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張開羽衣,向北海飄去。四天之後,我便飛到了奇寒的北地。舉目四顧,都是光禿禿的冰山,冰淩間露出一塊塊猙獰的岩石。
再飛了一段,看見一座巨大的山巒,仿佛是一整塊大冰磚鑿成的。山巒很高,冷酷地逼視著北海的荒野。山巔上,有一點燈光在飄搖。燈光下,有個黑色的人影。
過了很長一段時間,那人影回過頭來。大概是被黑衣映襯的,他的臉很白,由此顯得有些孱弱。他的眼睛很亮,但也很冷,仿若冰水裏浸著的玄武石。他的目光飄過我的麵前,然後就轉開了。他就不好奇麼?
我沉默了一會兒,隻得說:“我是從西海來的。你是冰夷麼?”他點了點頭,說:“你是天孫。”我點了點頭,突然發覺自己很荒謬:我為什麼要到這裏來?撿到了一支來自北荒的箭,於是就想到北荒來旅行,看看冰山。這種話說給誰聽也要笑死的。
冰夷突然又問:“一路上很冷吧?”雖然算是問候,依然冷冷淡淡的。我怯怯地點點頭。
冰夷不再理我,他望著東邊山巒上隱隱泛出的一層淡青光輝,淡淡地道:“快天亮了啊。”
天亮以後,那盞燈自然而然地熄滅了。而我已經凍成了冰雕,隻剩下兩隻眼睛轉來轉去,打量著冰夷。冰夷站起身來,朝山的那一邊走去。我跺了跺腳,跟在他後麵。
“前麵就是從極淵。”他頭也不回地說。他走得很快,我在後麵追趕得很吃力。
從極淵並不是很大,卻極深邃。寒氣從淵底衝上來,撲打著我們的臉。這裏是三界寒冷的中心。如果不是在冰山上已經度過了一晚,我想我會立刻凍死在這裏的。
“你是來看從極淵的吧?已經看到,不必久留。”冰夷說,“這裏也太冷了。”說完就走開了。我追了上去。繞過一道黑色的山崖,我看到一堵巨大的冰壁擋在我們麵前。那是渾然一整塊的冰山被天工切開,纖塵不染,比王母的梳妝鏡還要明亮。四周變幻的光線在鏡中折射,交相輝映,瑰麗無比。
冰夷呆呆地注視著冰壁。冰壁中什麼都沒有,他卻看得異常認真。忽然,冰壁上隱隱出現了一個灰色的影子。
“那是誰啊?”我小聲地問。
冰夷吃了一驚,然後吐出兩個字:“宓妃。”
宓妃,一個女人的名字。我仿佛在哪裏聽過,可是一時卻想不起來。待要再問,他卻淩厲地掃了我一眼。我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冷?”他有點嘲諷地說,“西海來的貴人,總是怕冷的。”
“什麼貴人不貴人的。”我氣呼呼地道,“你不是還敢往軒轅台射箭麼?”
他隻是冷冷淡淡地道:“那是我不小心射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