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莊由許多村民小組組成,村以前叫大隊,大隊由許多生產隊組成。集體年代,一個生產隊的隊長就很有權力。那時不少人的終生奮鬥目標理想就想當一個生產隊長。王隊長(劉再王)在搞集體時曾輝煌一時,但進入改革開放年代,他家就不行了,徹底垮了下去。他家的人(包括他自己的生病)接連生病的狀況使家境陷入窘狀。在隊長生病的同時,他的老婆、兒子時有小病纏身。王隊長的仇人劉來福,見到他家的可憐情形,表示了自己的態度,逢人便亮出心中的話:我與劉再王的仇就算啦,看到他現在的情況,我還可憐他呢,要是他的情況好,我真的會要報仇。

晚年的劉再王簡直就成了癡呆。他的手臂上長了一個疔,疔在他手上自生自滅,好像與他無關,他沒有痛覺似的,感覺不到疔給他的疼痛。他的家裏人給他找來一些草藥,把草藥嚼爛,滿嘴植物的氣味,植物的內容分裂一部分到氣味中去了,散失到空氣中,植物身上另外的內容(並非全部的內容)才用作藥的內容。藥隻對付他的疾病,並不對付他的身體。沒有他的痛感,疔在他身上的表演多麼寂寞,而孤獨沒有什麼快樂。疾病隻有在人痛苦可憐兮兮時才感到自己有過年般的快樂。他可以對他身上的疔置之不理,但疔的確發生在他的身上,已成為了他一個地地道道的朋友。

疔長在別人身上時會表出出一種怎樣的情況呢?它就像人身上長出一顆釘子來,發熱,令人難受,到達高潮時,疔火辣辣的,疼痛難受,叫人難以幹活,無法勞動。無獨有偶,在知青下放的年代裏,住在王隊長家裏的知青張一樂在手上沒有長疔的時候,不斷地渴望長一個疔,他對其他知青開玩笑似地說:要是我長了一個疔,就可以借口不出工,不參加生產隊的勞動了,那樣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偷懶,請假。王隊長知道他的想法就對他勸導:一樂,你生了疔時,就會情願幹活而不願意生疔。說曹操,曹操就到。隊長的思想工作過後不久,果然,張一樂生了疔後,哭喪著臉對隊長掏心窩子:我真的情願一天幹兩天的活,而不願意生疔痛苦受罪。一個痛苦的疔就霸占了他所有的心情。他有痛呻吟,找到夏醫生,夏醫生問他:疔比癤子痛多了,生疔的有死人的。張一樂一聽很緊張:夏醫生,你為什麼不講究一下心理學呢,我本來就怕痛,何況現在正在痛,你為什麼不說一點好聽的假話安慰我呢?夏醫生抓起一把草藥放在嘴裏嚼碎,然後敷在了他的疔上,再對他講話:我實事求是對你說,現實一點還是好些,人不要生活在虛幻和假話中……一個知青生活在特定的環境裏,對生活有一小點簡單的幻想,幻想實現後,竟有那麼苦。

疔在疼痛時,它的裏麵有液體的火山在腐爛,才造成了它的痛。同時,疔的夢,思維也在腐爛,腐爛造成了它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