淋病(1 / 2)

劉土甲果不食言,拿著村裏的錢(村民的血汗錢),到城裏請劉鋒、劉馳兄弟嫖宿。在夜總會的包廂裏,接待他們的小姐首先見到劉土甲覺得很土氣,心裏不太樂意,村長也知道她的心思,就從褲帶上抽出一大疊百元大鈔,擺在桌子上,對小姐理直氣壯:你們必須配合錢的工作,在錢的指導下,讓我們滿意。村長的腰杆為什麼那麼硬?原來由錢撐起來的。小姐一看到他的錢就兩眼放出光彩來,覺得他不土氣了,就熱情洋溢地嗲聲嗲氣:喲,三位老板,你們放心,你們想要達到什麼程度,我們就能讓你們達到怎樣的程度。我去找小姐來,找我們最好的小姐來。村長的眼睛早就色眯眯了。他迫不急待:要快,快,要又快又好。小姐出包廂門之前,還扔下一句:包您滿意。扔下定心丸也扔下懸念。一個叫阿麗的小姐在經過他們的包廂時,從敞開的包廂門縫裏,一眼就看見了村長,她認識村長,劉土甲燒成灰她也認識。原來她是村子裏的一個女孩,但劉土甲不認識她,為什麼呢?劉土甲很少注意村裏的小孩。村長見到她的時候,她隻有幾歲,後來她雨後春筍般茁壯成長,何況女大十八變,她已長成根本不同於自己童年的形象了,劉土甲哪裏能認出她呢?她與劉土甲有仇,有巨大的仇。她也知道他錢的來曆,本來是別的小姐上他(身體健康的小姐為他用身體服務),她主動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她發誓:我要報仇。她有性病,平時很少接待客人,有高尚的道德——行業操守,不想把自己的性病傳染給別人,但她今天卻強烈要求——我要上,非上不可,上了就可以把性病甩到他的身上,這樣的人要懲罰他。眾姐妹都明白她的心情,都支持她上,都決定幫她——阿麗姑娘名叫菊麗,菊麗年紀小,她有一個姐姐叫菊美,阿美比阿麗大三歲,身有殘疾,是村子裏的一個啞巴——漂亮的啞巴,她的美,與村莊曆史上著名的美人酥紅的美同樣有驚人之處。村裏姓湯的人曾為美(美女)自豪過,也悲哀過。美有時即災難,在她們兩個的身上得到具體體現。這種美由欣賞者帶來,美的災難也由欣賞者帶來。與世隔絕的美,沒有欣賞者就不存在著美,也不存在欣賞者帶來的美的毀滅和災難。阿美與她的名字一樣,真美。她美,村莊的貓狗見了她的美都驚喜高興不已,狗“旺旺旺”叫個不停,貓“妙妙妙”認為她好看。也像當年的動物見了酥紅那樣。這與羞花閉月沉魚落雁有異曲同工之處。她的美一出生來到村莊,使村莊仿佛從一種夜色中鑽出來,有了黎明的感覺。

在她沒有長大,妹妹阿麗更沒有長大的時候,劉土甲就用自己的身體進入了她們母親的身體——那時候劉土甲要年輕些,似乎因年輕而美麗,他還沒有十分地壞,那時他還沒有當上村長,沒有進入村莊政界。說實話,她們的母親被他進行性侵略後並不怎麼反感,到後來才徹底地恨他。

劉土甲擔任村長以後,在村政權裏,他經常把村支書吳世財在自己心中刪掉,這樣他就可以把自己當成村莊裏的皇帝了。他是村長,已有惡的內容、本質,但他有時的形象的確像個小孩!皇帝就像小孩,皇帝就像小孩可以胡作非為,想玩什麼就玩什麼,他在村莊裏就像小孩子玩耍一樣玩著——他的玩就明顯展示出一種暴力,一種權力,而性掠奪、性剝削隻屬於權力中的一個內容而已,他和吳世財一樣,對這項內容很感興趣。他們把性當一日三餐,不吃就餓。

因為村長的性興趣,他狼一樣的目光像係牛繩一樣係在阿美的身上,十六歲的阿美出落成村裏身體最美的女人,她的身體好比一部偉大的歌劇——從小就成了啞巴的阿美,她一生都不知道村莊裏人們說的方言(漢語)到底怎麼一回事,她看見人們的嘴巴說話,僅僅隻能看見而已,沒有其他意義。一生的嘴巴不能說話與漢語無關。她從生下來開始,就唱,宏大遼闊的歌劇聲音從阿美的嘴唇裏說說唱唱出來——一個啞巴的聲音五彩繽紛很好聽。即使她哭,聽起來也像歌劇,她的聲音好聽,這村莊裏偉大的藝術,隻有誌玉把它當成歌劇聽,而其他人僅僅當成好聽而已。

在她花樣年華的時候,被村長武力強暴。她與她的母親都哭成一片汪洋,把大海掙紮的痛苦都哭了出來,滿臉淚海,撕絲綢一樣撕出真正的哭聲!村長不知道她們的哭有多痛,她們的哭聲把痛撕布一樣撕碎。阿美的哭聲高於人們的音樂精品——哭聲令人難過,不忍聽!如果把這聲音當成藝術,這樣的(聲音)藝術令人聽起來真正感到殘酷!

啊,她哭到嘴巴幹裂哭到沉默的時候,想不開,找到一點老鼠藥吃下去。以老鼠藥為飯,她在人世間吃了最後一頓飯。她死去,她的母親多麼傷心啊!娘哭成一個活著傷心欲絕的死人,可謂慘痛不已。村長沒有見過的阿麗妹妹(年紀小)也心碎成滿地碎玻璃!從此村莊裏沒有了她的聲音——一隻開關把她的聲音永遠地關上——人們隻能用回憶去聽自己聽覺裏的她的聲音,她的聲音在離開村莊的時候,才成為人們回味的一個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