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黃的承塵,流蘇從橫梁上垂下來,爐子裏線香嫋嫋升起,房裏彌漫著上好的檀香味兒……

樂袖跪於蒲團之上,一身淺灰色繡雲珠褙子,頭發挽著圓髻發間隻別一支木簪,未施脂粉,麵容沉靜美目輕闔口中念念有詞,指尖的佛珠撚動著發出叮叮的聲響,瑾瑜守在一側幾次欲言又止,直待過了許久才見樂袖睜開眼睛。

瑾瑜長長的鬆了一口氣,過去扶著樂袖起身:“娘娘,您跪了一上午了,歇一會兒吧。”扶著她坐在了鋪著淡雅的妃色氈毯的炕頭上,又端了茶給她,小聲道:“蘇公公在外頭侯了一個時辰了。”

樂袖喝了茶,輕嗯了一聲,道:“讓他進來吧。”瑾瑜應是,趕忙出了門,見蘇公公站在門口,笑著道:“公公,娘娘請您進去。”

蘇公公立刻躬身應了,跟著瑾瑜後頭進了禪房,見了樂袖跪在地上行禮,樂袖擺擺手姿態不由讓蘇公公想到了當年太後娘娘的姿容,隻是一瞬轉思蘇公公已道:“殿下惦記著娘娘,山裏早晚涼氣大,娘娘素來身子弱,怕娘娘受涼,特意讓奴才給娘娘送些厚實的衣裳來。”

樂袖微微頷首,指了旁邊的位置給蘇公公坐,方才笑道:“多謝殿下有心了。”說著一頓:“殿下可還好?”

蘇公公半坐在圓角凳上,傾著身子回道:“殿下每日在禦書房中批複奏折,有時候忙的連飯也顧不上吃。”很心疼又很榮耀的樣子:“奴才瞧著心疼,可殿下卻說了,娘娘在廟裏清修,比起娘娘他受這點苦不算什麼,還請娘娘放心!”蘇公公說完瞧著樂袖。

樂袖眼中閃過滿意之色,歎道:“這孩子……”說著一頓又道:“讓他顧好自己的身子,我這裏好的很,別記掛著我。”

蘇公公應是想說什麼,樂袖又道:“二皇子最近在做什麼?”蘇公公聞言就回道:“除了在文華殿便就留在西五所裏看書,偶爾也會去禦書房。”說著停了停帶著一絲討好:“……除了這些,就是和三皇子一樣跟著殿下身後,以殿下為尊。”

樂袖譏誚的笑了笑,仿佛又想起來自己現在正在皇覺寺,遂低頭去喝茶並不在意的樣子,又看向瑾瑜:“去將我才抄好的《心經》拿來,讓蘇公公帶回去。”

瑾瑜應是,蘇公公站了起來,樂袖叮囑他道:“以後沒事不要常來。”蘇公公臉色為難:“可是殿下他……”

“他的孝心我知道就成了,叫他安心讀書,要做的事情很多,整日裏顧念我也沒有用,反而耽誤了自己的事情。”樂袖說著又撚了佛珠,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他不會等太久的。”

蘇公公忙著應是,隨即一愣臉上僵硬了一刻,仿佛在思考樂袖話中的意思,不待他想明白瑾瑜已經托了一個靛藍色包袱出來:“……公公。”

“有勞姑姑。”說著雙手接過,又和樂袖打了招呼,才小心翼翼的從皇覺寺出來,一路上了馬車和回了宮中。

敏哥兒正在禦書房中,蘇公公朝裏頭探了探露了個臉,敏哥兒目光在他麵上一掃仿若未見又低頭去看手中的奏折,聖上稍歇端了茶要吃,又猛咳嗽起來,顛的茶水四濺,敏哥兒驚了一跳忙放了筆過去:“父皇。”滿臉的緊張要給聖上順氣。

“無……妨。”兩個字而已,聖上卻說了許久,咳嗽使他的臉色憋的青紅,抖著手又要去端茶,敏哥兒見了忙替他端遞了過去,聖上放在唇邊又咳嗽了幾聲……

敏哥兒看著聖上的臉色,手在他背後輕輕的順著,目光落在濺出茶水的杯盅上,隨即臉色一變,目光一轉他道:“父皇,茶水涼了兒臣給您重新沏一杯。”說著又順了順聖上的後背才放了手轉身去泡茶。

若細看,就能覺出他腳步有些不穩。

可聖上並未在意,捂著胸口唇接觸到茶水吃了一口,入口卻覺得腥澀,他眉頭微擰正要發怒卻瞧見原本清爽的茶水,此刻已變成淡紅色。

他心中一涼,知道是方才咳嗽出的血水,下意識的去看已轉身去泡茶的敏哥兒,審視的在他後背轉了一圈。

敏哥兒正背對著他在沏水,偶爾回頭看他一下,麵露擔憂:“父皇稍等。”隻以為他在等熱茶喝。

聖上放了心,強壓了心中異色,拿了杯蓋將褐紅色的茶水蓋住,喊道:“讓常公公來吧,你忙了一上午回去歇著吧。”又拿了帕子不放心的擦了擦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