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蘇轍《黃州快哉亭記》
注:會計:征收錢穀等事。蓬戶:用蓬草編的門;瘟牖:用破甕做的窗。勝:擔當,承受。
譯:世人生活在世間,假如他心中不坦然自樂,那麼到哪裏不都會感到痛苦和不滿嗎?假如他達觀坦藹,不因外物的影響而傷害自己的性情,那麼到哪裏不都會感到快樂嗚?如今,張夢得君不把貶官當做憂患,利用辦理公務的餘暇,在山水之問縱情遊玩,這表明他的心胸應該有超過常人的地方。即令用蓮草編門,用破褒作窗,他生活其中也不會有什麼不快樂的,更何況在長江的清流中洗濯,覽觀西山的白雲,讓耳目盡情感受美好的景色,以求得舒心快意呢!如果不是這樣,峰巒連綿,淘壑幽絕,森林成片,占木參天,清風回旋其間,明月當空朗照,這些都是使失意的人們悲傷憔悴而感到不能忍受的景色,哪裏看得出它們是令人暢快的呢?
知止而後定
愛問:“‘知止而後有定’,朱予以為‘事事物物皆有定理’,似與先生之說相戾。”先生曰:“於事事物物上求至善,卻是義外也。至善是心之本體。隻是明明德到至精至一處便是。然亦未嚐離卻事物。本注所謂‘盡夫天理之極,而無一毫人欲之私’者,得之。”
(明)王陽明《傳習錄》
注:“朱子以為”句:見朱熹《大學或問》:“能知所止,則方寸之間,事事物物皆有定理。”
譯:徐愛問:“《大學》的‘知止而後有定’,朱子認為是說‘事事物物皆有定理’,這好像與您的看法相反。”先生說:“到事物中去求至善,這樣把義看成是外在的了。至善是心的本體,隻要‘明明德’達到至精至一的程度就是至善丁。當然,至善並未脫離具體事物。朱子《大學章甸》所講的‘盡夫天理之極,而無一毫人欲之私’,就是這一意思。”
和氣
《禮記》言:“‘孝子之有深愛者,必有和氣。有和氣者,必有愉色。有愉色者,必有婉容。’須是有個深愛做根,便自然如此。”
(明)王陽明《傳習錄》
注:見《劄記·祭義》。
{軍:《禮記》說:“孝子之有踩愛者,必有和氣。有和氣者,必有愉色。有偷色者,必有婉容。’必須有一個深愛的心做根本,便自然會如此。”
道心
愛問:“‘道心常為一身之主,而人心每聽命。’以先生精一之訓推之,此語似有弊。”先生曰:“然。心一也。未雜於人謂之道心,雜以人偽謂之人心。人心之得其正者即道心,道心之矢其正者即人心。初非有二心也。程子謂人心即人欲,道心即天理。語若分析,而意實得之。今日‘道心為生,而人心聽命’,是二心也。天理人欲不並立。安有天理為主,人欲又從而聽?”
(明)王陽明《傳習錄》
注:“道心常為”句:見朱熹的《中庸章句序》。“搓子謂”句:程伊川認為,“人心,私欲也。道心,正心也”(《二程遺書》卷十九)。
譯:徐愛問:“‘道心常為一身之主,而人心每昕命。’從您對精一的解釋來看,這話似乎不妥。”先生說:“是這樣。心就是一個心。控有攙雜人為因素的叫做道心,攙雜了人為因素的叫做人心。人心內外能夠守正不偏即是道心,道心不能守正就是人心。並非人本來就有兩個心。程於認為人心就是人欲,道心就是天理。好像是把人心與道心分開了,但用意還是好的。而朱子說道心為主。人心聽命於道心,硬是把心分為二了。天理人欲不能並存,怎麼會有天理為主而人欲服從天理的情況呢?”
存心
問:“寧靜存心時,可為未發之中否?”先生曰:“今人存心,隻定得氣。當其寧靜時,亦隻是氣寧靜。不可以為未發之中。”曰:“未便是中。奠亦是求中功夫?”曰:“隻要去人欲,存天理,方是功夫。靜時念念去人欲,存天理。動時念念去人欲,存天理。不管寧靜不寧靜。若靠那寧靜,不惟漸有富靜厭動之弊。中間許多病痛,隻是潛伏在。終不能絕去,遇事依舊滋長。以循理為主,何嚐不寧靜?以寧靜為主,未必能循理。”
(明)王陽明《傳習錄》
譯:陸澄問:“在寧靜養心的時候,可以是未發之中嗎?”先生說:“現在人的存心,也隻足安定了氣。當它寧靜時,也隻是氣的寧靜。不能認為這就是未發之中。”陸澄說:“未發便是中,寧靜是不是求中的功夫?”先生說:“隻要去人欲,存天理,就是功夫。靜時念念不忘去人欲、存天理,動時也念念不忘去人欲、存天理,不管寧靜不寧靜。如果依靠那寧靜,小僅逐漸會有喜靜厭動的毛病,而且其中的許多毛病,隻是潛伏下來了,終究不能根除,遇事依舊滋長。如糶以依循天理為主,怎麼會不寧靜呢?而以寧靜為主,卻不一定能夠依循天理了。”
心外無理
心外無理,心外無事。
(明)王陽明《傳習錄》
譯:(略)
心即性
或問:“晦庵先生日‘人之所以為學者,心與理而已’。此語如何”?曰:“心即性,性即理。下一。與’字,恐未免為二。此在學者善觀之。”
(明)王陽明《傳習錄》
注:見朱熹《大學或問》。
譯:有人問:“晦庵先生(朱子)說‘人之所以為學者,心與理而已’,這話對嗎?”先生說:“心即性,性即理,說一個‘與’字,恐難免把心理分為二,這需要學者善於體會。”
體用一源
不可謂未發之中常人俱有。蓋體用一源。有是體,即有是用。有未發之中,即有發而皆中節之和。今人未能有發而皆中節之和。須知是他未發之中亦未能全得。
(明)王陽明《傳習錄》
注:蓋體用一源:見《伊川易傳》序。
譯:不能說束發之中常人都有。因為體用一源,有這個體,就有這個用。有未發之中,即有發而皆中節的和。如今人不能有發皆中節的和,須知是它未發之中還未全有。
大中至正
先生曰:“所論大略亦是。但謂上一截,下一截,亦是人見偏了如此。若論聖人大中至正之道,徹上徹下,隻是一貫。”
(明)王陽明《傳習錄》
注:見《周易·係辭上》。
譯:先生說:“所說大致也是對的。然而,上一截與下-截的區分,也是因為人們對於道作了片麵的理解。至於說聖人的大中至正之道,徹上徹下,是上下貫通的。”
中和
喜怒哀樂,本體自是中和的。才自家看些意思,便過不及,便是私。
(明)王陽明《傳習錄》
譯:喜怒哀樂,本體原本是中和的。如果自己有了別的想法,便有過與不及,這便是私。
成就自家心體
問:“名物度數。亦須先講求否?”先生曰:“人隻要成就自家心體,則用在其中。如養得心體果有束發之中,自然有發而中節之和。自然無施不可。苟無是心,雖預先講得世上許多名物度數,與己原不相幹。隻是裝綴臨時,自行不去。亦不是將名物度數全然不理。隻要‘知所先後,則近道’。”又曰:“人要隨才成就,才是其所能為。如夔之樂,稷之種,是他資性舍下便如此。成就之者,亦隻是要他心體純乎天理。其運用處,皆從天理上發來,然後謂之才。到得純乎天理處,亦能不器。使稷易藝而為,當亦能之。”又目:“如‘素富貴,行乎富貴。素患難,行乎患難’,皆是不器。此惟養得心體正者能之。”
(明) 王陽明《傳習錄》
注:見《大學》。夔:舜時樂官。稷:農官。
譯:問:“名物度數,也要先去研究嗎?”先生說:“人隻能成就自己的心體,用也就在其中,如果把心體修養得真有一個束發之中,自然有發而中節之和,自然是做什麼都沒有問題。如果沒有這個心,及時預先講得許多的名物度數,與自已並不相幹,隻是一時的裝飾,自然不能處事應物。當然,並不說完全不理會名物度數,隻是要知道‘知所先後,則近道’。”先生又說:“人要根據自己的才能來成就自己,才是他所能做的。比如夔擅長音樂,稷精於耕種,是他們的資質稟性自然就能如此。成就一個人,也就是要他的心體純粹是天理。應事處物,都是從天理上發生出來的,然後叫做‘才’。達到純星天理,也就能成為‘不器’。隻有修養心體達到純粹天理的人才能做到。”
去得人欲
澄問:“喜怒哀樂之中和。其全體常人固不能有。如一件小事當喜怒者,平時無喜怒之心。至其臨時,亦能中節。亦可謂之中和乎?”先生曰:“在一時之事,固亦可謂之中和。然未可謂之大本達道。人性皆善。中和是人人原有的。豈可謂無?但常人之心既有所昏蔽,則其本體亦時時發見,終是暫明暫滅,非其全體大用矣。無所不中,然後謂之大本。無所不和,然後謂之達道。惟天下之至誠,然後能立天下之大本。”曰:“澄於中字之義尚未明。”曰:“此須自心體認出來。非言語所能喻。中隻是天理。”曰:“何者為天理?”曰:“去得人欲,便識天理。”曰:“天理何以謂之中?”曰:“無所偏倚。”同:“無所偏倚,是何等氣象?”曰:“如明鏡然。全體瑩徹,略無纖塵染著。”曰:“偏倚是有所染著。如著在好色好利好名等項上,方見得偏倚。若未發時,美色名利皆未相看。何以便知其有所偏倚?”曰:“雖未相著,然平日好色好利好名之心,原未嚐無。既未嚐無,即渭之有。既謂之有,則亦不可謂無偏倚。譬之病瘧之人,雖有時不發,而病根原不曾除,則亦不得謂之無病之人矣。須是平日好色好利好名等項一應私心,掃除蕩滌,無複纖毫留滯。而此心全體廓然,純是天理。方可謂之喜怒哀樂未發之中。方是天下之大本。”
(明)王陽明《傳習錄》
注:語見《中庸》:“中者也,天下之大本也。和者也,天下之達道也。”全體大用:源於朱熹《大學章句》第五章的補傳,即心的全體作用。
譯:陸澄問:“在喜怒哀樂方麵的未發之中與發而中節之和,就全體而言,常人不能都具有。遇到一件小事該喜該怒時,平時沒有喜怒的心,到時也能發而中節。這也能叫做中和嗎?”先生說:“在一時一事,固然也可以叫做中和。但不能說能體認大本,致達大道。人性皆善。中和是每個人都有的,豈能說沒有呢?然而常人的心有所昏暗遮蔽,雖然心的本體也能不時顯現,終究是時明時暗,不是心的全體大用。無所不中.然後叫做大本;無所不和,然後叫做達道。隻有天下的至誠,然後才能確定天下的大本。”陸澄說:“我對中的字義還不明白。”先生說:“這需要從心上體認出來,不是語言所能說清的,中隻是一個天理。”陸澄問:“什麼是天理?”先生說:“拋開了人欲,就可以識得天理。”陸澄問:“天理怎樣才稱為中?”先生說:“天理無所偏倚。”陸澄問:“無所偏倚,是何等氣象?”先生說:“如明鏡一樣,是全體純淨瑩徹,設有任何一點汙染。”陸澄問:“偏倚是因有了汙染,如染上了好色、好利、好名等毛病,才能看出偏倚。如果心未發時,美色、名利都還沒有顯現讓人執著,但平時好色、好利、好名的心也並非沒有,既然不是沒有,就可叫做有。既然是有,就不能說是無偏倚。比如患了瘧疾的人,雖然有時不犯病,但病根來去,因而也不能說他是無病之人。必須把平時的好色、好利、好名等私心全部掃除蕩滌,幣再有纖毫留存,使此心全體純淨空廓,純是天理,才可以叫做喜怒哀樂未發之中-才是天下的大本。”
吾心
問:“知至善即吾性。吾性具吾心。吾心乃至善所止之地。則不為向時之紛然外求,而定則不擾,不擾而靜。靜而不妄動則安。安則一心一意隻在此處。千思萬想,務求必得此至善。是能慮而得矣。如此說是否?”先生日,“大略亦是。”
(明)王陽明《傳習錄》
注:《大學》原文:“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
譯:問:“如果認為至善是我的性,我性又在我心之中,我心是至善所存留的地方,我就不會像從前那樣紛然向外求取,而後誌就能定了。誌定了,就不會有煩擾,就能靜。靜而不妄動就能安。能安,就會一心一意在至善處。於思萬慮都是為了求達這至善。所以思慮能得達至善。這樣解釋,對嗎?”先生說:“大體如此。”
良知
天地無人的良知,亦不可為天地矣。蓋天地萬物與人原是一體,其發竅之最精扈,是人心一點靈明,風、雨、露、雷,日、月、星、辰,禽、獸、草、木,山、川、土、石,與人原隻一體。故五穀、禽獸之類皆可以責人,藥石之類皆可以療疾,隻為同此一氣,故能相通耳。
(明)王陽明《傳習錄》
譯:天地沒有人的良知也不能成其為天地了。天地萬物與人本是一體。天地萬物最精妙的開竅處是人心的一點靈明。風雨露雷、日月星辰、禽獸草木、山川土石與人本來隻是一體。所以五穀禽獸之婁都可以養活人,藥石之類都可以治病。因為氣是相同的,所以能夠相通。
人心和平
先生曰:“古人為治,先養得人心和平,然後作樂。比如在此歌詩,你的心氣和平,聽者自然悅懌興起,隻此便是元聲之始。《書》雲:‘詩言誌’,誌便是樂的本;‘歌永言’,歌便是作樂的本;‘聲依永,律和聲’,律隻要和聲,和聲便是製律的本:何嚐求之於外?”曰:“古人製候氣法,是意何取?”先生曰:“古人具中和之體以作樂,我的中和原與天地之氣相應,候天地之氣,協鳳凰之音,不過去驗我的氣果和否:此是成律己後事,非必待此以成律也。今要候灰管,必須定至日。然至日子時恐又不準,又何處取得準來?”
(明)王陽明《傳習錄》
注:鳳凰之音:《呂氏春秋·古樂》:“聽鳳皇之鳴,以別十二律,其雄嗚為六,雌鳴為六,以此黃鍾之官適合,黃鍾之音皆可以生之,故曰黃鍾之官,律呂之本。”
譯:先生說:“古人治理天下總是先培養得人心平和,然後才作樂。比如在這裏詠詩,如果你心平氣和,昕者自然會感到愉快興奮。這便是元聲得起始處。《尚書·舜典》說‘詩言誌’,誌便是樂的根本;‘戢永言’,歌便是作樂的根本;‘聲依永,律和聲’,律隻需要聲音和諧,聲音和諧便是製定音律的根本。何曾要到心外去找呢?“德洪問:“古人用律管候氣的方法,又是根挺什麼呢?”先生說:“古人有中和的心體後才去作樂,我的心體本來是與天地的氣相應的。候測天地之氣,與鳳凰的嗚叫相諧和,隻不過是為了驗證我的氣是否真的中和。這是製成律之後的事,並非要以此為根據才能製律。現在通過律管吹灰候氣,首先要確定冬至,但是,到了冬至子時,恐怕叉幣準,從哪裏才能找到標準呢?”
過與不及
問:“良知原是中和的,如何卻有過不及?”先生曰:“知得過、不及處,就是中和。”
(明)王陽明《傳習錄》
譯:問:“良知本是中和的,為什麼有了過與不及?”先生說:“知道了過與不及就是中和。”
無思無怍
“人一日問,古今世界都經過一番,隻是人不見耳。夜氣清明時,無視無聽,無思無怍,淡然平懷,就是羲皇世界。平旦時,神清氣朗,雍雍穆穆,就是堯、舜世界;日中以前,禮岩交會,氣象秩然,就是三代世界:日中以後,神氣漸昏,往來雜擾,就是春秋、戰國世界;漸漸昏夜,萬物寢息,景象寂寥,就是人消物盡世界。學者信得良知過,不為氣所亂,便常做個羲皇已上人。”
(明)王陽明《傳習錄》
譯:“人在一天內,把古今的世界都重新經曆了一遍,隻是人們沒有意識到而已。在夜氣清朗時,人無視無聽、無思無慮、不言不動、淡泊恬靜,造就是羲皇的世界。在正午以前,人之間禮儀來往,氣象井然,這就是三代的世界。在正午以後,人的神氣漸昏,往來雜擾,選就是春秋戰國的世界、在夜幕降臨時,萬物安息,空靜寂寥,這就是人消物盡的世界。學者如果能充分信任良知,不被氣所左右.就能做一個羲皇時代的人。”
人心與物同體
問:“人心與物同體,如吾身原是血氣流通的,所以謂之同體:若於人便異體了,禽、獸、草、木益遠矣。而何謂之同體?”先生曰:“你隻在感應之幾上看;豈但禽、獸、草、木,雖天、地也與我同體的,鬼、神也與我同體的。”請問。先生曰:“你看這個天、地中間,什麼是天、地的心?”對曰:“嚐聞人是天地的心。”曰:“人又什麼叫做心?”對曰:“隻是一個靈明。”目:“可見充天塞地中間,隻有這個靈明。人隻為形體自間隔了。我的靈明,便是天、地、神的主宰。天沒有我的靈明,誰去仰他高?地沒有我的靈明,誰去俯他深?鬼、神沒有我的靈明,誰去辯他吉、凶、災、祥?天、地、鬼、神、萬物,離卻我的靈明,便沒有天、地、鬼、抻、萬物了;我的靈明,離卻天、地、鬼、神、萬物,亦沒有我的靈明。如此,便是一氣流通的,如何與他間隔得?”
(明)王陽明《傳習錄》
譯:問:“人心與物同體。比如我的身體本來是血氣流通的,所以叫做同體。至於我與他人,就是異體了。與禽獸草木,就離得更遠了,又為什麼叫做同體?”先生說:“你隻要在感應的征召上看,何止禽獸草術,即使天地也與我同體,鬼神也與我同體。”請問如何理解。先生說:“你看這個天地中間,什麼是天地的心?”回答說:“曾聽說人是大地的心,”先生說:“人又把什麼叫做心?”回答說:“隻是一個靈明。”先生說:“可見彌漫在天地中的隻有我這個靈明,人是為了形體,把臼已與其他間隔開了。我的靈明便是天地鬼神的主宰。天沒有我的靈明,誰去發現它的高大?地沒有我的靈明,誰去辨別它的吉凶禍福?天地鬼神萬物離開了我的靈明,就沒有天地鬼神玎物了。我的靈明離開了天地鬼神萬物,也沒有了我的靈明。如此就是一氣貫通的,又怎麼能分開呢?”
人靈於物
東陵侯既廢,過司馬季主而卜焉。季主曰:“君侯何卜也?”東陵侯曰:“久臥者思起,久蟄者思啟,久懣者思嚏。吾聞之:蓄極則泄,悶極則達,熱極則風,壅極則通。一冬一春,靡屈不伸;一起一伏,無往不複。仆竊有疑,願受教焉。”季主曰:“若是,則君侯已喻之矣,又何卜為?”東陵侯曰:“仆未究其奧也,願先生卒教之。”季主乃言曰:“嗚呼!天道何親?惟德之親;鬼神何靈?因人而靈。夫蓍,枯草也;龜,枯骨也:物也。人靈於物者也,何不自聽,而聽於物乎?且君候何不思昔者也?有昔者必有今日、是故碎瓦頹垣,昔日之歌樓舞館也;荒榛斷梗,昔日之瓊蕤玉樹也;露螯風蟬,昔日之風笙龍笛也;鬼姈螢火,昔日之金缸華燭也;秋荼春薺,昔日之象白駝峰也;丹楓白獲,昔日之蜀錦齊紈也。昔日之所無,今日有之不為過;昔日之所有,今日無之不為不足。是故一晝一夜,華開者謝;一秋一春,物故者新。激湍之下,必有深潭;高丘之下,必有浚穀。君侯亦知之矣,何以卜為?”
(明)劉基《誠意伯文集·司馬季主論卜》
譯:東陵侯被廢棄以後,往司馬季主那兒去占卜。季主說:“您要占卜什麼事呢?”東陵侯說:“躺臥時間長了就想起來,閉門獨居久了就想出去,胸中積悶久了就想打噴嚏。我聽說:積聚過多就要宣泄,煩鬱之極就要開暢,悶熱太甚就會起風,堵塞過分就會流通。有一冬就有一春,投有隻屈而不伸的;有一起就有一伏,沒有隻去不來的。我私下有所懷疑,希望得到你的指教。”季主說:“既然這樣,那麼您已經明白了,又何必要占卜呢?”東陵侯說:“我未能深人理解其中的高深微妙,希望先生能指點究竟。”季主於是說道:“唉!天道和什麼人親?隻和有德的人親。鬼神怎麼會靈?靠著人相信才靈。瞢草不過是枯草,龜甲不過是枯骨,都是物。人比物靈敏聰明,為什麼不聽從自己,卻聽命於物呢?而且,您為什麼不想一下過去呢?有過去就必然有今天。所以,現在的碎瓦壞墒,就是過去的歌樓舞館;現在的荒棘斷梗,就是過去的瓊花玉樹;現在在風露中哀鳴的蟋蚌和蟬,就是過去的鳳笙龍笛;現在的鬼火螢光,就是過去的金燈華燭;現在秋天的苦菜、春天的薺菜,就是過去的象脂駝峰;現在紅的楓葉、白的獲草,就是過去的蜀產美錦、齊製細絹。過去沒有的現在有了,不算過分;過去有過的現在沒有了,也不能算不足。所以從白晝到黑夜,盛開的花朵凋謝了;從秋天到春天,凋萎的植物又發出新芽。激流旋湍下麵,必定有深潭;高峻的山丘下麵,必定有深穀。這些道理您也已經知道了,何必還要占卜呢?”
童心
龍洞山農敘《西廂》,末語雲:“知者勿謂我尚有童心可也。”夫童心者,真心也。若以童心為不可,是以真心為不可也。夫童心者,絕假純真,最初一念之本心也。若失卻童心,便失卻真心;失卻真心,便失卻真人。人而非真,壘不複有初矣。童子者,人之初也;童心者,心之初也。夫心之初,曷可失也?然童心胡然而遽失也。蓋方其始也,有聞見從耳目而人,而以為主於其內而童心失。其長也,有道理從聞見而入,而以為主於其內而童心失。其久也,道理聞見日以益多,則所知所覺日以益廣,於是焉叉知美名之可好也,麗務欲以揚之而童心失。知不美之名之可醜也,而務欲以掩之而童心失。夫道理聞見,皆自多讀書識義理而來也。古之聖人,曷嚐不讀書哉。然縱不讀書,童心固自在也;縱多讀書,亦以護此童心而使之勿失焉耳,非若學者反以多讀書識義理而反障之也。夫學者既以多讀書識義理障其童心矣,聖人又何用多著書立言以障學人為耶?童心既障,於是發而為言語,則言語不由衷;見而為政事,則政事無根柢;著而為文辭,則文辭不能達。非內含於章美也,非篤實生輝光也,欲求一句有德之言,卒不可得,所以者何?以童心既障,而以從外入者聞見道理為之心也。
(明)李贄《童心說》
注:龍洞山農:或認為是李贄別號,或認為是顏鈞,字山農。實甫的《西廂記》。見:通“現”。
譯:龍洞山農在為《西廂記》寫的序文末尾說:“有識之士不以為我還有童心的話,就知足了。”童心,實質上是真心,如果認為不該有童心,就是以為不該有真心。所謂童心,其實是人在最初來受外界任何幹擾時一顆毫無造作、絕對真誠的奉心。如果失掉童心,便是失掉真心;失去真心,也就失去了做一個真人的資格。麗人一旦不以真誠為本,就永遠喪失了本來應該具備的完整的人格。兒童,是人生的開始;童心,是心靈的率源。心靈的本源怎麼可以遺失呢!那麼,童心為什麼會貿然失落呢?在人的啟蒙時期,通過耳聞目睹會獲得大量的感性知識,長大之後,又學到更多的理性知識,而這些後天得來的感性的見聞和理性的道理一經入主人的心靈之後,童心也就失落了。久而久之,懂得的道理、得來的聞見日益增多,所能感知,覺察的範圍也日益擴大,從而又明白美名是好的,就千方百計地去發揚光大;知道惡名是醜的,便挖空心思地遮蓋掩飾,這樣一來,童心也就不複存在了。人的見聞、道理,都是通過多讀書、當明理才獲得的。可是,古代的聖賢又何嚐不是讀書識理的人呢!關鍵在於,聖人們不讀書時,童心自然存而不失,縱使多讀書,他們也能守護童心,不使失落,絕不像那幫書生,反會因為比旁人多讀書識理而雍塞了自己的童心。既然書生會因為多讀書識理而雍蔽童心,那麼聖人又何必要熱衷於著書立說以至於迷人心竅呢?童心一旦雍塞.說出話來,也是言不由衷;參與政事,也沒有真誠的出發點;寫成文章,也就無法明白暢達。其實,一個人如果不是胸懷美質而溢於言表.具有真才實學而自然流露的話,那麼從他嘴裏連一句有道德修養的真話也聽不到。為什麼呢?就是因為童心已失,而後天得到的見聞、道理卻入主心靈的緣故。
貴相知心
人之相知,貴相知心。光武知嚴光之不能屈,而不繩以君臣之法;獻子有友五人,皆無獻子之家。故士之自負也愈大,則其自待也愈重。抱傑出之才,逢破格之賞識,而即欲順從求悅者,是不以道義自處,而叉以世俗之心待君子也。
(清)劉開《知己說》
注:這兩句話出自漢代文章《李陵答蘇武書》。光武知嚴光之不能屈:光武,漢代光武帝劉秀。嚴光,字子陵,東漢初會稽餘姚(令屬浙江)人。嚴光曾與劉秀同學,劉秀即位後,他改名隱居。劉秀召他到京師,想任他為諫議大夫,他不肯受,歸隱富春山,劉秀也不再勉強,兩人始終以同學相處。獻子:春秋時魯國貴卿孟獻子。《孟子·萬章下》載,孟獻子與樂正裘等五人交朋友,這五個人心裏都沒有把獻子當做顯貴的百乘之家(大夫)看待。
譯:人與人的了解,所貴之處在於思想上的了解。光武帝知道嚴光水願屈身侍君,就不用君巨問的法規來束縛他。盂獻子有五個朋友,都沒有把盂獻子當顯貴之家看待。所以士越自負,就越嚴格要求自己。(士)擁有趣出一般的才幹,遇見超出常規的賞識,就想順從他人求得別人喜歡,這就不是按照道德禮儀要求自己,反而按照世俗心態來對待君子。
利己之心
夫利之之心,雖賢士大夫鹹不免。然利己者必損人,種種機械,因是而生,種種冤愆,因是而造;甚至貽臭萬年,流毒四海,皆此一念為害也。
(清)紀昀《閱微草堂筆記》
譯:利已的心,即使賢明的士大夫都不能免除。但是利己的事情一定損害他人,各種各樣的勾心鬥角,因為這種原因而產生,各種各樣的冤情罪愆,因為這種原因而造就;甚至於遺臭萬年,流毒四海.都是這(利己)一種念頭造成的危害。
善事與善心
世間善事,也有做得來的,也有做不來的:做得來的,就要全做,做不來的,也要半做。半做者,不是口叫在十分之中定要做了五分,就像天平彈過的一般,方才叫做半做,隻要權其輕重,揀那最要緊的做得一兩分,也就抵過一半了。留那一半以俟將來,或者由漸而成,充滿了這一片善心,也未見得。
(清)李漁《十二樓》
譯:世上的好事,也有做得到的,也有做不到的:做得到的,就要全部做完,做不到的,也要做一半。做一半不是規定死了在十分之中一定要做五分,準確得就像用天平稱過一樣,才叫做了一半,隻要衡量一下事情的輕重,揀那最重要的做好一兩分,也就抵得過做了一半。留下部一半等將來再傲,或許慢慢就做成了。隻要心中有一片善心,也未必做不到。
原心
古語雲:“立法不可不嚴,行法不可不恕。”古人既有誅心之法,今人就該有原心之條。
(清)李漁《十二棱》
譯:古人說:“製定法律不能不嚴格,執行法律不能不寬恕。”古人既然有誅心的說法,現代人就應該有從動機上寬容人的條律。
存憐天下之心
威儀欲莊整,出語貴開明。取人勿求備,看人勿太刻。存憐天下之心,定獨行不懼之誌。事必矯俗則人不親,行少隨俗則品不立,二者善用之,其惟君子乎!
(清)顏元《顏習齋先生言行錄》
譯:威嚴的外表要做到莊重整潔,說出的話可貴在開通明達。選取人才不要責備求全,看待他人時不要太苛刻。保持著熱愛天下的心態,立定單獨行事不懼一切的誌向。做事一定不同於世俗,那麼人們不會親近,行為稍微隨和世俗,那麼品行就難建立,(矯俗和隨俗)要善於運用,大概隻有君子能夠做到吧!
真意
凡與人晉接周旋,若無真意,則不足以感人;然徒有真意而無文飾以將之,則真意亦無所托之以出,《禮》所稱無文不行也。
(清)曾國藩《家書》
譯:隻要與人交往周旋,如果沒有真情實意,就不足以使人感動;但是隻有真情實意卻沒有文采裝飾來包裝真情實意,那麼真情實意也就沒有依托表現出來了,這就是《禮》中所說的沒有文采是行不通的。
聖人無我
或口:聖人無我。吾不知其奚以雲無也。我者,德之主,性情之所持也。必挾其有我之區,超然上之而用天,夷然忘之而用物,則是有道而無德,有功效而無性情矣。……嗚呼!言聖人而亡實,則且以聖人為天地之應跡,而人道廢矣!
(清)王夫之《詩廣傳》
譯:有人說:聖人沒有個人的自我。我不知道他們是根據什麼說這個沒有。個人的我,是個人道德的主體,性格和感情的依仗。必須擁有他個人自我的軀體,從自然界提升出來,發揮作用,從狹義的動物界剔除出來,使用外物,那麼這就是有天性卻沒有德的主體,會產生作用卻沒有性情的依仗。……唉!談到聖人卻失去了聖人的真實狀況,進一步認為聖人是大自然的表現,因而人性消失了!
安其心故其事成
其大小之罪均,法之加必自貴者始。蓋任重而責之者厚,厚不為刻也;任輕而責之者薄,薄不為私也。夫如是,貴者難其事,而不敢有以位為樂之心;賤者量其力,而無皇皇於冒進之意。樂其職,故其心安,安其心,故其事成。
(清)梅增亮《臣事論》
注:責:責罰。難:慎重。皇皇:同“遑遑”,匆忙,急切。
譯:那太大小小的罪行懲罰要平等,刑法加重一定要從身份尊貴的人開始。因為他們負有重任,就要嚴格地要求他們,嚴格不是苛刻;對責任輕的懲罰也要寬鬆,寬鬆不是出於私心。照這樣辦,地位尊貴的人就會慎重對待自己的職務,就不敢把地位高當成使自己開心的事;地位低下的人衡量自己的能力,就沒有急切冒氆的打算。以自己的職務為歡樂,所以他的內心安定,因為他的內心安定。所以能夠成就他的事業。
以天下群生之樂為樂
一舉筆而安天下,一矢口而遂群生,以天下群生之樂為樂,何快如之?
(清)李漁《閑情偶寄》
譯:拿起一支筆就使天下安定,說一句話就滿足了所有人的心願,將天下所有人的歡樂作為自己的歡樂,什麼樣的歡樂像這樣呢?
平坦忠厚
世情任其險阻,君子惟持之以平坦;世情任其刻薄,君子惟將之以忠厚。
(清)顏元《顏習齋先生言行錄》
譯:社會上的人情不管它怎樣險惡坎坷,有道德有學問的人隻應該保持平和坦蕩的心態;社會上的人情不管它怎樣尖酸刻薄,有道德有學問的人隻應該保持忠誠厚道的心態。
善者
見一善者則痛譽之,見一不善者則渾藏而不露一字。久久善者勸,而不善者亦潛移而默轉矣。
(清)曾國藩《家書》
譯:看到一個善人就大力讚譽他,看到一個不善的人就藏在內心一個字也不說。長此以往善人更加向善,並且不善的凡也潛移默化地轉變了。
強毅與剛愎
至於強毅之氣,決不可無,然強毅與剛愎有別。古語雲自勝之謂強。日強製,曰強恕,曰強為善,皆自勝之義也。如不慣早起,而強之未明即起;不慣莊敬,而強之坐屍立齋;不慣勞苦,而強之與士卒同甘苦,強之勤勞不倦。是即強也。不慣有恒,而強之貞恒,即毅矣。舍此而求以客氣勝人,是剛愎而已矣。二者相似,向其流相去霄壤,不可不察,不可不謹慎。
(清)曾國藩《家書》
譯:至於剛強堅毅的氣概,一定不能缺少,但是剛強堅毅和剛愎內用是有區別的。古話說,戰勝自己才叫做剛強。叫做強製自我,叫做強製寬恕,叫做強製行善,都是戰勝自己的意思。像不習慣早起,就強迫自己天沒有亮就起來;不習慣序嚴肅穆,就強迫自己坐著,身體立著像靈牌一樣;不習慣辛苦勞作,就強迫自己和士兵同甘共苦,強迫自己勤勞而不知疲倦。這就是剛強。不習慣持之以恒,就強迫自己持之以恒,就是堅毅了。拋棄這些卻追求以氣勢壓倒別人,這是剛愎自用罷了。兩者外表相似,但是他們的結果有天地之間的距離,不能夠不明察,不能夠不謹慎。
生命
將貴其生,生非不可貴也;將舍其生,生非不可舍也。將遠其名,名固不可辱也;將全其名,名固不可沽也。生以載義,生可貴;義以立生,生可舍;名以成實,名不可辱;實以主名,名不可沽。
(清)王夫之《尚書引義》
譯:要珍惜他的生命,生命不是不應該珍惜的;要舍棄他的生命,生命不是不可以舍棄的。要使他的名聲傳得遠,名聲本來就不能受到侮辱;要保全他的名聲,名聲本來就不可購買。生命用來承載道義,生命才值得珍貴;因為道義成為立身之本,生命可以舍棄。名聲用來顯示人的內在,名聲不可以被侮辱,人的內在土宰著名聲,名譽不可以被購買。
常尋歡喜
凡人處世,惟當常尋歡喜。歡喜處自有一番吉祥景象。蓋喜則動善念,怒則動惡念。是故古語雲:“人生一善念,善雖未為,而吉神已隨之;人生一惡念,惡雖未為,而凶神已隨之。”開誠至理也夫?
(清)愛新覺羅·玄燁《庭訓格言》
譯:人活在世上,隻應該經常追求內心的喜悅安詳。內心的喜悅安洋是一種非常美好的境界。心中充滿喜悅,就會產生善良美好的念頭;心中充滿憤怒,就會產生凶險的念頭。所以有句古話這樣說:“一個人隻要產生一個善念,即使還沒有去付諸實踐,吉祥之神已經在伴隨他了。如果他產生了一個惡念,即使還沒有付諸實踐,凶神已經跟隨他了。”這句話真是至理名言啊!
勝其私心
凡人不能無好惡,但能勝其私心則善。誠見善而好之,見惡而惡之,是不能牽累-心矣。
(清)愛新覺羅·玄燁《庭訓格言》
譯:大凡是人,就不可能沒有喜好、厭惡的感情,但是能夠戰勝自己的私心就是好的。如果人們見到善的就愛好它,見到壞的就厭惡它,那麼這個人的好惡就不會再牽累內心思想了。
身安而澤長
嚐謂四肢之安佚也,性也。天下寧有不好逸樂者,但逸樂過節則不可。故君子者勤修不敢惰,製欲不敢縱,節樂不敢極,惜福不敢侈,守分不敢僭,是以身安而澤長也。
(清)愛新覺羅·玄燁《庭訓格言》
注:佚:同“逸”,安逸,安樂。節:適度,法度。僭:超越本分。指超越身份,冒犯上司的職權而行事。
譯:我曾經說過,人的四肢貪圖安逸,這是由人的天性所決定的。天下哪有不喜歡安逸快樂的人,但是安逸、快樂如果超越了一定的限度那就是不可以的了。所以君子勤奮學習,遵守道德規範,不敢有一點懈怠;節製自己的欲望,不敢有一點放縱;節製自己的快樂,不敢有一點過分;珍惜自己的福分,不敢隨意浪費;恪守自己的_奉分,不敢超越自己的職權。隻有這樣才能安身於社會,享受長久的恩澤。
退一步法
窮人行樂之方,無他秘巧,亦止有退一步法。我以為貧,更有貧於我者;我以為賤,更有賤於我者;我以妻子為累,尚有鰥寡孤獨之民,求為妻子之累而不能者;我以胼胝為勞,尚有身係獄廷,荒蕪田地,求安耕鑿之生而不可得者。以此居心,則苦海盡成樂地。如或向前一算,以勝己者相衡,則片刻難安,種種桎梏幽囚之境出矣。
(清)李漁《閑情偶寄》
譯:窮困者尋求歡樂的方法,沒有其他的秘密和奧妙,也隻有退一步想想這一種方法:我認為我貧窮,還有比我更貧窮的人;我認為我地位低下,還有地位比我更低下的人;我認為妻子兒女是我的拖累,還有鰥夫寡婦孤兒獨老的人,想受到妻子兒女的拖累卻不能得到;我認為腳上長繭是勞累過度,還有關在監獄黽麵,家中田地荒蕪,想過安居耕作卻不能得到的人。心中這樣想,那麼苦海都成了歡樂的土地。如果有人朝前麵考慮,拿超過自己的人相比較,那麼片刻也難以安寧,各種各樣痛苦的景象都會在腦海裏出現。
好仁
好仁惡不仁,便是用力於仁。真好仁者必“無以尚”;真惡不仁者必其為皆,仁,“不使不仁加身”。人人具有此力,隻不用耳。
(清)顏元《四書正誤》卷三
譯:喜愛仁這種品德的人,厭惡不仁的人,這就是大力在推行仁。真正喜愛仁這種品德的人,一定認為“沒有什麼在仁之上”;真正厭惡不仁的人,他的作為一定都符合仁德,”不讓不仁德的行為加在別人身上”。每個人都具有這樣的能力,隻星沒有用上罷了。
隨心所欲事
世上無論何事,若人力未盡,從無坐在家中,就能平空落下隨心所欲事來。
(清)李汝珍《鏡花緣》
譯:世界上無論什麼事,如果人沒有盡到努力,從來就不會有坐在家中,能夠從空中落下來讓自己稱心如意的事。
遷善改過
凡人一身,隻有“遷善改過”四字可靠;凡人一家,隻有“修德讀書”四字可靠。此八字者,能盡一分,必有,+分之慶;不盡一分,必有一分之殃。
(清)曾國藩《家書》
譯:(略)
存心漸厚
敬則無驕氣,無怠惰之氣;恕則不肯損人利已,存心漸趨於厚。
(清)曾囤藩《家書》
譯:懂得尊敬就不會有驕傲之氣,不會有懶惰之氣;懂得寬恕就不肯損人利已,內心逐漸變得忠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