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孤雲野鶴的一輩子,
或者千夫所指萬夫唾棄。
可是,在這個守玉不在的世界上,千夫所指萬夫唾棄又有什麼關係。
就算德高望隆,可那牌坊,又立給誰看?
睜眼道清晨,對鏡梳妝。
選哪一個,他已經心裏下了定論。
可在對鏡的那一霎那,他呆住了。
自己的頭發,竟然一夜雪白……
他趕緊找頭巾包了,又偷偷叫人拿了洗染的料。
那個是財喜來造的,隻賣給宮廷貴婦的染料,他托詞於自己的母親,覓得許多。
從今往後,他不是人,他是鬼。
而鬼不可能憂神憂思,一夜愁白了頭。
皇城來的人,他又怎能讓他們覺察。
前麵是一扇門,娘家的大門。
進了這扇門,便萬劫不複。
娘家,也不再是娘家,隻是莊家。
他為了一個男人,將和它分道揚鑣……
他在打一個賭,一個攸關眾人性命的賭。
他賭他到目前為止所有推斷都是正確的。
他賭二哥對於弑殺那個將要到來的禦城幼君,還有一絲兔死狗烹的恐懼。
他賭皇城要的是一個奴才,而非一定要將禦家滅族。
他賭當今天子明麵上的作為,絕不會……
他賭當今天子怕的隻是有皇家血統的禦城幼君在禦城羽翼漸豐。
他賭……他肚子裏的孩兒命好福大,不會因為皇城不讓禦城有主上而被弑殺。
深吸一口氣,讓嘴角挑出一絲冷冷的笑意。
他的夫君——他的守玉,護了他那麼許久,終究也有這一天,守玉不能再護的一天。夫君對他的情誼,隻待他一點一點地,還了。
推開門,裏麵坐著的是他的二哥,還有莊家的門客,從皇城來的門客。
關於禦城幼君的事,算是密謀,他隻是機緣湊巧得知……
如今二哥正和他的門客,商討迎接禦城幼君的事宜。
推門進去,冷笑道,你們誰也別想讓他們進禦城。
看著他二哥呆住的臉,他撲跪過去——
二哥,我懷了先君的兒子,我要我的兒子做禦城君上。二哥要為我做主。
那個門客似乎也詫異的很。
他挑眉道,你不是我二哥看重的客卿麼?你怎麼不勸勸我二哥?這難道不是我們莊家昌隆的好機會麼?你食莊家之祿,就該忠莊家之事,怎麼……
他二哥趕忙拉著他的手道,四弟失禮,裴先生可不是一般的客卿。
四弟,還是再容我和裴先生商議商議。
可這又何須相商?二哥,我的孩兒作了禦城君上,莊家便是禦城之天,而你為莊家家主,就如天下十家的家主一般。二哥,……
四弟,你先出去,容我再想想。
好,二哥,我便就出去,隻是有件事我絕對不退讓。
我絕不會讓那個野種跟我的孩子爭位,我絕不會讓他進禦城。
眼前是一道關上的門。
封疆大吏什麼的,終究是天子封的。
可這禦城城主的身份,就連天子也不敢來明的。
按他二哥的脾性,應該……
結果下來的時候,他鬆了一口氣。
看著被擋在城外的天子軍,他鬆了一口氣。
回到宅子裏,去發現廳上盡是……
他夫君留下來的……老臣,雖然年紀不大,但也算是……老臣罷。
他們說話很不好聽,可他沒有在意,他在意的是,他的二哥和裴先生踱進門來……
如今,我腹中的,便是日後的禦城君上,你們汙蔑我,就是對君上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