、我那時並不是幫襯阿昭的。”寅明珠低聲解釋,“我知道以你的功力,要真正傷他不難,所以告訴他我曾傷過你左肩……我不知道你為了幫非凡而輸送真氣,如果我知道,我絕對不會……”她的措辭有些艱難,“你知道,我不想欠阿昭的,我已經、已經欠他太多了。”

有時候,拒絕一個人的愛,比愛上一個人更難。若世上有一個情深意重的人愛著自己,那是最大的幸福;若是世上有兩個情深意重的人愛著自己,那麼便是最大的痛苦。

欠阿昭的,這輩子都不能還了吧……

“嗯。”奇跡般地,他淡淡地回了過去,“雖然當時極是心痛——不過,現在不會了。”他用指尖提起她一直往下低的臉,挑眉道,“非凡也是我的孩子啊。”

非凡是他和她的孩子,他為非凡的付出甘之如飴。更何況,這六年她獨自帶著孩子……他連父親的職責都未曾付過,想來,便是一陣愧疚痛楚。

“還有、還有……”寅明珠正待繼續說,鸞少白卻一指壓住她的唇,示意她不要說話。

寅明珠當下噤聲,眼珠在搖曳的燭火中來回轉,唇語道:“有人?”他冒著多大的危險來看她的,她不會不知道。寅明珠將他放於後方,“你受了傷,讓我來。”

鸞少白負手道:“我若連劍都拿不穩,又怎麼保護你?”他微微一笑,“你多心了,沒有別人,外麵都是我的人。”

寅明珠卻仿佛是一惱,猛地推他往後,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那你還讓我噤聲,害我以為你準備被殺死呢。”

“要死我也比你晚死。”他親吻她的額頭,輕輕道。

“那我不是要在奈何橋上等你三年了?”寅明珠鳳眸微吊。

鸞少白皺眉,冷聲道:“你這話我可不愛聽。”

寅明珠靠了過去,輕輕回道:“那你說的我也不愛聽。”

房中跳動的燭火,越發的暖軟起來,紅融搖曳著,仿佛回到了六年多以前的那個新婚之夜。那個時候,她初初和他見麵,記憶都是最初的模樣。而六年匆匆而過,對於很多人來說,六年前不過是白駒過隙,是一段時間;但對於他們來說,六年的時光,經曆了一場又一場的生、離、死、別,在一場場生離死別之中,仿佛便顛顛簸簸地過了一生。

惜取眼前人哪。

當你愛著一個人的時候,就一定要大聲地告訴他——因為我們不知道,生命的大浪何時將我們兜頭覆滅,衝向不知名的地方。當你能夠暢遊的時候,一定要傾盡所能遊向所愛,因為我們不知道,狂流什麼時候到來,卷走一切生命與夢想。

“不過,明珠,我一直很想知道,你當時為何一定執著於要嫁給我?”

寅明珠輕笑:“你想知道?”

他點頭挑眉,示意她說下去。

“你猜吧。”格格一笑,她從鸞少白懷中逃竄開來。跳動的燭火將兩人的影子拉得極長,影影綽綽地灑向靖王陵外的大理石上。

*結局:【少白和非凡】

寅府別院,三月好不容易來一個晴天。鸞少白懶懶地靠在涼椅上,曬著三月溫潤的陽光,一邊百無聊賴地拿著一本書卷有一本沒一本地看著。

忽然,從屋裏躥出了一個人影。

“看啥?”非凡小公子拿著折扇扇呀扇,風流倜儻的模樣,就差拿著折扇抵在男子的下巴,輕佻地挑逗他,“這是什麼?”

鸞少白早知是非凡來,已經將書卷放下:“你不在房裏玩你的剪紙,來這裏做什麼?”

“哼,我是看你沒娘陪,一個人寂寞,特地跑出來看看你在做啥。”皇恩浩蕩地瞥了一眼眼前他新晉的爹爹,施恩地道,“誰不知道,從今娘早出門開始,你眉頭就沒有舒展過。”

“我是不是要謝謝你非凡公子的關心?”被點中心事的男子並未驚亂,將最後一絲異樣掩飾在笑之下。他的身體正在痊愈,被禦醫挪出來曬太陽,如今筋骨亟需活絡活絡,非凡公子不介意的話——可以拿他來實驗實驗。

當然,此等心思必定隱藏在了他幽深的笑意之下。

“不過,娘到底是去了哪裏呀?”故意壞笑的非凡公子悠閑地搖著扇子。

某人麵色不變:“她麼?她去送人了。”有人要千裏迢迢從長安返回蓮都了,所以有人迫不及待地一大早就去送人了,情深意重呀。

“送人?!”非凡提高聲音,接著嘖嘖歎道,“原來娘是送人,冷落了爹爹你呀!那真是娘的不是!不過,我很好奇呀,那個人是誰?讓娘一大早就起床說要去送他?那一定是很重要的人吧……啊!難道是?”

鸞少白極緩地挪過眼眸:“是什麼?”

“是那天那個叔叔!”他裝作訝然道,“是那天帶我娘來王府的叔叔呀!”接著促狹一笑,嘖嘖歎道,“那個叔叔長得也是十分不錯,一表人才。”

鸞少白瞥了他一眼,抖抖衣衫上不存在的灰塵:“哦?”他挑眉,不在意地問道,“你對他的印象,看來,是極好的呀。”說著也不動怒,雍雅地將擺置在一旁的茶點緩緩地拿了過來,再用筷箸夾了一塊,送入口中。

“……”就知道用這招來讓他屈服。

非凡從鼻息裏哼了一聲,最終是坐到了他身邊,用白胖的臉蛋搓揉著他的胸膛:“爹爹,好爹爹,給我吃一口。”

“你的身體仍舊在恢複。”

“你也是呀!”比他傷得更重的人沒有資格在這裏吠啦!

“我是大人。”他是在和非凡說什麼沒營養的對話?

“有這樣的規定麼呀呀呀呀!”非凡公子怒意橫生,“你好壞!我要娘找別人去!你別忘記了,你過了娘那一關,還沒我非凡這一關呢!”非凡哼哼兩聲,就差沒拿著手指在他的下巴輕佻地撫摸,說著小公子你要乖乖聽爺的話呀。

隻聽得非凡這番話,鸞少白挑挑眉,試圖扭轉他的價值觀:“非凡,我要跟你說清楚兩點。第一,娘隻能跟爹爹在一起;第二,娘隻能跟爹爹睡。”不要在他麵前沒大沒小,雖然他很疼他,但是如果賭上男人的尊嚴和享受的福利的話——他也是要盡力去爭取的!這個小家夥,每到晚上睡之前都要粘著明珠一兩個時辰,等到明珠回房之後不是擺擺手說困了、就是沒形象地倒頭就睡——男人的福利被剝削,這是很嚴重的事情,好嗎?

“第一,娘也是會離婚的,爹爹隨時可以換;第二,娘不跟孩兒睡,那生出來做什麼?”非凡白了一眼,既然不能吃那個看起來很誘人的玫瑰花糕,諂媚什麼的神色立即全收,“爹爹,你偷吃玫瑰花糕,我回來告訴娘。”

鸞少白的神色僵硬了刹那:“我可以吃。”麵不改色地撒謊。

“哈哈,你可以說得再大聲一點!”為了讓爹爹的身體好好恢複,娘管他的口管得十分嚴。如今娘前腳出門,這個陽奉陰違的爹爹便立刻把她的叮囑忘得一幹二淨——被他非凡捉住了小辮子,嘻嘻。

鸞少白不動聲色,將玫瑰花糕的證據全部銷毀。這個小家夥,小小年紀便仿佛人精一般,實在令人頭疼。前幾日明珠已經從大舅子那邊拿來了幾本童蒙教材,過幾天要監督他進行學習才是。明珠堅持,六歲之前的教育進行自由開放的啟蒙式教育,是以他並未請夫子給非凡上課。

不愧是他的孩子呢——鸞少白隱隱地揚起唇角,看著非凡奔跑在院子裏,三月暖軟的陽光落了下來,一切美如新生。

*結局:【夕昭】

長安城外的十裏坡,桃花亂落如紅雨。

城內是陽光燦爛,一到了郊外,便開始下起淅淅瀝瀝的雨來了。寅明珠撩開馬車簾子,隻感覺那迅疾的雨水從麵龐上滑下去,仿佛是天地在流淚。她伸手出去,幾枚冰冷的雨滴便落了了她手上,再淡淡地化開了去。

馬車停穩,接著婢子的手,寅明珠一步一步從馬車下了來。

對麵打著傘,站在雨霧背後等著她的人,除了夕昭還能是誰?

一時間,她忽然覺得膽怯了——自從那日到王陵之後,她再也沒有見到他。隻是聽聞他快走的時候,命人給他送了訊息,他才讓自己到十裏坡等候她。沒想到,提前來的自己,竟然還是比他晚了。

他背對著她,默默地站在雨簾裏,目光望向了遙遠的蓮都的方向。

她——該如何對夕昭說?該說抱歉嗎?情這一字,不能勉強,她無法對他說抱歉,那樣的傷人,並不亞於在他心口插上一刀。是以,寅明珠緩緩地走了上去,將他肩膀上露出來的部分,用雨傘遮了去。

夕昭回頭,衝她一笑。

“你來了呀。”他沒有說什麼,也沒有動作,隻是隔著雨簾淡淡地問了一句。

“……是呀。”寅明珠忽然覺得措辭有些困難,尷尬地回了一句,“阿昭,你要回蓮都去了麼?”

“嗯,啊……要走了。”他的目光落到了她臉上,“這樣一走,不知道什麼時候再見。”那年雪山初初相見,她紅衣墨發,如驚鴻一般掠過他的心間,至此,便再也沒有離開過。他曾經離她很近,近得如現在隔著雨簾這般的距離,但仍舊沒有捉住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