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王性之銍默記神宗謂滕章敏曰太宗自燕京城下軍潰北人追之僅得脫凡行在服禦寶器盡為所奪從人宮嬪盡陷沒股上中兩箭歲歲必發其棄天下竟以箭瘡發雲按此則宋太宗不為善終矣以彼之負兄殺侄卒以兵死天道真不爽哉此事宋史多粉飾閱此所載不禁快然漢高祖飲黥徒之箭而終明永樂為榆木之寃所殺皆古今痛快事也
張方平之論屯田曰唐氏府兵就田天下相望今淮陽許昌汝南之域人希土曠地力不盡東平巨野率多閑田民力不贍置屯之地無便於此江淮之境人稠土狹田無休易難以布屯或慮軍簇久驕耕耘弗便不知昔之屯田多在師旅解甲執耜釋耒秉戈出死入勞曾莫之憾惟所禦用之而已又況四萬無事疆邊無役衣食足而起居時室家安而妻子聚使趨南畝各食其力又何慊焉漢氏之屯田也發弛刑焉曹氏之屯田也募百姓焉晉氏之屯田也置營卒焉後魏之屯田也借民力焉唐氏之屯田也以府兵焉或兵或民惟所用者今天下浮戶依強家而為佃客者取分末之利輸大半之租由無以自業也倘優製招來豔之以利寬其賦役複其它徭則願屯之人繈負而至矣為置典農之官專司力穡之事功勞報賞為期必信因使冬隙簡其強銳教之角射賞其精力是募屯夫得屯兵也不衣庫帛不食廩穀驕卒可放省屯倉可待益雖有凶荒水旱之變而軍不乏乎儲峙民不增乎橫賦建屯之利其亦博矣按國家糜費無過養兵徒生其驕無益於用歲耗巨萬上下空虛故屯田之利百世皆然不獨宋也何知其利而不行哉或率以久則生弊為解夫弊至養兵亦已亟矣乃不慮此有形之弊轉先慮彼無形之弊何哉知其弊而防之斯無弊矣若養兵之弊雖知之而無可防何也為其坐耗也且今之兵亦苦矣常餼之外不謀藝則不能生一旦導之歸農積穀未有不如水赴壑者縱其不願招佃屯田使習戰有成乃於營兵缺額勿補十年之後營悉變屯然後輕徭薄賦以蘇黎民瀦水築防以備旱潦豈非萬世太平之業哉何知其利而不行也因循為患豈淺哉
唐張說變府兵之製兵民分而為二民出食以養兵兵出力以衛民使天下安堵誠萬世之利也惟朝廷有坐耗之弊誠力講屯田以調劑之斯盡善矣一縣屯田則兵足衛一縣一郡屯田則兵足衛一郡何至郡縣無兵一旦不逞勢如破竹哉縣屯必以知縣主之郡屯必以知府主之平日撫循練習緩急可臂使
言何貴有用為貴又何貴有驗為貴明允論審敵北宋亡國之形如燭照數計可謂大驗矣使其言見之施行宋必不亡可謂大用矣或槩以為權術屏之則必取無用不驗之言拘守以待亡然後為聖賢之絕學斯道之真傳邪聖賢之道五穀與百藥皆有穀以養生藥以救病不可偏廢也今日食穀以救病至死而謂藥不可服豈理也哉或曰孔子固言自古皆有死民無信不立曰此孔子為不得已言之也明允所論正孔子足食足兵民信之道豈有當得已之日可為之時而自隳其兵食待死以為信者哉至於足之之道萬有不齊在與時為變通未見孔子處北宋之時不以明尤之言為是者也
明允諫論於龍逄比幹則取其心不取其術於蘇秦張儀則用其術不取其心語似可驗不知實本諸孔子也孔子論五諫曰吾從其諷諫焉即明允之指也拘者之論每使孔子之道偏落而不完美執滯而不淹通此其一也
仁宗之弊患在廢弛故子瞻策之以振作神宗之弊患在紛更故子瞻策之以養安此正因時起義變動不居之道後儒反譏其矛盾又謂子瞻本欲變法因安石之誤乃自覺其非而改說皆扣盤捫燭之見也其上仁宗策中有果於任人一條後神宗以果於任安石而敗然則欲任人務先知人而上神宗策中又力言知人之難必合觀而義始盡
子瞻生平所論亦未盡允其人實君子也朱晦翁以其忤程伊川極醜詆其心術必以小人誣之豈公論哉近猶有申朱說以詆蘇者視其自立不敵子瞻之萬一尤可笑不自量也宋史稱軾言足以達其有猷行足以遂其有為義足以固其有守皆誌與氣為之也允為定論
王安石譏孟嚐君收雞嗚狗盜不能得士以製秦然安石縱百萬虎狼逞毒新法以亡宋責人無難自責惟艱信哉
安石論館職剳子蓋人主之患在不窮理不窮理則不足以知言不知言則不足以知人不知人則不能官人不能官人則治道何從而興乎按以極執拗無理之人言之鑿鑿當理如此窮理之說乃道學執以傲千古者實自安石發之可見必於其人之性術行能而通觀之其人而平正通達也者則所謂窮理必真理也其有誤焉者鮮矣其人而剛愎自用也者則所謂窮理必強辭奪理者也其有當焉者鮮矣
神宗問曾鞏安石何如人對曰安石文學行義不減揚雄以吝故不及帝曰安石輕富貴何吝也曰勇於有為吝於改過按此為安石總斷其弟安國謂臣兄心本無他但多執拗耳執拗故吝心無他猶周旋語也果無他不執拗矣
能視病必善立方始可謂之良醫能知弊必善立法始可謂之良相安石上仁宗書指陳天下之弊至明且切矣而更以學術亂天下豈非知弊易而立法難哉
家語曰心達而險行僻而堅言偽而辨記醜而博順非而澤安石輩真其人也大戴禮曰有人焉容色辭氣其入人甚愉進退周旋其與人甚巧其就人甚速其叛人甚易丁謂呂惠卿輩真其人也
亡國之君必愚未有若楚懷王齊王建宋徽欽之甚者也數君皆有可勝之勢而甘以其身陷虎狼之敵夫魚不脫於淵其智直不如魚矣懷王有一屈原不能用王建有一即墨大夫不能用徽欽有一李綱不能用是謂下愚不移
圍棋靖變者三費禕以度勝謝安以識勝宗澤以謀勝澤優矣哉
汪立信邊兵之策既阻於前文天群分鎮之謀複扼於後宋事愈不可為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