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漢朝大案一(魏其武安侯列傳)
吳楚為亂,宗屬唯嬰賢而喜士,士鄉之,章師抗山東滎陽,作《魏其武安列傳》第四十七。(《史記.太史公自序》) 魏其侯是窶嬰,武安侯是田蚧,他們兩個人從同病相憐到漸起衝突,到衝突尖銳,到你死我活,鬧出了漢朝有史以來第一大案,其實質反映的是外戚在政治鬥爭中的爭權奪利。 竇嬰是竇氏家族的傑出人才,竇太後是竇嬰的姑姑,關係自然不一般。但竇嬰並不倚重這層親戚關係,有一個例子,景帝還沒立太子時,跟弟弟梁孝王喝酒,暈暈乎乎之間,說:"我死了以後把皇位傳給你。"竇太後見兄弟和睦,很高興。這時竇嬰站出來,說:"高祖立正的規矩,帝位父子相傳,你怎麼能隨便傳給弟弟!"這話是多嘴,帝位傳給誰關你什麼事?他這一句話得罪三個人,尤其是太後不高興,後果很嚴重,以致進出官門的權力都被太後剝奪了,節日也不能進宮朝見。後來太後回心轉意,薦其為丞相,但景帝堅決不同意,政治前途受到嚴重影響。 竇嬰的才華突出表現在"七國之亂"時。劉濞起兵,景帝環視皇族,沒有比竇嬰更傑出的人了,就把他召來,任命為大將軍,賞千金。竇要將金子放在走廊,任屬下軍官自取,自己一點也沒拿回家。七國之亂平定後,當了太子老師,後來太子被廢.他再次受冷遇。
田蚧是王太後(漢武帝的母親)的弟弟,讀了點書,能言善辯,但骨子裏是個小人,貪得無厭,得意忘形。竇嬰顯赫時,田蚧還隻是個郎官,來往於竇嬰家,像孫子輩一樣;而得勢之後,卻傲慢無禮,這種傲慢滿足了他的自尊心,但也給他帶來不少麻煩,最主要的一次是他的婚禮上,灌夫敬他酒,他隻是欠欠身,加上賓客對得勢的田蚧和失勢的竇嬰態度反差太大,灌夫與竇嬰是好朋友,看不下去,便借酒鬧事,把喜事鬧成了喪事。 灌夫是一介武夫,七國之亂時,父子同軍,父親戰死,按規定這種情況可以不用繼續服役,但灌夫一定要為父報仇,帶領一夥人殺進吳軍陣營,結果去的人全死了,他自己也身受重傷。此舉為他贏得了勇敢的美名,但也可以看出他有勇無謀。大鬧婚宴的事,其實有底火。本來灌夫想討好田蚧,曾到田蚧府上拜訪,當時灌夫正在服喪期,田蚧說了想去拜訪竇嬰,但你正在服喪期不便的話,灌夫說您肯光臨我怎麼能以服喪借口推辭?就約好第二天早上到竇嬰那裏。竇嬰為此準備了一個通宵。可第二天等到中午田蚧也沒去,灌夫到丞相府去接,田蚧正在睡覺,一問,說昨天是喝多了,忘記跟你說的話。往竇嬰家的路上又走得很慢,灌夫更是心裏不快,席間灌夫就拿話刺激他,田蚧當然也不高興,最後竇嬰道歉,才沒把事鬧大。
田蚧與竇嬰沒有根深蒂固的矛盾,田蚧救過竇嬰兒子的命,兩人還因為喜歡儒學而被罷免,一度同病相憐,惺惺相惜。
田蚧與塞嬰二人之所以起衝突,甚至鬧出人命,起因是竇嬰保灌夫。灌夫大鬧田蚧的喜宴,很大程度上是為了竇嬰的麵子,因為田蚧敬酒,賓客"皆避席伏"(離開席位伏下身).而窶嬰敬酒時,隻有故人"避席",其他人隻是欠欠屁股。灌夫看不慣,借酒鬧事。灌夫被田蚧抓了之後,竇嬰認為事因自己而起,自己應該救灌夫,於是挺身而出,與田蚧展開"庭辯"(在皇上麵前辯論)。這樣窶嬰與田蚧就有了正麵衝突,田蚧是個虛榮心極強的人,平時他宴請賓客,自己的席位要在哥哥之前,因為自己的官大。窶嬰雖然資格老,但此時與當年已不可同日而語,尤其是自己的後台竇太後已經去世,而田蚧的後台王太後正如日中天。再者,灌夫不是個值得拿出身家性命來保的人,因為灌夫盡管對自己有情義,但在社會上,灌夫就是地痞流氓,在家鄉潁川一帶橫行霸道,當地有兒歌這樣唱:"潁水清,灌氏寧;潁水濁,灌氏族。"族,滅族,希望灌氏早早滅族。這樣在辯論時竇嬰就有懈可擊,他強調灌夫是勇士,七國之亂時敢為國死,但不能否認其地痞的一麵,漢武帝問群臣的意見,大臣們對這兩個人誰都不敢得罪,大都模棱兩可,態度暖昧。 漢武帝對田蚧不感冒。田蚧之所以當杈,是因為漢武帝還小,母親王太後主事,鑽了這個空當。但漢武帝是什麼人!田蚧提拔了很多自己的人,沒經過皇上,漢武帝說:"你提拔夠了嗎?我還想用幾個幹部呢!"田蚧貪得無厭,甚至把考工(督造器械)官署的地盤也劃過來給自己造房子,漢武帝說:"你不是把武器庫一並也變成你們家吧,"田蚧這才有所收斂。漢武帝深受"子幼母壯"之害,所以他死前把太子的母親,年僅22歲的趙婕好(鉤弋夫人)賜死。漢武帝深謀遠慮,消除了太後專權的隱患,卻播下了大臣專權的種子,因為昭帝太小,不能獨立工作,便托大臣霍光輔政,造成了霍光專權的政治局麵。 盡管漢武帝討厭田蚧,但田蚧是母親的親弟弟,自己的親舅舅,在以孝治天下的時代,漢武帝也拿他無奈,隻能自己生悶氣。庭辯由灌夫引起,結果演變成田蚧與竇嬰的互相攻擊,竇嬰說田蚧貪贓枉法,田蛤說我喜歡珠玉美女不假,但你竇嬰與社會上的流氓俠客嘀嘀咕咕,是要聚眾謀反!這話也不是空穴來風,竇嬰失勢後,以前依附於他的賓客,慢慢跑到田蚧那邊去了,這本是正常現象,人家依附的不是你竇嬰這個人,而是你的權勢,既然權勢不在.人家還來依附幹什麼'但竇嬰感情上接受不了,就借助灌夫的力量,"修理"這些忘恩負義的家夥,這件事讓田蚧上綱上線為謀反。謀反可不是小事,這是要殺頭的!於是竇堅拿出了"殺手鐧":先帝臨終前有遺詔給我,"事有不便,以便宜論上。"意思是竭到麻煩事,可以接你認為合適的辦法上奏皇上。這相當於一個"免罪符"。
此時,灌夫罪行已經查清,按法當滅族;而竇嬰因為替灌夫辯護,相當於在皇上麵前說假話,犯了欺君之罪,被投進監獄。他是通過侄兒才得以將先帝遺詔事上告皇帝。然而,、止人意想不到的是,國家檔案館裏競役有這個詔書!按規定,詔書一式兩份,一份歸當事人,一份朝廷存檔,沒有存檔的詔書可以認定為偽造,而"偽詔"是死罪!竇嬰最後就死於此罪,在渭城大街上被斬首示眾。
到底有沒有那份詔書?這成為千古之謎。從情理上推測,遺詔應該是有,因為竇嬰這樣的大臣肯定知道詔書的發送、存檔程序,很清楚"偽詔"雖然在邊境等偏遠地區可能蒙一陣子,而在朝廷上是絕對不可能成功的。這樣問題就轉而為:為什麼查不到這份檔案,可能性有兩個,一是景帝忘記存檔了,雖然有專人分管此事,但這屬於密詔,不可示人,景帝想自己親自去存,結果時間一長給忘記了。細想可能性也不大,既然已經有一份了,那一份不存檔也應該有下落。更大的可能是當時隻是口頭合同,說完之後景帝把這事給忘記了,因為《史記》記載竇嬰手F的這份詔書是"家丞封",就是竇娶的管家蓋印封存的,言外之意不是出於禦製,沒有加蓋玉璽。這倒真成了偽詔了。第二個可能性是詔書讓田蚧提前取走銷毀了。電視劇《漢武大帝》就采用此說。這種可能性不能排除,因為竇嬰死在除夕,轉過年春天田蚧就病了,老是喊服罪、謝罪的話,很快也死了,可能是心中有鬼。
曆史已經過去,其中的很多細節永遠也不會為後人所知,這也是曆史的魅力所在。這篇傳記內容豐富,頭緒多而不亂,很多細節都有記錄,可見司馬遷在此篇用力甚多,考察甚縝,可見當時此事乃大案要案,引入注目。曆史的腳步走過了兩千多年,今天看來,三人的恩怨故事仿佛就在昨天,讓人感喟不已。灌夫逞一時之快,禍加於身,而真正的禍是平時為非作歹,百姓不愛戴;竇嬰已經失勢,卻不能正確認識,甚至與灌夫相翼,終為所累;田蚧無功而貴,貴而好權,睚眥必報,陷害前輩,最終壽柞不延......這些事,換個姓名,不就是今天的人和事嗎'三英戰匈奴一(李將軍列傳>(衛將軍驃騎列傳)
勇於當敵,仁愛士卒,號令不煩,師徒鄉之,作《李將軍列傳》第四十九。直曲塞,廣河南,破祁連,通西國,靡北胡,作《衛將軍驃騎列傳》第五十一。(《史記·太史公自序》)
"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王昌齡《出塞》)"君不見,沙場征戰苦,至今猶憶李將軍。"(高適《燕歌行》)這些膾炙人口的詩句,生動地表達了後人對一位名將的景慕讚佩之情,他就是"飛將軍"李廣。李廣英勇善戰,一生與匈奴作戰七十多次,常常以少勝多,險中取勝,是軍事天才,然而他雖戰功顯著,仕途卻極為不順,"馮唐易老,李廣難封"(王維《滕王閣序》),最後竟然以自殺來結束自己的生命,讓人唏噓不已。 李廣是軍人世家,祖上曾是秦國的大將,到了李廣這輩,雖然官爵沒有了,但習武之家風猶存。李廣好射,既有家傳,又是李廣的天賦所在。他身材高大,兩臂如猿,非常適合射箭。他平時話不多,沒事就與人比賽射箭,射箭不僅是他的技術技能,也是伴隨他一生的愛好。有一次他走夜路,看見一隻老虎蹲在草叢裏,就引弓射之,天亮才知那不是老虎,而是一塊石頭,而箭頭已經紮進石頭中了。他再試射了幾次,卻都沒能射進石頭裏。唐朝邊塞詩人盧綸的一首《塞下曲》寫的就是這段故事:"林暗草驚風,將軍夜引弓。平明尋白羽,沒在石棱中。"盧綸詩才冠天下,但卻屢試不第,人生與仕途都極不順利,與李廣遭遇相似。 李廣最有名的戰例是他百騎嚇退匈奴大軍。事情起因是李廣軍中幾十名騎兵被匈奴三個徒步行者射殺殆盡,李廣聽說後,帶百騎追趕,射死了兩個,活捉了一個,原來這三人是匈奴的射雕手。這時遠遠望見幾千名匈奴騎兵,跑已經來不及了,這時李廣下令迎上去,離匈奴陣地還有大約二裏的地方,停下來,全體下馬,並且解下馬鞍!匈奴騎兵以為是漢軍的誘敵者,不敢進攻。有一名匈奴將領出來探頭探腦,李廣帶幾個人飛身上馬,迎麵疾馳,射死了那個匈奴將領,之後又回到自己的騎兵隊裏,解下馬鞍,放開馬,隨便躺臥。這時正值日暮黃昏,匈奴軍隊終不敢進攻,到了半夜,竟撤兵而去!李廣和士兵們信馬由韁回到軍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