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煦不答,繼續親吻眼淚流過的地方,許久,方才說道:“你素來怕黑。”

這是柴房,漆黑陰冷。

白日一場捉奸的好戲,她便淪落到此處。

說來簡單,隻不過澄江閣查人有了眉目,念七將探查結果轉交給她。她接過,卻並不急著拆閱,隻冷冷地笑,看著一眾人魚貫而入,為首的人更是義正嚴詞地指責,王爺待她如此之好,她卻背著王爺在府中私會情郎,當真水性楊花,不守婦道。

那人是侍衛頭領,但莫寒卻不理會他,直直看向躲在那人身後默默垂淚的何秋霜。

完顏煦在半個時辰後出現,念七被人五花大綁押在大廳,莫寒安靜地聽旁人陳述,不言不語。

最後是何秋霜上前,膽怯地看了看莫寒,又看了看完顏煦,拿著帕子不停拭淚。“是奴婢不小心撞見的……奴婢也不知該怎麼辦,恰巧遇到李大人,一著急便說了出來……”

莫寒譏諷地笑,冷冷看著完顏煦,“你信麼?”

他不說話,等了許久,才對岑管家吩咐。“人先押著,慢慢再查。”

自始至終,他都沒有看過她一眼。

莫寒往後靠了靠,偎緊了他,“你不該來的,萬一被人發覺,今日之事豈不白費?”

“這將計就計,最苦的是本王。”

她笑,手指纏過完顏煦粗礫的手,輕輕摩挲,“你該在何秋霜房裏,如此,戲才算演足了。”

“你舍得?”他貼著她的側臉,嘴唇開闔,時不時觸碰敏[gǎn]的耳垂,將空氣燒成曖昧。

“不舍得。”

“那我就不去,就在這陪著你。給那女的下了藥,讓胡爾諾去了,黑燈瞎火的,哪裏鬧得明白。明早本王再過去一趟,此事便成了。”

莫寒掐他一下,嗔道:“不厚道。等事情完了,她若還在,便指給胡爾諾吧!”

完顏煦低頭玩著她的手指,有些心不在焉地答道:“你做主就好。”

“我查過了,確是言崇的人。”

他抬頭望著織錦般的夜空,突然覺得此刻安寧彌足珍貴,於是越發將她抱緊,在她耳側低聲問:“方才夢見什麼了?哭得那般傷心?”

她抬手,擦了擦眼角,“當真有淚。”

“也不是什麼傷心事,不過是與故人在夢中相遇,又說了些奇怪的話罷了。”

“哦?什麼話?說來聽聽可好?”他聲音低啞,帶著旁人不曾見過的溫柔。

“他們說……”她停了片刻,壓住胸口酸澀,“他們說阿九已經有家了。”

晚風習習,夜涼如水。

她身上彌散著若有似無的茉莉香,清新恬淡,如水般滑過心田,不知什麼時候在他心上種下情蠱,再也解不開。

“阿九已經有家了,已經有了……”他反反複複低吟,短短幾個字卻似魔咒般縈繞在她耳邊,催生出鹹澀的淚水。

現在才知道,原來真的可以笑著流淚。

“煦,我害怕。”她靠在他懷裏,笑著說。..

抱著她的手臂緊了緊,聽她喚他,單單一個“煦”字,仿佛山長水遠由來已久,此刻胸中前所未有的滿足。“不怕,萬事有我。”

“戀愛中的女人總是患得患失,你不知道麼?”

蟬兒睡了,蛐蛐躲進石縫,連風都靜下來。

他的眼,比繁星璀璨。“我以為,一生都等不到這一刻。”

“我又何曾不是如此?我以為,一輩子都不會提起勇氣去愛了。”她仰起頭,靜靜守著窗格裏凝固的星光,“方才你說我有家的時候,我便覺得,即使在柴房陋室,即使艱難困苦,即使前路茫茫,隻要有你就好。你看,女人有時候就是這般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