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房裏麵的鼓噪隆隆作響,他的血液仿佛也加快了流動。然而之於跳崖來說,他是並不會害怕的——既然說了要護她安全,那麼肯定有萬全之策;那麼,他在激動些什麼呢?
遠處的山澗忽然冒出了金色的光芒——那是天朝將士鎧甲的顏色——如金子般的熱烈而閃亮的顏色,也隻有天朝這個國家能夠擁有這樣大氣的光芒。知道時間不再等人,夕昭一手握住她的手,望向山崖下的雲氣繚繞——
縱然一躍!
*
風隱隻覺得眼前一花,一白一紅的兩道身影便齊齊消失在眼前。——是他即將死去,所以視線模糊了麼?他們——他們——
居然一起跳崖了!
仿佛一把尖銳的劍刺入胸膛,他痛得隻有咬著舌頭才能夠保持清醒。忽然,仿佛是再也撐不住,他勉強支撐起的身體轟然倒下,血流如注。
“主子……我並不想要你死啊……”他哭喊著,心如刀割,“我隻是……我隻是……想讓你多注意我一點……對我多注意一點!我並不是想要你死啊!”
這便是愛了麼?活著,想要追隨;死後,也了無生意。這般苦苦的執念,不是愛又是什麼呢……他意識紛亂地想著。
他追隨了主子那麼多年,看著他,寂寞的他,孤獨的他,溫柔的他,冷厲的他,渴望自由的他,相伴著自己的他。那麼多年了,主仆的感情不知不覺已經被肮髒的感情所僭越——他匍匐在泥濘下仰望著他,沾滿泥塵的手還奢望著能夠抓住那一片灰塵都不染的衣角。那麼卑微、那麼隱忍、那麼扭曲的感情,他深深將其埋葬,不去觸碰。
然而,到了臨死的這天,居然有個人點醒了他——讓他知道,原來他是愛他的!不是仰慕,早已不是;那是一個人對另外一個人,一個個體對另外一個個體的愛戀與執著。那麼那麼悲哀啊……終其一生,到了最後一刻才是清醒的。
他想要他、獨占他!
到了最後一刻,他才知道自己的向往。
“哈哈哈……”他歇斯底裏地笑了起來,笑聲越來越弱,仿佛是燃燒完蠟的燭火,緩緩地走向生命的終結。
果然是愛啊……隻有愛,才能夠連死亡都相隨。
他緩緩地合上了眼。
然而,身後千軍萬馬,此時已經到來。三千精銳,步兵騎兵帶著獵獵作響的旗幟,終於來到這個地方。領頭的兩匹寶馬之上,正是此次西嶽和天朝戰役中立下退賊功勞的李準將軍和鸞少白將軍。
旗正飄飄,馬正蕭蕭。
緩緩前行的軍隊如螞蟻一般爬遍了山坡,最後布滿了整個山澗。李準催馬前行,不一會兒便走到了一個倒地的黑衣男子旁邊。他此時已經斷氣,令人毛骨悚然的傷口呈現在麵前,讓人不由得想起他生前經過怎樣一番打鬥——七竅流血,睚眥俱裂……而他的眼角,居然殘存著眼淚。
李準用腳尖將他翻轉過一遍,最後嘖嘖歎氣。
“提供情報的人已經死了,看來又讓那隻狡猾的狐狸跑了。”氣得牙癢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