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白沙與東白論學詩敬疏數語於下以竢有道正焉
古人棄糟粕糟粕非真傳
愚謂六經載道之文聖賢傳授心法在焉而謂糟粕非真傳何耶
渺哉一酌水積累成大川亦有非積累源泉自涓涓
天下之事未有不由積累而成者孔子誌學以至從心孟子善信以至聖神朱子曰予學實由銖累寸積得之又雲予六十一嵗方理會得若去年死也枉了今謂不由積累而成得非釋氏所謂一超直入如來地耶
至無有至動至近至神焉發用茲不窮緘藏極淵泉
中庸雲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達道也道之體用不過如此可謂明白今乃說玄說妙反滋學者之疑從何處下手耶
我能握其機何必窺陳編學患不用心用心滋牽纒本虛形乃實立本貴自然戒慎與恐懼斯語未雲偏後儒不省事差失毫厘間
司馬溫公呂與叔張天祺輩患思慮紛擾皆無如之何誠如公論至於程朱寧有此病程子雲與其是內而非外不若內外之兩忘兩忘則澄然無事矣又雲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長未嚐致纖毫之力此其存之之道也朱子雲才覺得間斷便已接續了此皆任其天然了無一毫將迎安排之病心學之妙至此無餘蘊矣戒慎恐懼敬也敬有甚形影隻是此心存主處才提起心便安才放下便無安頓處是乃人心之當然有不容不然者若不知此而以裝點外事矜持太過為敬則為此心之病矣故曰以為無益而舍之者不芸苖者也助之長者揠苗者也非徒無益而又害之
寄語了心人素琴本無弦
此是無聲無臭處中庸一部書從天命之性說起都說盡了方說到此所以程子雲下學而上達乃學之要今論學不說下學之功遽及上達之妙宜其流入異學而不自知也此詩清新華妙見者爭誦之而不知其有悖於道予不得以不辨
湯武放伐為綱常計耳萬一不幸事敗雖身蒙篡弑之罪有所不顧吾人立朝處家事有幹於倫理風俗者必須極力正救其可含糊姑息置之不問耶先師一齋家居以正風俗為已任凢鄰裏搬戲迎神及劃船之類必加曉諭禁戒每每以此得罪於人有所不恤予自知讀書以來幸尊長見信不搬戲迎神已四五十年近日鄰俗有搬傀儡以禳疾頗致男女喧雜鄙心有所未安遂止之因書此以示子侄
古者宰相製國用雖天子不得以濫費凢為家長者不能製其錢穀之出入致使子婦妄用祭祀宴饗悉為之槩惴惴然惟恐犯其怒殊失易有嚴君之義此綱常倫理所闗家之廢興全在於此不可不謹
昔在山東與諸生講孟子首章講畢問諸生此章之意雲何諸生對雲此章孟子告梁惠王狥利之害惟仁義未嚐不利予雲此章固是孟子告梁惠王的說話於後著之於篇都是教天下後世自天子至於庶人皆不可不知此意世人隻知有利語及仁義必將譏笑以為迂濶殊不知利中隻有害惟仁義則不求利自無不利譬之甜的物事吃過則酸苦的物事吃過方甜如人家長尚利惹得一家莫不尚利由是父子兄弟交相攘奪相劘相刅必至傾覆而後已若家長尚義惹得一家莫不尚義由是父慈其子子孝其父兄友其弟弟恭其兄莫說到門祚何如隻據眼前家庭之間已自有一段春和景象何利如之不必逺求稽之一家一鄉亦可知矣又如吾省寧王可謂富貴之極卻被利心所害要做皇帝事敗械送京師賜死家無噍類宮殿鞠為草莽利在何處日前過楊州得見髙尚書家事尚書為人平生亦清謹長子淇有才能幹濟家資致钜萬死後庶弟與其子奏爭財產朝廷差錦衣衛官同巡按勘問辱及妻子肌無完膚追銀數萬方變賣田產以足所奏之數門巷蕭然利在何處說到此諸生莫不悚然時有府官在側不覺卻步舉手雲老先生說到此令人毛髪俱竦間中偶及此貞侄輩請書之為家人戒雲
予在山東提學時都憲王據東昌府知府申說觀城縣廩増缺多欲將某縣學某某挨補都憲行二司令與某議予複狀雲祖宗立法經權並用至精至備未可輕改如學校一事府廩四十一年一貢州廩三十缺四年三貢縣廩二十二年一貢未嚐以地域中邊人材多寡稍異其製至於科舉之設本為甄拔異材然亦鐫定解額會試京師則巻分南北其所慮者深矣行之百五六十年文化大行天下皆知誦習孔子至於海濵郡縣間出異材視中州亦不少讓今以某縣員缺欲移某縣挨補則鑚刺之徒紛然競起致使海濵之人目不知丁而後已此非祖宗之法本職不敢輕動自取變亂之罪事遂寢近時建議不問食糧月深淺止將文義考在前列者充貢有考不中等者罷歸而罪提學將使偏方下邑無人才去處十數年不得一貢如何作興士子讀書殊失祖宗法意因記於此
滁州省愆錄
每事不失之怠緩則失之急躁宜戒之
心本有用之物而置之空虛之地可乎
數日警惕之意比前較緩宜時時提醒程子雲懈意一生便是自暴自棄
偶命仆隷淨掃庭中荒穢遂覺眼前寛快人能一旦洗雪此心而去其積習之染其氣象當何如耶
朱陸同異之辨前輩已有定論細觀其書當自見之今就其中摘其一二稍稍同處遂欲會而為一非所謂不揣其本而齊其末方寸之木可使髙於岑樓者耶近時諸公力扶象山之學極詆朱子之學支離蓋亦未能平心易氣細觀其書以致然耳王欽佩嚐謂予雲朱子所著諸書或有初年未定之論兼門人記錄未能盡得其意者亦或有之吾輩觀之但擇其好處今王陽明專擇其不好處來說豈不是偏耶
鳶魚除飲啄牝牡之外更無他念所以得遂飛躍之性人雖萬物之靈心中有多少私意如何得似鳶魚直須擺脫得開無絲毫惹絆方有此等氣象
大而君臣父子小而鹽米細事處之皆當即此是道
湛然虛明者心之本體本無存亡出入之可言其有存亡出入者特在操持敬肆之間耳所謂範女不識孟子然亦知心殆此之謂歟
示滁州學諸生
好問好察而必用其中誦詩讀書而必論其世則合天下古今之聰明以為聰明其知大矣近時諸公論學乃欲取足吾心之良知而議程朱格物博文之論為支離其何以開聖人之知見擴吾心良知良能之本然此乃入門欵於此既差是猶欲其入而閉之門也不得不為諸生言之豈好辨哉
人家有三要興積徳興有內外有禮義興能勤儉興有三要敗積惡敗無內外無禮義敗奢侈敗
堯舜禹積累締造深仁厚澤至太康一屍位民即貳其心以此觀之祖宗徳澤不可恃還是自家能敬徳可恃
人生在天地間不生為禽獸而生為人既生為人又不生於海外而生於中國既生於中國又不生於卑汚之地而生於大族既生於大族又不生為庸凢而生為聰明才俊儒衣儒冠其為幸當何如耶今若又不肯向上為人真可悲也
中庸說
中庸一書朱子分作四支以愚觀之當作八節看首章為一節楊氏謂為一篇之體要可謂得其旨矣後麵說費隠大徳小徳等語所以終性道之意知仁勇明善誠身尊徳性道問學等語所以終戒懼慎獨之意至誠讚化育篤恭而天下平所以終中和位育之意自君子中庸至唯聖者能之為一節首章中和以本諸心者言此節變和言庸以見諸事者言蓋事事有個天然恰好處至精至微故屢讚其妙而歎其難然學者豈可以難而自阻耶必察之精守之固行之果然後中可得以執矣此發其端至二十章終其義無餘蘊矣自費隠至父母其順矣乎為一節蓋言道之用廣所以然者則隠而難知學者宜就切近平實處用功庶幾有以盡其所當然得其所以然程子謂下學而上達乃學之要是也自鬼神之為徳也至治國其如視諸掌乎為一節言鬼神之情狀以見有其誠則有其神無其誠則無其神是皆陰陽屈伸之妙用以此發端至下章皆言事死之事終此章之義以起下章也雖第十七章若泛言舜之大孝無與於事死之事然舜以匹夫有聖人之徳享富貴之極致使宗廟饗其祭子孫保其業延宗祀於無窮其為孝視武王周公為尤大斷章取義以例觀之可見矣武王周公之孝謂之達孝者以其能通鬼神之心也非天下之至誠孰能與於此哉自哀公問政至純亦不己為一節蓋承上章治國而言也上章言鬼神之徳露出一個誠字此章言修身為政皆本於誠而誠不可以不豫故極言誠之之功於後數章以人道天道相間而言每每提出一個誠字不一而足蓋以誠為一篇之樞紐在學者尤為當務之急也自大哉聖人之道至蚤有譽於天下者為一節蓋言君子體中庸之功兼內外大小而言下兩節言製禮作樂之事本上章居上不驕為下不倍而言此中庸之妙用也自仲尼祖述堯舜至苟不固聰明聖知達天徳處為一節蓋言聖人體中庸之功兼內外大小而言下兩節言至誠至聖之道本上章大徳敦化小徳川流而言中庸之極功也末後一節舉一篇而約言之與首章相應程子曰中庸一書始言一理中散為萬事末複合為一理始言一理天命之性也末複合為一理上天之載無聲無臭也其中達道達徳九經之目事神治民之事明善誠身之道修徳凝道之功製禮作樂之具聖神功化之極無所不備故常妄謂大學之書其體方中庸之書其體圓蓋以此耳朱子義理精密訓釋詳明無可議者獨費隠以下謂前三章為費之小後三章為費之大鬼神章為兼費隠包大小問政章為兼大小包費隠此後至終篇皆為反覆推明天道人道以終二十一章之意不能無疑因肆臆說於右安得有道如吾朱夫子者執之以求正焉
愚嚐妄為此說竊謂朱子複起當不易吾言矣顧以徳學淺薄無以取信於人耳間嚐出示兄子資資答雲朱子亦嚐分作數節大抵與叔父同因檢大全中庸巻端朱子雲中庸當作六大節看首章是一節說中和自君子中庸以下十章是一節說中庸君子之道費而隠以下八章是一節說費隠哀公問政以下七章是一節說誠大哉聖人之道以下六章是一節說大徳小徳末章是一節複申首章之義鄙意偶與之合獨費隠以下八章有未合耳乃知朱子集注章句成於早年於中容有未定之論迫於遲莫未及一一修改耳觀易簀前猶改誠意章可見因書數語於後並以求正於四方君子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