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鬆鼠樹林(3 / 3)

“好久不見。”特納說,盯著木頭台階。

“你做了整容手術怎麼的?”

“重建手術。醫生按記錄重建了一次。”他爬上台階,每走一步後腰就是一陣刺痛。

“好手藝,”魯迪說,“我幾乎沒注意到。”他打了個嗝。他比特納矮,已經發胖,但兩人的頭發是相同的棕色,五官也很像。

兩人對視,特納在台階上站住了。“你還什麼都做點兒是吧?我要掃描一下這孩子。還要你幫另外幾個忙。”

“行,”他哥哥說,“咱們盡力而為。昨晚聽見了些響動,有點像音爆。和你有關係嗎?”

“有。鬆鼠樹林裏有架噴氣機,但肉眼很難發現。”

魯迪歎了口氣,“老天……唉,帶她進來吧……”

魯迪在屋子裏住了這些年,特納也許會記得的東西已經沒幾樣了,他內心深處隱約有些高興。他看著金發女人用鋼碗打雞蛋——深黃色的蛋黃,草雞蛋;魯迪自己養雞。“我叫莎莉。”她用叉子攪拌雞蛋。

“特納。”

“他看見你也隻說了這兩個字,”莎莉說,“他基本上從不提起你。”

“我們很少聯係。我是不是該上去幫他?”

“你坐著吧。小姑娘交給魯迪沒問題,他挺有一套的。”

“哪怕他生氣的時候?”

“半生氣。再說又不是給她動手術,隻是敷上真皮貼,固定住腳腕而已。”她把幹玉米餅碾碎在黑色平底鍋裏沸騰的黃油上,然後澆上雞蛋,“你的眼睛怎麼了,特納?還有她的眼睛?”她用鉻合金刮鏟攪拌混合物,拿起塑料瓶倒墨西哥辣醬。

“重力。不得已,必須盡快起飛。”

“所以她弄傷了腳腕?”

“有可能。不清楚。”

“有人要抓你,還是她?”她忙著從水槽上方的壁櫥裏取出盤子,廉價的模壓板櫃門忽然勾起了特納的懷舊情緒,看見她和他母親一樣曬黑的手腕……

“有可能,”他說,“但我還不知道事情到底和誰有關係。”

“吃點吧,”莎莉把食物倒進一個白色盤子,用叉子翻了翻,“魯迪害怕會被你招惹來的那種人。”

他接過盤子和叉子,蒸汽從炒蛋上嫋嫋升起,“我也是。”

“找到些衣服,”莎莉蓋過淋浴的聲音說,“魯迪的朋友留下的,你穿應該合身……”

淋浴水來自重力彙集進屋頂水箱的雨水,蓮蓬頭以上的水管連著膨大的白色過濾裝置。特納從蒙著水汽的浴簾裏探出頭,眨掉眼裏的水,“謝謝。”

“女孩失去知覺了,”她說,“魯迪認為是因為驚嚇和疲憊。他說她的生理指標都挺高,所以打算現在就給她做掃描。”她拿著特納的戰鬥褲和歐凱的襯衫走出浴室。

“她是什麼鬼東西?”魯迪把一卷皺巴巴的銀色打印紙遞給他。

“我又看不懂。”特納說,在房間裏看了一圈,尋找安琪,“她在哪兒?”

“睡覺。莎莉看著她呢。”魯迪轉身走向房間的另一頭,特納記得這裏以前是客廳。魯迪開始關閉顯示器,指示小燈逐個熄滅。“我說不準,老弟。我實在說不準。那是什麼?某種癌症嗎?”

特納跟著穿過房間,經過工作台上蓋著防塵罩的顯微操縱器,經過一排積灰的老式方形顯示器,其中一個顯示器的屏幕碎了。

“她的顱內完全都是,”魯迪說,“像是構成了幾段長鏈。我從沒見過這樣的東西,從來沒見過。”

“你了解生物芯片嗎,魯迪?”

魯迪哼了一聲。這會兒他顯得非常清醒,但既緊張又生氣。他不停用雙手捋著頭發。“我也是這麼想的。像是某種……不是植入物。像是嫁接體。”

“是幹什麼的?”

“幹什麼的?天哪。誰他媽知道?誰把她弄成這樣的?你的什麼雇主?”

“我估計是她父親。”

“天哪,”魯迪用手擦擦嘴,“在掃描圖上,它的陰影像是腫瘤,但她的生理指標都足夠高,很正常。她平時是什麼樣子?”

“不知道。就是個孩子吧。”他聳聳肩。

“操他媽的,”魯迪說,“她還能走路,真是奇跡。”

他打開實驗室小冰櫃,取出一瓶結霜的綠牌伏特加。“吹兩口?”他問。

“等會兒再說吧。”

魯迪歎口氣,看看酒瓶,依依不舍地塞回冰櫃。“你打算怎麼辦?小姑娘腦袋裏的東西詭異成這樣,肯定很快會有人來找她。說不定已經在路上了。”

“是的,”特納說,“不清楚他們知不知道她在這兒。”

“就算現在不知道,”魯迪在髒兮兮的白短褲上擦擦手,“很快也就知道了,對吧?”

特納點點頭。

“那你打算去哪兒?”

“蔓城。”

“為什麼?”

“因為我在那兒有錢。我有四個名字的信用賬戶,完全不會查到我頭上來。還因為我有許多其他關係,說不定用得上。還因為蔓城永遠被遮蔽,他媽的絕大部分。明白了嗎?”

“好吧,”魯迪說,“什麼時候走?”

“看你這麼擔心,要我們立刻滾蛋嗎?”

“不。我是說,我不知道。你女朋友腦袋裏的東西,實在非常有意思。我在亞特蘭大的朋友可以借我一台功能分析儀,腦電圖,一一對應;給她戴上,我估計就能搞清楚那東西到底……說不定挺值錢呢。”

“是啊,前提是你知道賣給誰。”

“你難道不好奇?我是說,她到底是什麼鬼東西?你從什麼軍用實驗室裏撈出來的?”魯迪再次拉開冰櫃,取出伏特加,擰開瓶蓋,喝了一小口。

特納接過酒瓶,仰起頭,讓冰冷的烈酒灑在牙齒上。他吞下烈酒,打了個寒戰。“是公司。大公司。按計劃我要撈的是她父親,但她父親把她送了出來。然後有人轟掉了整個行動營地,用的像是微型核彈。我們險些沒逃掉。隻差一丁點。”他把酒瓶還給魯迪,“幫我個忙,魯迪,保持清醒。你一害怕就容易喝過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