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燕自幼表現得十分乖巧可愛,深得父母的疼愛。大家總以為她一定是“報恩”來的,完全沒有“報仇”的企圖。不料初中畢業前夕,小燕高高興興去參加畢業旅行。一路上每天晚上打電話回家,和父母聊得很開心,卻在返程途中,出了大車禍,當場死於非命。大家這才明白,小燕原來是“報仇”來的。先取得父母的疼愛,再用車禍來重創父母的心。從此以後,家人不再歡樂,豈不是大仇已報?用“報恩”的方式來報仇,簡直不費吹灰之力,輕而易舉,卻收到非常大的效果。是不是如此?又有什麼人可以判定?事實上這種案例不少,令人提心吊膽。

相反的,阿雄從小頑皮搗蛋,經常惹父母生氣。不喜歡讀書,整天找機會逃學,到外麵遊蕩。無論如何,都令人懷疑他是“報仇”來的,絲毫沒有“報恩”的跡象。好不容易初中畢業,便不再升學,跑去一家工廠當作業員。由於對工作很有興趣,技術越來越好,對待同仁也十分關懷,被晉升為領班。後來父母年老退休,又生病住院,阿雄全力照顧,孝心令人至為感動。大家都說他是“報恩”來的,而且說幸好沒有繼續求學,像隔壁朱家的兒子,留學國外,一直不願意回來,弄得年老雙親無人照料。

用“報仇”的方式來達成“報恩”的心願,也是常見的事實。人的一生,幾乎是變化難測,我們憑什麼論斷子女是幹什麼來的?不如不去管它,用心加以教養。說不定“報恩”的依然“報恩”,而原本要“報仇”的也改變心意,報起恩來,豈不是人間的美事?教養的目的,不就在於此?

人性是善是惡,並沒有定論。既然可善可惡,證明教養子女的目的,即在塑造子女,使其變成有用的人。不一定要報答父母的恩惠,卻一定要有益於社會人群。

美國伊利諾伊州立醫院精神科有一位名為薩提爾(Virginia M. Satir)的女教授開設了“家庭動力學”課程。她指出家庭所產生的麻煩,通常來自下述四個方麵:

第一,自我價值,也就是對自己的感覺和想法。每一個人都有自我價值,隻是有正向和負向,並不相同。

第二,溝通,也就是人與人之間的往來。每一個人都有溝通,問題是如何溝通和溝通的結果是什麼。

第三,家庭係統,也就是家人之間的行為規則。這些規則是僵硬、非人性的,不能協調的,而且是一成不變的,還是彈性的、合乎人性要求的、合適的,而且是依情境改變的?不同的行為規則,構成不一樣的家庭係統。

第四,社會聯係,也就是家人與外界的聯係情況。到底是懼怕的、討好的和責備的,還是開放的、充滿希望的?

一般而言,我們不大會想象:我們的家庭像什麼?除非家中已經發生嚴重的問題,譬如離婚、兒子變成流氓、破產等家庭危機。我們也很少會想,我們家人彼此信任、相親相愛嗎?因為我們大多認定,一家人就是一家人,還有什麼好懷疑的。我們更不會去想,和家人生活在一起覺得有趣嗎?感到興奮嗎?我們大多日複一日、月複一月、年複一年地無奈地過著日子。

薩提爾教授卻希望我們從家庭氣氛中聞出一些味道。有些家人相處,氣氛冷淡而不自在,每個人麵無表情,麵目可憎。雖然彼此仍然在一起,雙方卻保持距離,不願意靠近。生活中不但沒有興趣,而且充滿厭倦和無奈感。有些家庭充滿壓力,讓人覺得頭暈目眩,似乎隨時都可能爆發戰爭。她認為“利用身體來說話”一直是人類對外界自然的反應。在一個煩惱的家庭氣氛中成長的人,臉部的表情往往是僵硬的、冷淡的或者可憐兮兮的,眼光下斜,聲音不明朗,耳朵經常有聽卻沒有聽到。父母忙於指示子女“什麼應該做”“什麼不可以做”,卻從來不去體會孩子的真實心境。孩子在這種氣氛中成長,學會了沉默,不敢問:“我是誰?”果真是“無冤不成夫妻,無仇不成父子”!生命如此可貴,家庭生活卻百般無奈。在這種無望也無助的氣氛中,往往有人並不灰心,當然也不死心,嘮叨不停、喋喋不休,努力地想要挽回家庭的親情,建立良好的親子關係。可是日複一日,並沒有什麼改變的征兆,似乎已經難以挽回。

什麼樣的家庭氣氛才是滋潤可愛的呢?整個家庭充滿真誠、活力及愛心。每個人說話時,都有人聆聽;別人說話時,自己也會注意聽。大家都有做錯的權利,因為沒有人懷疑他是故意的。勇於嚐試,不必害怕做錯,反而從中可以學習到很多東西。這種家庭的每一個人,聲音優美清晰,身體骨架柔順,臉部表情自然輕鬆,眼光柔和正視,顯得和樂而安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