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那個黑社會的男人,她用了一生的時間(1 / 3)

等待那個黑社會的男人,她用了一生的時間

●曾經滄海

28年前,夏天的一個午後。

東京世田穀區一個獨門獨戶的小院裏,女主人正在晾曬著剛剛洗好的衣物,丈夫的、兒子的,她把每一件都細細地展平,眼裏充滿了愛情。

她兩歲的兒子騎在童車上,正圍著一棵小樹苗在轉圈子。這是一棵櫻花樹的樹苗,是女主人和丈夫送給兒子兩歲生日的禮物。

有人按響了院外的門鈴,接著是一聲“掛號信”的喊聲。女主人放下手上的衣物,利索地在碎花圍裙上拭了一下手上的水珠,快步向著門口走去。

與此同時,她的丈夫正匆匆地從房間裏走出來,朝旁邊的車庫跑去。他在建築工地上班,往常他一定要告別了愛妻和兒子再出門,而今天他顯然要遲到了。

他高大的身軀剛一鑽進車裏便發動了引擎,左手迅速地倒著車,準備從旁門上路……

郵遞員正給女主人指點著簽字的位置,就在她剛要簽好最後一筆的時候,一個淒厲的急刹車聲讓她的手驟然停滯下來。

她比郵遞員還要緩慢地把頭轉向這個聲音,好像不願意看到聲音的來源。等真的看到了,她美麗的眼睛已經變成了絕望的空洞。

丈夫臉色煞白地從車上跳下來,瘋狂地撲倒在汽車的尾部。

兒子那輛小童車翻倒在樹苗旁邊,朝天的一個輪子還在茫然地轉動著……

超級市場裏,居南和我正在為一頓隆重的晚餐選購食品。見他選了一些甜食放進貨筐裏,不禁笑他多此一舉。

“今天她也要來。”居南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

然而,他還是禁不住看了我一眼。我無法掩飾心中掠過的一絲驚訝和緊張,以及隨後開始躍動的近似於期待的好奇。

琪走了,留給我們一個尷尬的尾巴。

這個從小和我一起長大的女孩子,有一天忽然告訴我,她工作的酒店裏一位常來的客人令她很動心。

琪已經接近而立,她是那種能把每個年齡層的魅力都展示得淋漓盡致的人。這個集造物主的神工於一身的女孩子,一直不肯輕易停下步子注目於某一個異性。

但是,從她這一次夢一般幽幻的眼神裏,我知道這個男人對於琪來說,確實有了超乎尋常的吸引力。

據說這個人已不年輕,獨立經營著一家規模很大的建築公司,不但過去和黑社會有些幹係,而且是個與妻子分居多年,卻終於也離不了婚的人。他的妻子年輕時非常美,是日本一個大企業主的獨生女。

琪說這些時目光淡淡的,仿佛這些外在因素都與她無關,鐫刻在她心上的,隻有這個人。她以一個女性最感人的聲音告訴我,那個人給了她一種“曾經滄海難為水”的感覺。

我知道琪是個成熟又有個性的女孩子,所以當初有人給她介紹到一家酒店工作的時候,我並沒有多阻攔她。然而活潑不羈的性格讓她的命運也劃著大起大落的曲線,終於有一天她要離開日本了。琪就職的簽證沒有被入管局批準,她不肯不明不白地留下來,想回國堂堂正正地做些事情。

為她收拾行裝的時候,琪說她已經告訴她鍾情的人,我和居南是她在日本僅有的親人,希望我們能成為朋友。也許有一天她還會回來。我們三個人是她生活中最難以割舍的。

琪的希望有點強人所難,但我不忍心讓她失望,況且身邊還有居南在。於是在機場等候廳,我第一次見到了那個叫川島的日本人。

他身軀的高大挺拔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也使我在一瞬間對他的年齡產生了錯覺。真實的年齡寫在他的眼睛裏,那裏麵有一種在長年的苦難中磨礪出的堅忍。他掃去了我頭腦中對出入酒吧的日本人勾畫出的百無聊賴的印象,卻反過來被他的過於偉岸和強悍震懾住了。

他毫不隱晦地向我伸出手時,我發現他的小指竟是斷指。

琪在雨中戀戀不舍地走了,留下頗為尷尬的居南和我麵對著川島。在驅車送我們回來的路上,川島卻顯得落落大方。他說他很欣賞琪的人品,這樣真摯熱情的女孩子他過去在酒吧裏從來沒有遇見過。他沒有談及他們的將來,隻說他的妻子現在每天過來給他收拾房間,大家都老了,也許有一天又會搬回去一起生活了。

我不知道川島的話讓我感到的是對琪的不公還是對她行將解脫的慶幸。我忽然想到川島曾經美麗的妻子,為什麼她還要維持這份名存實亡的婚姻?是否她也像川島一樣想抓住生命趨近垂暮的這段時光?或許更想抓住的是川島建立起的雄厚產業?

對於愛情這個概念,我忽然變得茫然了。

可是今天她就要來了,即將出現的戲劇性場麵多少讓我感到有些緊張和激動。

作為川島那一天在路上宴請我們的回贈,居南準備請這個並不讓人反感的日本人來家裏品嚐一下真正的中國菜。出於禮貌,也想到川島正要彌合的家庭,居南在電話裏也一起邀請了他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