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萬錄陳紅梅
在中國近代史上,回族女傑如郭隆真、劉清揚等為社會進步作出過重要貢獻,郭隆真在中國婦女教育史上也是值得一提的人物。由於意識形態方麵的原因,同是回族女傑、同在婦女教育———尤其回回女子教育方麵發揮過重要作用的馬汝鄴先生則很少有文專論。本文以有限資料,力圖就馬汝鄴先生之生平及貢獻予以敘述,以昭其跡。
一
馬汝鄴(1891~約1970)字書城,四川成都人,近代西北回族軍政領袖馬福祥將軍之妻,女詩人、書法家。其父馬敘午先生出身貧寒,與胞兄馬六舟刻苦讀書,20歲中舉人,擅文章詩詞,遇事多有己見,在清末改良與維新思潮大趨勢下,得維新派四川督學張百熙賞識並受其影響。1902年,張百熙出任管學大臣,主持京師大學堂校務,召馬敘午進京並派赴英國、日本考察教育,回國後任學部郎中,參與製定中國近代教育各項製度,多有貢獻。辛亥鼎革後賦閑天津,不及50而英年早逝。
書城為敘午獨女,兒時“好讀書”,父親即以《女四書》《烈女傳》等傳統女性啟蒙教材相授,“略能領悟”
。1899年隨伯父馬六舟先生任職到順慶,“日授餘與仲兄課”,自述是其求學的開端。1902年父親考察西洋、東洋歸國任職學部,為書城聘日本女教師飯塚貞子,授數學、音樂、手工等新學課程,凡3年。1905年入四川兩等女學學習,不久又改入蠶業中學課讀。辛亥革命後,隨父避居天津,1912年遭父喪,母女生計一時陷入困頓,幸賴任職黑龍江的伯父馬六舟先生照顧,北上齊齊哈爾,始以教書謀生,任教於黑龍江女子師範學校、齊齊哈爾清真女子小學等校,1920年始任黑龍江女師學監,期間不廢學習,“教學相長”。1917年伯父由黑龍江省呼蘭縣返回省城齊齊哈爾途中被土匪所害,書城再失依托,矢誌奉養兩母,“為奉養老母馨饌之助”“側身教界者垂十一年”。1923年經友人介紹為寓居天津租界的前北洋財政總長張弧之女擔任家庭教師。時任綏遠都統的西北軍政大員馬福祥將軍正好途徑天津赴張府拜謁,偶然看見馬書城教授張女的課業筆跡,了解到其為敘午獨女,即敬其才華,又重其為同教名門之後,且無佳偶,遂有締婚之求。此時書城已過而立,早已立誌奉母終其天年,福祥多方遣媒,書城“久不決”。福祥派人赴黑龍江勸說書城母親及主持家政的從長兄伯嚴,母命之下,書城始同意婚約。1926年農曆五月,在母喪一年之後,年屆36歲的馬書城與馬福祥將軍在北京結縭。
與馬福祥將軍的結合,改變了馬書城的人生道路,不僅使她擺脫了生計困擾,而且隨著馬福祥職務的變化而有機會遊曆祖國各地,飽覽山川景色,了解社會人文;也使她能夠遂願專心讀經論史。“紅葉題詩不盡情,重君雅意感君情”、“鴻案相裝已匝年,倡隨夫婦望如仙;卅年前事成泡幻,始信人生有宿緣”流露了其婚後的愉快心境。自述“延師課讀,日從事於經史論著之文,兒時舊夢重溫矣”,欣慰之情溢於言表。惜天不假年,人生有定數,幸福時光僅度6年,福祥將軍即棄世歸真,書城又陷於孑立。賴其生性淡泊,又曆家父與伯父早喪兩次打擊,能順天命從容接受,“自信心如鏡樣平,縱非禪寂也無爭。春風吹皺一池水,古井波從何處生”
是其性情的反映。此後被福祥之子寧夏省主席馬鴻逵接至省城,奉養府中,“自先君子棄世後,迎養官邸,今年(1936)近耳順,猶手不釋卷。見人輒以道義相勖勉,誠令子孫敬效勿置也”
。
二
書城先生誌向高遠,“曾向穹蒼私立誓,北宮遺範敢為師”。在父輩及馬福祥將軍不遺餘力倡辦民族教育行動的影響熏陶下,加自己10餘載教書生涯,使她深刻地認識到教育與民族發展的重要作用。
其父馬敘午先生為中國新式教育早期謀劃者,清末學部各項典製,多有其功。伯父馬六舟先生是近代民族教育的先覺者和實踐者,重視回民新式教育,1907年在黑龍江齊齊哈爾創辦清真小學,嘔心經營;1913年又聯合他人興辦齊齊哈爾清真女子學校,發展良好。書城便是在伯父的照應下到東北從教謀生的。在黑龍江任教期間,書城對女子新式教育的社會功用既有充分體認,其“送黑龍江女子師範四級學生卒業七絕”中有“淵淵學海本無涯,故步自封詎可誇;廿世紀中新教化,全憑吾輩女兒花”一首,是她這一認識的反映。
其夫馬福祥將軍更是新式民族教育的積極倡導者和堅定支持者,職任所在即倡辦教育,西北回蒙藏地區凡所轄區域,處處有他倡設並資助的各式學校,於回民教育文化事業則格外用心盡力。眾所周知,近代回民教育名校如成達師範、西北中學等校早期均賴他常川資助,才有經費保障得以健康發展。由於其職位高,資助辦學遍及大半中國,故影響巨大。
書城先生與馬福祥將軍成婚後的幾年中,正是全國興辦回民教育及文化事業的高潮時期,雲亭將軍行走大江南北劈劃助學,奔波有勞;書城則多隨行其側,在在協助,代寫書信、代為唱和詩文,充任著私人文書角色,亦作出了應有的貢獻。
馬福祥將軍去世後,書城先生雖安居寧夏,以書法寫作頤養而少涉外間事,卻仍然關心民族教育與文化事業。1935年北京回族文化教育界人士楊新民、陳永祥、趙振武、馬鬆亭、王夢揚等在牛街倡議成立“新月女子中學校”,苦於經費無著,馬書城以回民女子教育大事鼎力相助,被聘為董事會董事長,捐贈2000元做基金,以每月20元利息為經費,學校得以維持
。此校為當時中國回民教育中唯一的一所女子中學。
家庭背景及社會閱曆造就了馬書城思想開明、節儉自奉、淡泊人生的性格。無心於政治,對外不問軍政大事;不追求錢財,對內處事平和有度為人寬厚;與人交往不分貴賤而平易近人,常以情以理說服教育晚輩,深得馬氏族人及寧夏社會各界敬重,人們尊稱“書城老太太”“書城夫人”。馬鴻逵性格暴戾,在寧夏往往以個人情緒隨意處罰官員,無人敢糾其偏,既敬且怕者唯庶母書城夫人及從兄馬鴻賓將軍二人,能對其“過為之處,間可進言匡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