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明天,開始信仰(代後記)(1 / 3)

17明天,開始信仰(代後記)

一轉眼,二字頭的新千年匆匆過去十年。

有人走了,有人來,更多的人依然在路上;有人盼來了期待中的成長,有人年華老去。十年,可以改變很多。

我翻開2000年1月份出版的《痛並快樂著》,在後記中,藏著這樣一段文字,與當時還屬於未來的十年有關:

“按常規,在十年之後,我應當再寫一本這樣的書,名字也許叫《在痛並快樂中繼續》,那一本書,我相信,一定會更犀利,更言無禁忌,更能在行筆中自由地呼吸,當然,快樂也許會比痛苦更多一些。我真盼望十年後,在我人過四十之後,有很多問題,已經真的不惑了。但我知道,歲月是不會按常理出牌的,今日去想十年後的事情,多少有些不知天高地厚……”

這是十年前當我剛剛邁進二字頭千年時,寫給今天的文字,我該怎樣去麵對它?

拿在您手中的這本書,名字中,已沒有痛或快樂,而是“幸福”這個字眼。提出它,是個進步;但實現它,太難。不像快樂或痛苦,都那麼直接。痛苦與快樂都還沒有過去,而幸福,卻還真的很遠。更何況,在寫出來的“幸福”二字背後,還有沒有寫出的另外兩個字“信仰”,不是不能寫,而是同樣很遠。

十年前希望今天更犀利,更言無禁忌,更能在行筆中自由地呼吸,我必須承認,與十年前相比,實現了一些,不僅僅是環境的變化,還在於內心勇氣的增長,但依然可以把這個目標放到對下一個十年的期盼中。犀利,已經在社會上流傳開來,可後麵還有一個“哥”,不過,哥,隻是一個傳說。

十年前,我希望自己人過四十後能夠不惑,但是,我對自己抱歉,我做不到。既做不到不勞而獲,更做不到對許多事情不惑,甚至不得不承認,可能比十年前,有些事情還更不明白。比如十年前,在文字中,看得到自己的樂觀,而今天,我不能判斷,是否樂觀的程度跟以前一樣或者已經明顯減退?十年前,我是那樣地相信未來;而今天,我站在當初的未來,卻不知是否應當用蘸著疑惑的筆體寫下“相信未來”!

不再樂觀地相信,也是一種成熟嗎?如果是,我寧願停留在走向成熟的過程中。

所以,十年,從時間上看,恒定不變,但由於不同的人和不同的事,卻完全不是一個概念。有些事情,十年,已經足以讓它們滄海桑田;而有些夢想,十年,也隻是邁出一小步,甚至這一小步,你都會擔心,它會退回去。

但是,過去了的終究過去,當初的期待實現與否,也同樣被時光帶走。不管你願不願意,一個新的起跑線又畫在這裏。人們之所以可以忍受苦難,在於還可以擁有希望。

又要出發了,因為希望,隻能依靠走。

1993年,我剛剛走進《東方時空》,製片人時間告訴我:“有兩件事是忌諱,不能做。一是要堅決去掉形容詞,二是不要叫被采訪對象為老師。”

為什麼要去掉形容詞?

我們是做新聞的,而形容詞的作用是修飾,生活不需要修飾,不管是好還是不好,新聞都該客觀地反映生活原貌,而不是用形容詞來粉飾太平或刻意打壓。

為什麼不許叫被采訪者為老師?

因為我們不能把觀眾提前預設為學生,電視不是讓觀眾來聽課,我們與觀眾,我們與被采訪者,觀眾與被采訪者,都該是一種平視並平等的關係。

於是,我記住了,一記就是十幾年,不一定都做得到,起碼時常反省。時間長了,又有所悟,感覺這兩個要求不僅是在說如何做電視做新聞,或許對社會也有用,當然,也與做人有關。

然而,時常讓人疑惑的是,這兩個提醒,對於今天很多年輕的同行來說,依然新鮮,顯然,它在當下還有價值。沒辦法,形容詞在新聞裏總是隨處可見,“老師”的稱謂被進一步泛濫著,而可怕的是,打算製止並修正的人卻少了。也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許是大家都更實際或更麻木,於是,時代經常被熱烈地讚美並形容著。不是時代有多糟糕,而是更好的時代應當聽得到更多的批評和憂患,聽得到監督中的理想,聽得到麵對批評與監督時,時代特有的堅強與自信。我們不是時代的學生,時代更不該是我們求學時為得高分而寫下的虛假作文。

看樣,十幾年過去,依然有必要舊話重提。

十幾年前,剛做電視,給自己寫了九個字,沒用紙和筆,而是用心,這九個字是:說人話,關注人,像個人。

這九個字在當時意味著一種想改變的雄心,當然,也來自對當時媒體話語狀況的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