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求放心者非是以心捉心之謂葢此心發於義理者即是真心便當推行若發不以正與雖正發不以時及泛泛思慮方是放心要就那放時即提轉來便無事伊川曰心本善流而為惡乃放也此語視諸儒為最精
人之思慮多是觸類而生無有寧息時節通書所謂憧憧往來朋從爾思是也朋類也試就思處思量如何思到此逆推上去便自見得禪家謂之葛藤所以要長存長覺才覺得便斷了
往嵗在山東答都憲唐虞佐書雲近來諸公議論太髙稽其所就多不滿人意如楓山先生為人隻一味純誠比之他人省了多少氣力隻今已是風動海內乃知忠信驕泰得失之言為有味方欲從事於此顧以學力之微無以勝其習俗之深為可懼耳
若貪富貴厭貧賤未論得與不得即此貪之厭之之心已自與仁離了如何做得下麵存養細密工夫所以周子論學以無欲為要其論顏之不改其樂必以能見其大為先也周子此論直超脫宜其胸次灑落如光風霽月也耶
委吏即今之所謂倉官以大聖人居之亦隻是謹其出納使會計當而已乘田即今之上林苑以大聖人居之亦隻是時其水草使牛羊茁壯長而已安能少加於是由是觀之則凢居官蒞政不問位之崇卑事之繁簡隻要盡其職分所當為而已不必強生意智樂於紛更取赫赫之聲譽也至於為宰相亦隻是從天下之公進退天下賢才擇其才徳出眾者分布要地與之共理天下之事輔成君徳上當天心使無水旱疫癘之災人人得飯吃得衣穿則宰相之職盡矣外此何容心哉
朱子雲不帶性氣的人為僧不成做道不了昔一齋受業康齋之門康齋一見喜之雲老夫聰明性緊賢契也聰明性緊小兒璨聰明不性緊
康齋一日填地獄使人召一齋來看雲學者須親細務一齋早年豪邁不屑細務由是折節向學在書館雖掃除之事必躬自為之不責備家僮
康齋有齋規凢四方來學者稟見其泛泛來往者令不必稟蓋以世既無人不得不以師道自尊一峰未第時一日同廖簡來訪康齋不出時一齋在彼謂此亦有誌知名之士如何不見康齋雲我那得工夫見此小後生耶康齋令乃子具膳相待而別一峰甚不悅移書四方士夫有鳴鼓攻之不容在名教中作怪之語康齋若不聞時張東白從而和之一齋謂之曰君子小人不容並立後世自有公論假使後世以康齋為小人二兄為君子無疑倘後世以君子處康齋不知二兄安在何處不若虛心以待天下公議由是議遂息
堯欲求人遜之以位眾以舜對取其克諧以孝成王命君陳繼周公治洛獨有取於孝友之君陳可見孝弟為人道之大端學者之先務孟子雲道在邇而求諸逺事在易而求諸難人人親其親長其長而天下平觀此尤信
心要有所用日用間都安在義理上即是心存豈俟終日瞑目跌坐漠然無所用心然後為存耶
嚐疑腔子不是神明之舍猶世俗所謂〈日匡〉當之〈日匡〉指理而言謂此心要常在理中稍與理違則出〈日匡〉當外矣如此說則滿腔子是惻隠之心便說不去不若照舊說為善蓋心猶戸樞戸樞稍出臼外便推移不動此心若軀殼之外不在神明之舍則凢應事接物無所主矣並錄於此俟就有道正焉古人所以貴論心也
耳之聰止於數百步外目之明止於數百裏外惟心之思則入於無間雖數千萬裏之外與數千萬年之上一舉念即在於此凢理之精微不可致詰者亦可思而通之即此是神故思曰睿睿作聖
象山之學雖主於尊徳性然亦未嚐不道問學但其所以尊徳性道問學與聖賢不同程子論仁謂識得此理以誠敬存之而已又謂識得仁體實有諸已隻要義理栽培蓋言識在所行之先必先識其理然後有下手處象山之學謂能收斂精神在此當惻隠自惻隠當羞惡自羞惡更無待於擴充此與告子不知性之為理而以所謂氣者當之雖能堅持力製至於不動心之速適足為心害也朱子曰以天下之理處天下之事以聖賢之心觀聖賢之書象山所引諸書多是驅率聖賢之言以就已意多非聖賢立言之意如謂顏子為人最有精神用力最難仲弓精神不及顏子然用力卻易雲雲其與程子所謂質美者明得盡渣滓便渾化其次惟莊敬以持養之及其至則一也不同豈直文義之差而已哉其他此類不可枚舉試取其語錄諸書觀之當自見矣
長生乆視之說起於老莊恐是寓言人生在世特須臾耳勘不破者營營役役雖生百年猶旦夕耳若勘得破超然物表一日奚啻百年東坡詩雲無事此靜坐一日勝兩日若活七十年便是百四十似亦有見世人不悟反信長生之說豈非癡人前說夢耶
井田封建或以為可複或以為不可複雖程朱亦無定論觀孟子與宣王論王道二章有可複之理蓋當法製未備之時且因天地自然之利而撙節愛養之既得民心為之地然後盡法製品節之詳極裁成輔相之道惟其所欲為耳真命世亞聖之大才朱子訓釋詳明可為得其旨矣善為治者法其意而用之所謂處之有術期以數年不刑一人而可複者此也蓋必得聖君賢相在位選擇天下賢能分布中外凢貪官汚吏賊上害民者悉去之廣儲畜而省冗費勸農桑而懲遊惰使民養生喪死無憾然後與識達治體者講求經製之詳庶幾有可複者程子雲天生一世才自足了一世事正謂此也
今滕縣即古滕國予嚐過之地多山澗坡陀突兀難開溝洫雨澤水泉不瀦孟子勸文公行井田不知如何經畫然亦隻據古法告之至其末則雲若夫潤澤之則在君與子矣
中原地勢平衍綿亙數千裏可為井田然地髙水下雨下即深入土中難開溝洫恐古今異宜隻宜定經界以種菽麥稻田決難以人力為也
江南多稻田蘇鬆處地勢寛平可以畫井田然多水潦其餘江浙諸處山多地少廣狹不同宜依程子說就其廣狹為之不可畫井處止須定其經界人各受一區使不失八家同井之意為便大抵南渡諸儒逺去中原止據紙上立論其說不可行
選詩陶後鮮有佳者獨康齋五言諸作直自胸中流出衝澹和平足嗣清響非諷詠之乆無以見之朱子謂若曽用力學淵明詩然後知淵明詩非著力所能及也愚於康齋亦雲
舊在南都與黃撝之論康齋詩渠亦記得兩句雲紅日漏窓春睡起滿庭芳草落花閑考之本集不載又宿鵝湖寺詩雲榮辱不驚孤枕客四更雲月吐寒光又旅次詩雲虛窓一榻平安夢人在春風醉碧桃非涵養之乆得於夜氣之深者安能及此
康齋詩好說夢字如一枝聊息夢中身又與一齋詩雲老去乆於浮世淡重逢端似夢相求真能勘破世事如夢也
看浸種知養心之法田家浸種俟其滋潤透徹然後撈起瀝乾而攤之日下使燥濕得宜用稻草包置筐內至二三日後又放出用溫湯灑之拌勻仍包裹如前如此者三四次則和氣熏蒸萌芽悉達於外矣人之一心生理具足與榖種一般不知養之之法無由得達於外若能敬以涵養不忘不助使有春和意思則善端自然萌著又須涵養經義日日澆灌之則發榮滋長自有不可遏者所謂苟得其養無物不長苟失其養無物不消者此也程子曰心猶穀種仁則其生之性也陽氣發處是情朱子曰如雞抱卵看來抱得有甚暖氣隻被他抱不住便成雛子若把湯去湯便死了才住便冷了此言最善名狀故並記於此
京口丁補齋先生倅吾郡時常行部到山中憇裏之普照寺餘嚐侍教先生問予何如謂之明徳予以心對先生雲既曰心何不曰明心說是性何不曰明性予思無以對而請教焉先生誦管子語雲思之思之又重思之思之不通鬼神將通之汝且去思予退以朱子所釋明徳之義反覆思之或問明徳是心是性朱子答雲心與性自有分別靈的是心實的是性性是理心是盛貯該載敷施發用的由是恍然有悟自此看書不敢草草於後少有所得皆公一問之力也終身不敢忘徳近年寺廢僧徙從有司購得遺址結屋數楹扁為明徳堂因書此以示子侄使知所用心雲補齋名璣字玉夫邃於理學終於廣東提學副使
予昔有誌於學而不知操心之要未免過於把捉常覺有一物梗在胸臆雖欲忘之而不可得在南監時一日過東華門牆下有賣古書者攤在地上予偶檢得四家語看內有黃蘖禪師對裴休雲當下即是動念則非佇立之頃遂覺胸中如有石頭磕然而下無複累墜乃知禪學誠有動人處於後看程朱書說得下手十分明白痛快但在人能領畧耳故曰吾道自足何事旁求
聖賢之訓明白懇切無不欲人通曉白沙之詩好為隠奧之語至其論學處藏形匿影不可致詰而甘泉之注曲為回互類若商度隠語然又多非白沙之意且詩自漢魏以來至唐宋諸大家皆有典則至白沙自出機軸好為跌宕新竒之語使人不可追逐蓋其詩本之莊定山定山本之劉靜修規模意氣絕相類詩學為之大變獨古選和陶諸作近之朱子雲作詩須從陶栁門庭中來乃佳不然無以發蕭散衝澹之趣又雲李杜好處多自選中來又雲杜詩夔州以前如畫夔州以後自出機軸橫逆不可當然變大段是難事須變而不失其正若變而失其正又不若守古本之為愈也
白沙詩雲桃花亂點釣魚船又雲紅蕖浪裏枕書眠又雲美人家住紅雲島欲往從之江水深亦可謂風流人豪也又雲青陽動芳草白日悲行人愁人知永夜逺客惜流年來雁知天寒歸人看月色老去又逢新嵗月春來猶有好花枝等句真不減盛唐也
有學有覺篇言有學乎無學乎有覺乎無覺乎蓋謂學可以有覺也先難後獲一語是學之要乃千金之壺萬金之諾人能從事其間自然天機活潑有難以語人者即此是覺處獲處何事得山之杖臨濟之偈乎甘泉之注恐非公意
白沙論學有取周子主靜之說是矣但恐未悟無欲故靜之旨每每教人靜坐如雲敢避迯禪謗全將作聖基又雲蒲巷坐破千峰月信手推開六合塵雖得罪名教有所不顧惜哉
周子雲一為要一者無欲也無欲則靜虛動直又雲寡之又寡寡之而至於無則誠立明通與克已複禮意同今不提起此心做主就視聽言動上下工夫漸漸求造寡欲虛靜之地直欲瞑目趺坐置此心於無物之處則私根何由以去本體何由以虛乎程子雲坐忘即是坐馳朱子雲要閑越不閑要靜越不靜又雲如讀書以求義理應事接物以求當理即所求者便是吾心何事塊然獨坐而後為存耶非洞見心體之妙安能及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