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若要嚴格去分當時那些人還是水匪……這件事情就要看如何裁奪了。
又將問題拋回給了聖上,也順便給了他一個台階。
聖上卻是不溫不火的問道:“竟有此事?何以太平縣令不提醒他?”
“聖上有所不知,在太平境內近半年有兩夥水匪出沒,當時張大人隻當陳大人遇到的是另一夥冥頑不靈不受招安的,所以這才陰差陽錯釀成了這種局麵。”太平侯緩緩的解釋道。
龍顏微霽,太平侯又道:“至於其中細節,聖上請陳大人來問一問便知。”
聖上微微頷首,正要說話,常公公隔著門麵色僵硬的欲言又止,聖上注意到他問道:“什麼事?”
常公公尷尬的看了眼太平侯,回道:“隻是小事,聖上和侯爺正在議事,奴才稍後再來回稟。”說著要退下去,聖上不曾理會又和太平侯說起旁的事情,過了許久待太平侯離去,常公公才抹著汗進來,回道:“聖上,方才太醫院來報,說瑩貴妃病了……像是極嚴重。”
聖上眉頭蹙了蹙,隨意的擺手道:“知道了。”便沒了下麵的話。
又過了半個月有餘,眼見要到新年,蕭四郎歇了兩個月析秋裝病並未結束,所以和太夫人商量今年年夜飯便在新府裏用,小年除塵後太夫人和大夫人便安頓好侯府的事情,帶著鑫哥兒搬了過來。
朝堂上也安靜下來,仿佛緊繃了一個多月的弦也因為過節而鬆弛了許多,二皇子也自皇陵回到皇宮,仿佛換了一個人一般,他低眉順眼極其恭順的和聖上以及敏哥兒說話,無論是對待何人皆是溫潤和藹,一時間宮中都在暗傳二皇子手臂受傷後,人也變的好親近多了。
聖上看著這個變化極大的兒子,情緒上也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新年時,宮中團圓飯,二皇子和敏哥兒各坐了聖上的左右手,和睦有序。
當晚聖上連續咳嗽了一夜,連例行的守夜都取消了。
隔日,聖上留了二皇子單獨敘話,內容不得而知,卻隻知道二皇子自禦書房出來時麵色慘白,走路時腳步虛浮,有氣無力。
岑媽媽笑著和析秋回道:“蘇大家的說一切都請夫人做主,他還說蘇全勝能得夫人提攜是他的福氣,讓蘇全勝好好為夫人辦事,好好待碧槐姑娘。”說完目光曖昧的看了眼碧槐。
碧槐臉一紅,頭垂的更低。
太夫人笑著問道:“是碧槐的婚事?說的誰?”析秋笑著就將事情前後細細和太夫人說了一遍。
太夫人抱著縈姐兒含笑道:“這可是大喜事。”說完又道:“既然這樣,我看就二月二極好,也省的挑別的日子了。”
析秋笑了起來,點頭道:“那聽娘的。”又去看碧槐:“嫁衣就去四姑奶奶的繡莊裏拿了成品吧,其餘的東西你若拿不定主意就多問問岑媽媽和春柳。”
“夫人……”碧槐臉紅的更煮熟的蝦子一樣,一跺腳羞臊的跑了出去。
太夫人哈哈笑了起來,又想起來蕭四郎,問道:“老四去了哪裏?一早上沒瞧見人。”
“在外院。”析秋笑著回道,話音剛落蕭四郎自外麵走了進來,和太夫人見了禮,岑媽媽端了茶給他,蕭四郎坐下後太夫人問道:“這才過了年,就忙起來來了?”
“沒什麼可忙的,隻阮侯爺和錢忠來了。”說著一頓看向析秋:“你抽空讓岑媽媽去一趟秦府問問情況,同軒堂那邊盡快安排好。”
析秋聽著眼睛一亮,就問道:“……聖上要處置定遠伯了?”
蕭四郎微微頷首:“想是等過了年就有結果了。”
析秋和太夫人對視一眼,心中大定。
下午岑媽媽就去秦府一趟,待了許久才回來,析秋問道:“怎麼說?”岑媽媽就回道:“正巧碰見秦二爺回來,聽二爺的意思,像是已經差不多了,讓四爺和您不要擔心。”
秦遠風辦事還是有分寸的,他既然這麼說就定然有把握了,便放心的點了點頭。
過了正月,朝堂年前鬆掉的弦漸漸繃了起來,所有人都覺出一種山雨欲來的壓迫感,蕭四郎雖歇在家中卻也不得閑,外院來來往往的人事情頗多,析秋隻覺得聖上若再不批蕭四郎請辭的折子,她要離世的消息真的要從假演變成真的了。
整日裏沒病裝病的真是讓人不好受。
這一日臨近傍晚,析秋剛哄了兩個孩子睡了,春柳緊張的跑了進來,小聲道:“夫人,聖上來了。”析秋聞言一愣,卻又覺得在情理之中,以聖上近半年的作風定然會上門來一探虛實的。
“在四爺的書房裏?”析秋穩了穩身子問道,春柳應是又臉色古怪的道:“毛姑姑來了。”
析秋一愣,沒有料到毛姑姑會出現,她是知道毛姑姑在皇後去世後出了皇宮,卻不曾想到她會到這裏來,還和聖上一前一後的來了。
“請她進來。”析秋微微蹙了蹙眉,又重新躺了下來。
春柳轉身出去,不一會兒領了一個穿著粗布梳著圓髻的婦人走了進來,不似在宮中時麵龐細嫩,眼前的毛姑姑穿著民間尋常婦人穿的短卦襦裙,但多年在宮中所養成的行止和氣度卻依舊不減。
她走到床邊先是打量了析秋一眼,隨後蹲身行禮:“民女毛氏叩見四夫人。”
“姑姑不必客氣,快請坐。”說完咳嗽了一聲:“我身子不適也不能迎你,抱歉。”
毛姑姑起身走近了一步,寬慰的笑道:“四夫人不必客氣。”說著接了春柳泡來的茶坐了下來,析秋問道:“姑姑如今在哪裏歇腳?”
“四海為家。”雖這麼說,她臉上卻並無彷徨無奈:“雖飄零了些,卻也自在。”說著自嘲的笑了起來。
或許她在如鳥籠般的宮中待的太久,以至於出了宮便如鳥離了籠子,便在天高地遠的遨遊吧。
析秋笑著道:“確實很自在!”
這邊蕭四郎請了聖上落座,聖上道:“丟了一堆爛攤子給朕,你到是落得清閑。”
“微臣也是無奈。”蕭四郎麵露憔悴無奈的道:“賤內身體一直未愈,整日裏茶飯不思身體每況愈下,微臣如今除了將她治愈旁的事再難分心了。”說著就要跪下:“還請聖上恕罪。”
“好了好了。”聖上擺手示意他免禮:“朕知道你疼夫人,可也不用在朕這裏顯擺。”說著頓了頓問道:“夫人身體如何了?”
蕭四郎站立,低聲回道:“大夫隻說仔細養著,但不敢下定論。”說著頓了頓有些猶豫的樣子:“微臣想趁著她如今還能動,便想帶她出去走走,散散心視野開闊了,或許病也就好了。”
聖上微微一愣去看蕭四郎,就見蕭四郎目光堅定,他道:“朕要不允呢。”蕭四郎朝聖上看去像是很驚訝的樣子,隨後又道:“那恕臣忠孝不能兩全,賤內對臣用情用心,微臣決不能辜負她的一片情意。”
“於是你便置朕與不顧了?”聖上臉色陰沉,冷冷的道。
蕭四郎不慌不忙,回道:“聖上乃不世明君,大周這幾年更是繁榮昌盛,國勢日趨穩定,朝中各處皆有能人相佐,有沒有微臣在朝中效力已並無差別。”他說的情真意切:“而賤內不同,微臣是他和孩子們的全部依靠,所以……”說完一抱拳:“請聖上準微臣請辭之奏。”
聖上看著他,目光晦暗不明,像是審視卻又像是打量,少頃後他騰的一下站起來拂袖朝門口而去,留了半句話:“……那朕就如你所願。”帶著人呼啦啦的離開。
蕭四郎跟著送他出去,天誠腿軟的扶了門框站起來。
聖上出了蕭府的門,行至宮門外毛姑姑便跟了上來,隔著簾子回道:“回聖上的話,觀四夫人麵色灰敗死氣,以奴婢經驗推斷,應是病重難愈之色。”
禦攆裏沉默了許久,才傳出一道聲音來:“你去吧。”
毛姑姑應是告退。
第二日一大早,正在觀察期以為度過劫難的陳暉正在家中吃飯,忽然就闖進來一群身穿錦袍腰配大刀的錦衣衛,一行人呼嘯而進見人便抓,若有反抗當即緝拿鎮壓,陳暉一口飯還塞在嘴裏卡在喉嚨裏,就被人從後背拍吐了出來,二話不說一副鐐銬落在手上,不多一言架住就走。
陳家的覆滅如同它起勢一樣驚天動地風風火火,一夜之間從門庭繁盛衰敗了下去,陳氏一族不論男女皆入了大牢,隻待聖上發落。
京中百姓的新年喜悅,也被滿城風雨的各色猜疑和八卦替代,陳氏看著哭成淚人的姨娘,隻覺得心驚肉跳,私下裏派人去打聽,陳氏的人在牢中情況,她不安的去問大老爺,姨娘雖是妾室可畢竟是陳家的人。
大老爺並未給她明確答複,隻讓她安心回去,她哪裏能安心,整日裏擔驚受怕,等待著聖上最後的裁決書。
三月末陳氏生下一子,而陳家的案子在延續幾個月後終於一錘定音落幕了,定遠伯陳暉和其子斬首示眾,陳氏女眷寵作官妓,而當初寵冠六宮的瑩貴妃則是打入冷宮之中,三日後飲鷲自盡與冷宮。
月末,聖上批複了當今左軍大都督,一等將軍蕭四郎辭官歸田的請求。
四月初八,皇貴妃樂氏夜生惡夢,終日精神恍惚寢食難安,醫治無果,樂貴妃請求聖上允她去皇覺寺中清修,以求心中寧靜祈求國家風調雨順康泰繁榮。
聖允!
先是斬了陳氏一族,後又準了蕭四郎的職務,而樂阮兩氏也不能幸免,樂貴妃入廟清修規避後宮朝堂,一時間百姓議論紛紛,直言聖上是要在立儲君前,為未來的太子清理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