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極緩地劃過夕昭。
“王爺,就是他!”姽嫿手一指,正中夕昭。
夕昭將寅明珠攬於懷中,“我便是要來要她的,你若是對她心仍存一絲愧疚的話,就把她放了。”
鸞少白目光更沉更冷:“我若是對她心存愧疚,更要將她留在身邊!”他說得一字一句極其森寒冰冷,隻是目光觸及寅明珠之時,微微停了片刻。
“別說了。”寅明珠低下頭,再抬起頭時,那目光已經如斯冰涼,淡淡地望向麵前的靖王爺,昔日的鸞將軍,“王爺,非凡的病情已經好得差不多了,讓我走吧。”
他的目光似是暗了暗,看著夕昭的眸光亮了亮,更暗了下去,手心不禁成拳:“你要……跟著夕昭走麼?”他聲音沉沉,將最後一絲苦楚藏於冷硬的話語間,“……我不準!即使你要走,也不要隨著他走!”
寅明珠怒意染眉間,上前一步厲聲道:“你不準?你憑什麼不準?你是我的誰,靖王爺?以前你可以這麼說,因為以前的我會心軟;但是,你已經將那個心軟的明珠給殺死了——若不給我走,我偏偏要隨他去!”
他的容顏隱沒在黑暗下:“那麼,過了我這關再說。”
寒劍出鞘,劍尖所指的方向,是站在她旁邊的夕昭。寅明珠皺眉冷道:“你的對手是我,不是他。”怒極之後,冷意驟升,便是那一刹那,軟劍出鞘,卡在了他的劍上。
鸞少白微微苦笑:“你明知道,我不會傷你。”即使她將劍直接指在他的胸口,他尚不可能挪動半分,何況是與她對決?六年前的那個場景,她在他手心化成了霧……這六年間,無數次想起,每每想起便會心驚膽顫——他再也沒有傷害她的能力。
那重重血花,成了心中難以劃開的霧。
“你要和我打麼?”夕昭的武功自是不弱,也想到了會出現這等局麵。他將腰間的劍鞘往下壓,目光陡然冷厲,上前一步,刹那間便纏鬥起來!
夜間風大,三月淒冷的風上下翻飛,將兩人的衣袂擦得獵獵作響。寅明珠咬牙看著瞬息就纏鬥在一起的兩人。鸞少白的武功極是深厚,向來隱於袖間,世間眾人均知道他的帶兵打仗的才能,卻鮮少有人知曉他的絕世功力。
即使是阿昭,恐怕也無法與他匹敵啊……
擔憂鸞少白會傷了夕昭,寅明珠仰頭,急切地道:“阿昭,不要和他纏鬥,咱們走吧!”兩人的輕功均是不弱,不是鸞少白親自來追他們,誰又能阻攔他們的步伐?
周圍風聲陣陣,黑黢黢的蒼穹看不真切,她隻能聽出兩人之中的一人日漸趨弱,漸漸被另外一人壓製。一方緩緩占了上風,亂風陣陣中,另一邊隻能是節節敗退。
阿昭!
她絕是不可能讓阿昭卷入兩人的糾葛之中,他待她已經情深意重,若是、若是他還為了自己而受傷……一念至此,寅明珠目光陡然變冷,忽地對黑黢黢的上空道:“阿昭,攻擊他的左肩!我幾日前傷過他!”
鸞少白目光睜大,心中仿佛穿透了一柄森森的劍——她居然恨他如斯!她居然幫著夕昭,告訴他她幾日之前傷過他!
極度震驚和心痛之後隻能浮出苦笑……她在下麵沒有看到上麵的局勢。即使她沒有提醒夕昭,他怕是也支撐不住了。連日為非凡輸送真氣,促使他加快恢複,已經耗盡了他半數功力。七星海棠的毒十分難解,必定要輔以真氣輸送才能加快恢複。
而如今,長安朝堂之後的那個翻雲覆雨手,已經伸向他了。他隻有讓非凡迅速恢複,她才好帶著他離開。
隻是,當聽到他口口聲聲想著夕昭之時,心間還是那般痛楚啊……
他手一慢,立刻被夕昭鑽到空子,兩次回轉之後,向他左肩重重一拍!
隻聽得一聲驚天拍響,噗地一聲,繁蕪的血花疏疏然散落到一旁的涼亭地上。夕昭和鸞少白同時掠了下來,落地瞬間,皆是迅速地後退幾步,飛沙走石般向兩邊倒去,停到了涼亭兩邊。
寅明珠連忙跑過去,快速地扶起夕昭:“你沒事吧?”她的指尖微微顫抖,竟然有一瞬間不敢去看鸞少白的眼睛。
他就站在對麵,直直地挺直,抵靠在涼亭的圓柱邊。深幽暗黢的目光深辯難懂地看著他們。方才觸及到寅明珠扶住夕昭的場景,便好像燙傷一般迅疾地挪開目光,不再望著前麵。似是傷口有傷痛,他不著痕跡地用右手捂住左肩傷口的地方,沉默不語。
“他傷了你麼?”寅明珠上上下下檢查了一遍,目光仔仔細細地掃了他一眼。夕昭微笑,笑容裏帶著杏花洋洋灑灑的自由美麗,卻是阻止了她的繼續檢查,作出了一個沒關係的手勢。他的嘴角泊泊地流出了鮮血,但很快止住,用雪白的衣袖擦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