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曉玲的小說主人公幾乎是一律的女性,以所謂“女性文學,,的概念來闡釋這些小說是最合適的:因為這些小說中的女性基本上都處在婦女命運的悖論之中。以世俗眼光觀照,這些女性一如《尋夢》中的小薇、《冬日的季風》中的伊潔、《回歸秋裏》中的雪兒,她們的精神狀態及感情生活大抵處在被扭曲的境遇中,因而在行為及心理走向方麵,或多或少有點兒相應的荒唐,乃至越出了傳統道德的規範(雪兒則表現為對人性的違背,於是在結婚十年後還眷念著她的初戀者然而換一個角度審視,倘若她們不反抗,不越軌,甚至滅絕自己的欲念及夢的追求,一切固守或聽憑命運的安排,她們的精神狀態及感情生活就正常健全了麼?答案當然是否定的。也正是這裏,我們不難感受到女性命運的疼痛與尷尬:她們無奈地處在兩難的生存景況中。作者既同情“我”,也憐憫“她”,而且對她們的無奈做出了無情而真實的安排,譬如《尋夢》:“這之後不久,小薇堅決地同丈夫離了婚。那時節,驍馳已經攜了她妻子到香港做生意去了……驍馳走的時候並沒有來看小薇。”又如《回歸秋裏》的最後是:“出了村子沒多遠,雪兒同一個穿一身洗得發白的舊軍服的中年男子擦肩而過,而後各自朝著要走的方向消失在暮色黃昏中……”隻有《冬日的季風》中的伊潔略為例外,作者設置了一個讓人猜測想象的結局,但無論如何,伊潔的命運不存在必然的轉機。這一切,便是滲透在小說敘述中的作者之於生活的態度。
其實,女性主人公最終命運的如何安排在這裏顯得並不重要。對於小說來說,重要的是人物的“心理體驗”的具體過程,因為這個過程已經揭示了這些獨特女性的命運走向。那就是不會停歇的尷尬與無奈,那就是繼續進行冬日季風中的孤獨的尋夢,而能否尋到則是另外的寓意層麵了。於此也可以看出,朱曉玲的小說描寫,雖大都是從女性個體的細微隱秘之處切入,但視野卻落在了悠遠而古老的命題上,那就是人的生存狀態、女性的生存狀態。這是一幅幅人性的風景畫,我們不僅可以看見其中的形態、線條與色彩,而且還可以感受到一種畫外之意,一種沉默中的抗議,一種淒苦的獨行者的足跡聲,一種冷寂而熱切的、不僅僅屬於女性的感歎與呼喊!
我想,獨特的朱曉玲自有其無可替代的前景,因為小說的任何一丁點輝煌,都與獨特相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