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情十義
何謂人情?喜怒哀懼愛惡欲,七者,弗學而能。何謂人義?父慈,子孝,兄良,弟弟,夫義,婦聽,長惠,幼順,君仁,臣忠,十者,謂之人義。講信修睦,謂之人利。爭奪相殺,謂之人患。故聖人所以治人七情,修十義,講信修睦,尚辭讓,去爭奪,舍禮何以治之?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死亡貧苦,人之大惡存焉。故欲惡者,心之大端也。人藏其心,不可測度也,美惡皆在其心不見其色也,欲一以窮之,舍禮何以哉?故人者,其天地之德,陰陽之交,鬼神之會,五行之秀氣也。故天秉陽。垂日星;地秉陰,竅於山川。播五行於四時,和而後月生也。
《劄記·禮運》
注:端:頭緒。秀:秀異。
譯;什麼足人情?喜、怒、裒、懼、愛、惡、欲,這七情不學就會。什麼是仁義?父慈,子孝,兄良,弟弟,夫義,婦聽,長惠,幼順,君仁,臣忠,這十種叫做人義。講究誠信,重視和睦,叫做人利。爭奪而互相殘殺,稱做人患。所以聖人要協調人的七情、十義,講信修睦,崇尚辭讓,摒棄爭奪,舍棄禮製,用什麼去治?人們的強烈欲望存在於飲食男女之中。人們最畏懼的存在於死亡貧苦之中。因此人們的欲望和畏懼是人們的心理內容。人們藏著自己的心思,別人無法猜測,美惡都在心裏而不表現在神情上。要想整個窮盡人們的心理,舍棄禮製有什麼用?人類是天地的客觀規律造就的,是陰陽交錯,鬼神相會,五行的秀氣。因此天秉持陽氣。日月星辰照臨,地秉持陰性,負載著山川。把五行分散到四季,陰陽交和而後生出各種月形。
樂以和其聲
先王慎所以感之者。故禮以道其誌,樂以和其聲,政以一其行,刑以防其奸。禮樂刑政,其極一也,所以同民心而出治道也。凡音者,生人心者也。情動於中,故形於聲。聲成文,謂之音。是故,治世之音安以樂,其政和。
《劄記·樂記》
注:慎:謹慎地處置。一:劃一、統一。一:一個目標。
譯:古代的聖王重視引起人們內心感應的事情。所以,就用禮來引導^們的誌向,以樂來調和人們的聲音,以政令統一人們的行為,以刑罰來防止人們的奸邪;禮、樂、刑、政的目的隻有一個,就是統一民眾的思想而實行國家的治理。聲音生自人們的內心。情感是內心的外露,表現為聲音。聲成文,稱為音。因此,太平盛世的音樂安洋而快樂,其政治是寬和的。
同異
樂者為同,禮者為異。同則相親,異則相敬。
《禮記·樂記》
譯:樂的功用在於統同,禮的功用在於辨異。統同就會相親,辨異就會相敬、
和順積中
君子反情以和其誌,廣樂以成其教。樂行,而民鄉方,可以觀德矣。德者性之端也;樂者。德之華也。金石絲竹,樂之器也。詩言其誌也。歌詠其聲也,舞動其容也。三者:本於心,然後樂氣從之。是故情深而文明,氣盛而化神。和順積中而英華發外,唯樂不可以為偽。
《劄記·樂記》
注:鄉:通“向”。三者:此指詩、歌、舞。
譯:君子反省自己的情欲以調和自己的興趣,推廣樂教以施行教化。樂教施行了,民眾就會向往道義,由此可以見到君子之德。德行是本性的端正;樂是德行的光華。金石絲竹是製樂的器物。詩足抒發心誌的,敢是呤唱心誌的,舞是心誌在姿容上的表現。這三方麵發自內心,然後用樂器伴奏。所以表達的情意深厚而文化鮮明,誌氣旺盛而變化通神。和順的情感蓄積在心中而英華顯露在外麵,隻有樂不可以作似。
內和而外順
致禮以治躬則莊敬,莊敬則嚴威。心中斯須不和不樂,而鄙詐之心人之矣,外貌斯須不莊不敬,而易慢之心人之矣。故樂也者,動於內者也;禮也者,動於外者也。樂極和,禮極順。內和而外順,則民瞻其顏色而弗與爭也,望其容貌而民不生易慢焉。
《禮記·樂記》
注:斯須:片刻。極:最。瞻:目睹。
譯:追求禮就要修身,使舉止莊重恭敬.莊敬就嚴肅威重。內心稍有不和不樂,就會有鄙詐的想法乘機進入思想;外貌片刻不莊不敬。就會有輕慢的想法進入思想。所以,樂是調節內心的,禮是調節外表的。樂最暢和,禮最恭敬。如果內心和暢而外表恭順,那麼人們看見他的儀容就不敢與他相爭,看見他的外表就小敢有輕慢。
中和之紀
樂在宗廟之中,君臣上下同昕之,則莫不和敬;在族長鄉裏之中,長幼同聽之,則莫不和順;在閨門之內,父子兄弟同聽之,則莫不和親。故樂者,審一以定和,比物以飾節;節奏合以成文。所以合和父子君臣,附親萬民也,是先王立樂之方也。故昕其雅頌之聲,誌意得廣焉;執其千戚,習其俯仰詘伸,容貌得莊焉;行其綴兆,要其節奏,行列得正焉,進退得齊焉。故樂者,天地之命,中和之紀,人情之所不能免也。
《劄記·樂記》
注:幹戚:盾和斧。
譯:樂在宗廟中演奏,君臣上下同時聽到,無不和諧恭敬;在宗族鄉裏演奏,長幼同時聽到,無不和諧順從;在家中演奏,父子兄弟同時聽到,無不和諧親密。所以,賽樂要審定一個基準來決定樂器的和聲,配台樂器來文飾節奏;配合節奏再合成樂曲。以此使父子君臣台和,萬民歸附為一體,這就是先王立樂的原則。所以,聽雅頌的樂聲,使人誌趣高遠;拿著T_戚,練習俯仰屈仲,容貌得以莊重;進退有據,合於節奏,行列得以整齊,進退得以一致。所以,樂是天地的和同,中和的條理,是人情不可缺少的。
三無私
子夏同:“三王之德,參於天地,敢問:何如斯可謂參於天地矣?”孔子曰:“奉三無私以勞天下。”子夏曰:“敢問何謂三無私?”孔子同:“天無私覆,地無私載,日月無私照。奉斯三者以勞天下,此之謂三無私。”
《禮記·孔了閑居》
注:三王:禹、湯、文王。
譯:子夏說:“三代的聖王有其德性,依據幹天地,請問:如何才可以箅是與天地相配合?”孔子說:“要奉行三無私來安撫天下。”子夏說:“請問”麼是三無私?”孔予說:“像天覆蓋下士一樣無私心,像地承載萬物一樣無私心,像日月普照大地一樣無私心。奉行這三種無私的精神以對待天下,這就叫做三無私。”
富潤屋
富潤屋,德潤身,心廣體胖,故君子必誠其意。
《大學》
窪:潤:滋潤,引申為修飾。
譯:財物可以修飾房屋,道德可以修飾身心,心胸寬廣,身體舒坦,所以君子一定要意念誠實。
正其心
所謂修身,在正其心者。身有所忿惶,則不得其正;有所恐懼,則不得其正;有所好樂,則不得其正;有所憂患,則不得其正。心不在焉,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食而不知其味。此謂修身在正其心。
《大學》
注:忿怵:憤怒。
譯:所滑修身,就在於端正心思。如果身心憤怒,就不能端正;如果有所恐懼,就不能端正;如果有所偏好逸樂,就不能端正;如果心有憂患,就不能端正。心思不端正,看到了像沒看見,聽到了像沒聽見,吃了而不知味道。這就是說修身的關鍵在端正心思。
致中和
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莫見乎隱,莫顯乎微,故君子慎其獨也。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達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
《中庸》
注:天命:天理。率:遵循。微:細小的事情。
譯:上天把天理賦於人而形成的品德就是性,遵循本性發展的原則就是道,聖人把道加以修明並推廣就是教。道是不可以片刻離開的,否則就不是道。因此,有德行的人就是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謹慎檢點,就是在別人耳朵聽不到的地方懷著恐懼心理加以注意。沒有比在幽暗之中更為顯著的,沒有比置於細微之處更為明顯的,所以君子在獨處時要十分謹慎。人們的喜怒哀樂沒有表露出來時,稱為中;表露出來而合乎規律的稱為和;中是天下的根本;和是天下的大道。追求巾和.天地就各在其位,萬物就生長發育。
聖人法天順情
古未有天地之時,惟像無形,窈窈冥冥,芒芠漠閔,灝漾鴻洞,莫知其門。有二神混生,經天營地,孔乎莫知其所終極,滔乎莫知其所止息,於是乃別為陰陽,離為八極,剛柔相成,萬物乃形,煩氣為蟲,精氣為人。是故精神,天之有也;而骨骸者,地之有也。精神入其門,而骨骸反其根,我尚何存?是故聖人法天順情,不拘於俗,不誘於人,以天為父,以地為母,陰陽為綱,四時為紀。天靜以清,地定以寧,萬物失之者死,法之者生。
《淮南子·精神訓》
注:窈窈冥冥:深遠的樣子。芒芰漠閔:廣大無邊的樣子。頊漾鴻洞:混沌不分的樣子。孔乎:深遠的樣子。煩氣:混雜之氣。精氣:指元氣中精微細致的部分,是生命的根源。
譯:古代沒有出現天地的時候,隻有無形的形象。深遠幽深,廣太無邊,混沌不分,沒有人知道它的大門。有陰、陽二神一起產生,治理天地,深遠而沒有辦法知道它終極的地方,廣大而沒有辦法知道它所止息的處所。在這個時候,便自然分為天地,離散為八極。陰、陽二氣相互作用,萬物便形成了。雜亂之氣成為蟲類,精微之氣變成人類。因此說,精神是上天所有的:而骨骸是大地所有的。精神無形,可以進入天門;骨骸有形,隻能歸根大地。人死各有所歸,我還有什麼存留的呢?所以聖人取法於天而順著情性,下被世俗所拘束,不被他人所誘惑。把天作為父親,把地作為母親,把陰陽作為綱領,把四季變化作為準則。上天安靜而潔淨,大地安定而寧靜。萬物失掉它就會死去,效法它就能生存。
安靜淡漠
夫靜漠者,神明之宅也;虛無者,道之所居也。是故或求之於外者,失之於內;有守之於內者,失之於外。譬猶本與末也,從本引之,千枝萬葉,莫不隨也。夫精神者,所受於天也;而形體者,所稟於地也。故日: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背陰而抱陽,衝氣以為和。
《淮南於·精神訓》
注:宅:安置之地。
譯:安靜淡漠,是使精神清明的住所;虛無寂靜,是“道”的安居之處:因此有人在外部索求的,會在內部失掉;有人在內部堅守的,會在外部失去。就像本和末的關係一樣。從根本上牽引它,千枝萬葉,沒有不跟隨而來的。精神是由天授予的,而形體是山地給予的。正如《老子》所說,“一”產生了“二”,“二”又產生了“三”,“三”產生了萬物。萬物的背麵是陰氣,正麵是陽氣。陰氣、陽氣交流便成為和氣。
安然自若
雄少而好學,不為章句,訓詁通而已,博覽無所不見。為人簡易佚蕩,口吃不能劇談,默而好深湛之思,清靜亡為,少耆欲,小汲汲於富貴,不戚戚於貧賤,不修廉隅以徼名當世。家產不過十金,乏無儋石之儲,晏如也。自有下度:非聖哲之書不好也;非其意,雖富貴不事也。
《漢書·揚雄傳》
注:訓詁:用通行的話解釋古代語言文字或方言字義。亡:同“無”。耆:同“嗜”。徼:求。儋:同“單”。
譯:揚雄年少的時候就愛好學習,讀書不沉溺於分章斷句的枝節,隻求弄通文字把握大意而已,博覽群書,無所不讀。為人隨意舒緩,患口吃不能快速說話,因而靜默喜歡深思,清靜無為,嗜好和欲望很少,不苦苦追求寓貴,不困貧窮而憂愁不安,不有意顯露鋒芒以追求當世的名聲。雖然家中產業不超過十金,貧困得缸裏存糧不到一石,卻安然自若。胸懷大誌,不是聖賢哲人的書就不喜歡讀;不合自己的心意,即使是富貴的人也不侍奉。
委之自然
朝聞夕死,孰雲其否。逆順還周,乍沒乍起。無造福先,無觸禍始;委之自然,終歸一矣!
《史記·悲士不遇賦》
注:朝聞夕死:《論語·裏仁》:“子曰:‘朝聞道,夕死可矣。’”意思是早晨知道了真理,晚上就死去也可以呀。這裏也可理解為與上文的“沒世無聞”相應,即把“聞”解為“聞名”。還周:循環。還,通“環”。乍:忽而。(按,清嚴可均編《全上古三代秦漢三國六朝文》據《文選》江淹《詣建平王上書》注,在此句下補入“理不可據,智不可恃”旬)。委:托付。
譯:早晨知道了真理晚上就死去,誰能說不該如此。逆與順循環往複,忽而沒落忽而興起。沒有人事先就造下洪福,也沒有人起始就遇到大禍;委身於自然,最終還是歸為一體啊!
唱歌應和
相舍後園近吏舍,吏舍日飲歌呼。從吏惡之,無如之何,乃請參遊園中,聞吏醉歌呼,從吏幸相國召按之。乃反取酒張坐飲,亦歌呼與相應和。
《史記·曹相國世家》
注:惡:厭惡。幸:希望。按:訊問追究。張:陳設,擺開。和:以聲應答,跟著唱。
譯:丞相府後園離吏舍很近,吏舍每天唱歌喝酒。其他的官吏對此很厭惡,又沒有辦法阻止,於是請曹參來園子裏玩,聽到有人喝醉了在唱歌,從吏希望相國追究這件事。曹參反而也拿來酒擺開了坐下就喝,也跟著那人應和著唱起歌來。
適情不求餘
聖人食足以接氣,衣足以蓋形,適情不求餘。無天下不虧其性,有天下不羨其和。有天下無天下一實也。今贛人敖倉,予人河水,饑而餐之,渴而飲之,其人腹者,不過簞食瓢漿,則身飽而敖倉不為之減也,腹滿而河水不為之竭也。有之不加飽,無之不為之饑。
《淮南子·精神訓》
注:氣:水各之氣。羨:超過。實:等同。贛:賜給。敖倉:古大倉,在今河南滎陽北。
譯:聖人吃的食物隻能夠接續體內的水穀之氣,穿的衣服隻能夠遮住形體,適宜自己的性情而不貪求其餘的東西。沒有天下的權力,對性情沒有損害;有了天下的權位,不超過自己台適的要求。占有天下和沒有天下是相同的。這就像現在送給別人一個敖倉,並把黃河水送給他,饑了來吃它,渴了來飲它,它們進入肚子裏的,不過一竹籃食物和一瓢水。那麼肚子飽了而敖倉不因此而減少,河水也不因之枯竭。有它們不能夠增飽,沒有它們不致受饑。
性合於道
所謂真人者。性合於道也。故有而若無,實而若虛。處其一,不知其二。治其內,不識其外。明白太素,無為複樸,體本抱神,以遊於天地之樊,芒然仿佯於塵垢之外,而消搖於無事之業。浩浩蕩蕩乎,機械之巧,弗載於心。是故死生亦大矣,而不為變。雖天地覆育,亦不與之摻抱矣。審乎無瑕,而不與物糅。見事之亂,而能守其宗。
《淮南子·精神訓》
注:真人:指存養本性得道的人,如伏羲、黃帝、老子等。樊:藩籬。芒然:無知無識的樣子。機械:巧詐。抮抱:鳥類以體孵卵。瑕:通“假”。無瑕,即無所假借。
譯:所謂“真人”,是指性命與“道”相合的人。所以“有形”時像“無形”,“充實”時像“空虛”。他居於一,不知其二。隻注重鍛煉內心品德,而不知道妄發好憎;思慮純潔,一塵不染,淡泊無為,回到原始的古樸。體察到了真性,堅守自己的精神,來優遊於天地的藩籬之內。茫茫然徘徊在汙濁的塵世之外,自由自在地生活在無新事事的境地。心胸廣大無邊嗬,巧詐虛偽,不存在於自己的胸中。因此說死、生也是大事了,卻能同死生,不會使他變化。即使像天地撫育萬物,電不強求和它們共同孵抱。他仔細審查利欲借以來臨的環境,而不和外物雜亂相處。看到外事的混亂,能夠製止,自己能獨守根奉。
懷無心之心
夫以一人之身,去心則危者複寧,用心則安者將亡,而況乎奉道德,順神明,承天心,養群生者哉!是以聖人,建無身之身,懷無心之心,有無有之有,托無存之存,上含道德之化,下包萬民之心;無惡無好,無愛無憎,不與凶人為讎,不與吉人為親,不與誠人為媾,不與詐人為怨;載之如地,覆之如天,明之如日,化之為神,物無大小,視之如身;為之未有,治之未然,絕禍之酋,起福之元;去我情欲,取民所安,去我智慮,歸之自然;動之以和,導之以衝,上含道德之意,下得神明之心;光動天地,德連萬民;民無賦役,主無職員;俱得其性,皆有其神,視無所見,聽無所聞;遺精忘誌,以主為心;與之俯仰,與之浮沉;隨之臥起,放之屈身,不言而天下應,不為而萬物存;四海之內無有號令,皆變其心:善者至於大善,日深以明;惡者性變,浸以平和;信者大信,至於無私;偽者情變,日以至誠;殘賊反善,邪偽反真;善惡信否,皆歸自然。
《老子指歸卷·聖人無常心篇》
注:媾:交結。
譯:作為一個人的身體,去掉心意則危殆的恢複安寧,使用心意則安寧的走向危亡,何況胗奉道、順應抻明、承接天心、養育群生的人呢!所以,聖人立無身之身,懷無心之心,有無有之有,依無存之存,上含道德的變化,下包萬民的心意;沒有好惡。沒有愛憎,不與惡人結仇,不與善人結親,不與誠人結緣,不與詐人結怨;像地一樣托載,像天一樣覆蓋,像日一樣光明,像神一樣變化,物不分大小,看待它們猶如看待自己本身;做在未有之前,治在未成之先,斷絕災禍的苗頭,開啟樣福的泉源;消除我的情欲,引導人民趨向安全,消除我的智慮,回歸於自然;舉動虛循和諧,並以虛空為向導,上含道德之意,下得神明之心;光明感動天地,恩德澤及萬民,人民沒有賦役,君主沒有職責;都保持本性,都含有其神,視而無有所見,聽而無有所聞;遺棄精明,忘卻誌向,以君主為核心;隨他俯仰,隨他浮沉;隨他起臥,仿他屈伸,不言說而天下響應,不妄為而萬物安存;四海之內沒有號令,而都變易其心:善^趨向大善,日益深邃明曉;惡人性情變化,漸漸趨於平和;守信的人達到大信,以至於無私;虛偽豹人情性變化,日益誠懇;強賊回歸於善良,奸詐阿門於純真;善惡與否,歸於自然,
悠悠我心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青青於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呦呦鹿鳴,食野之蘋。我有嘉賓,鼓瑟吹笙。明明如月,何時可攝。憂從中來,不可斷絕。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闊談宴,心念舊恩。月明星稀,烏鵲南飛。繞樹三匝,何枝可依?山不厭高,海不厭深。周公吐晡,天下歸心。
(魏)曹操《短歌行》
注:杜康:酒。
譯:麵對美酒應該高歌,人生短促目月如梭。好比晨露轉瞬即逝,失去的時日實在太多!席上歌聲激昂慷慨,憂鬱長久填滿心窩。靠什麼來排解憂悶?唯有狂飲方可解脫。那穿著青領衣衫的學子喲,體們令我朝夕思慕。正是因為你們的緣故,我至今低唱著《子衿》馱。陽光下鹿群喲呦歡鳴,悠然自得嗬食在綠坡。一旦四方賢才光臨舍下,我將奏瑟吹笙宴請賓客。當空懸掛的皓月喲,你運轉著,承不停止。我久蓄於懷的憂憤喲,突然噴湧而出彙成長河。遠方賓客踏著田問小路,~個個屈駕前來探望我。彼此久別重逢談心宴飲,爭著將往日的情誼訴說。明月升起,星星閃爍,一群尋巢烏鵲向南飛去。繞樹飛了三周卻沒斂翅,哪裏才有它們棲身之所?高山不辭土石才見巍峨,大海不棄涓流才見壯闊。隻有像周公那樣禮待賢才,才能使天下人心都歸向於我。
養怡之福
神龜雖壽,猶有竟時。騰蛇乘霧,終為土灰。老驥伏櫪,誌在千裏;烈士暮年,壯心不已。盈縮之期,不但在天;養怡之福,可得永年。幸甚至哉,歌以詠誌。
(魂)曹操《龜雖壽》
注:神龜:古人以為龜通靈長壽,神龜為最靈的一種。猶:還。竟:終了。這裏指死。烈士:剛強而有所作為的人。
譯:神龜的壽命雖然十分長久,但也還有生命終了的時候。盡管能乘霧飛行,終究也會死亡化為土灰。年老的千裏馬伏在馬棚裏,它的雄心壯誌仍然是一日馳騁千裏。有遠大誌向的人士到了晚年,奮發思進的雄心不會止息。人的壽命長短,不隻是由上天決定的。隻要自己保養得好,也可以益壽延年。真是幸運極了,用歌蠍來表達自己的思想感情吧。
己之不安
初,亮所乘馬有的顱,殷浩以為不利於主,勸亮賣之。亮曰:“曷有己之不安而移之於人!”浩慚而退。
《晉書·庾亮傳》
注:亮:庾亮。東晉大臣。的顱:馬名。殷浩:東晉將領。
譯:東晉韌,庾亮的坐騎名叫的顱,殷浩認為叫的顱會對庾亮有所不利,所以勸庾亮賣掉。庾亮說:“將對自己不利的東西轉嫁到別人身上,哪有這樣的道理呢!”殷浩聽後,慚愧地退下了。
申罔極之誌
葉延年十歲,其父為羌酋羌聰所害,每旦縛草為羌聰之象,哭而射之,中之則號泣,不中則嗔目大呼。其母謂曰:“羌聰,諸將已屠鯰之矣,汝何為如此?”葉延泣曰:“誡知射草人不益於先仇,以申罔極之誌耳。”性至孝,母病,五日不食,葉廷亦不食。
《晉書·四夷傳》
注:葉廷:東晉時鮮卑族人,為土穀渾王朝首領,在位23年。罔極:猶言遠大。
譯:葉延十歲的時候,他的父親被羌族首領羌聰殺害了。葉延每天早上把羌聰紮成草人,邊哭邊對草人射擊。射中了就哭泣,射不中則是瞪大了眼睛大叫。葉延的母親對他說:“羌聰已經被將士們剁戒碎塊,休怎麼還這樣呢?”葉延哭著對母親說:“我紮草人射擊不是因為仇恨,而是為了顯示遠大的誌向。”葉延為人很孝順,他母親病了,五天沒吃東西,葉延也跟著不吃東西。
不尚華麗
劉實字子真,平原高唐人也……少貧苦,賣牛衣以自給。然好學,手約繩,口誦書,博通古今。清身潔己,行無瑕玷……及望顯通,每崇儉素,不尚華麗。嚐詣石崇家,如廁,見有絳紋帳,捆褥甚麗,兩蜱持香囊。實便退,笑謂崇曰:“誤入卿內。”崇曰:“是廁耳。”實曰:“貧士未嚐得此。”乃更如他廁。
《晉書·劉實傳》
注:高唐:今山東高唐縣。牛衣:亦稱“牛被”,給牛禦寒的覆蓋物。
譯:劉實字於真。是高唐縣人……劉實少年時家境非常貧苦,就靠賣給牛禦寒的覆蓋物來掙錢養家。但是他非常愛學習,手上牽著牛繩,口裏背誦著許書。他博通古今,廉潔自愛,品行端莊……後來他身居高位,堿望尊貴,也總是崇尚樸素,不追求奢侈華麗。有一次他去造訪石崇家,進到他家廁所,看見裏麵掛著紅色的花帳子,床墊和被褥都很華麗,還有兩個奴婢手捧香爐,劉實使退出來了,笑著對石崇說:“錯進了你家的內室。”石崇問答說:“是廁所。”劉實說:“我這個清貧之士可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廁所。”說完後又改上其他的廚所。
均適寒暄
若其愛養神明,調護氣息,慎節起臥,均適寒暄,禁忌食飲,將餌藥物,遂其所稟,不為夭折者,吾無間然。
《顏氏家訓·養牛篇》
注:神明:指人的精神、心思。調護氣息:氣息即呼吸。道教認為調節好呼吸可以延長生命以至不死,這當然是主觀的說法。喧:暖。禁忌食飲:我國古代對飲食有種種禁忌,有的合乎科學,有的出於習慣並不科學。將:將養,調養。餌:食,服用。遂其所稟:指順著達到上天所賦予的自然年限。間然:找空子,找毛病。無問然就是沒有什麼可批評的了。
譯:如果是愛惜保養精神,調理護養氣息,起居有規律,穿衣冷暖適當,飲食有節製,吃些補藥滋養,順著本來的天賦,保住元氣,而不至於折。這樣,我也就沒有有什幺可批評的。
神理共契
民生而誌,詠歌所含,興發皇世,風流《二南》。神理矮契,政序相參。
(南朝)劉勰《文心雕龍·明詩》
注:皇:美好的,興盛的。這裏指上古時代,《二南》:指《詩經》中的《周南》、《召南》。這裏統指《詩經》。
譯:人們生來都有情誌,然後在詩歌的詠唱中將它表達出來,詩歌產生在上古時期,其形式發展到《詩經》。它應該和自然之道所一致,並和政治秩序相互結合。
生前生後
人生在世,望於後身似不相屬;及其歿後,則與前身似猶老少朝夕耳。
《顏氏家訓·歸心篇》
注:後身:佛教認為人死要轉生,所以有前身、後身的說法、,
譯:人活在這個世界上,遠看死後的事.似乎生前與死後毫不相幹。等到死後,你的靈魂與你前身之間的關係,就像老人與小孩,早晨與晚上一般關係密切。
心以理應
神用象通,情變所孕,物心貌求,心以理應,刻鏤聲律,萌芽比興,結慮司契,垂惟製勝。
(南朝)劉勰《文心雕龍·抻思》
注:象:物象。結慮:構思。
譯:作家的精神活動和萬物的形象相結合,從而構成作品的各種內容。外界事物以它們不同的形貌來打動作家,作家內心就根據一定的法則而產生相應的話動;然後推敲作品的音節,運用比興的方法,倘能掌握構思的法則,創作一定能夠成功。
兼解
奇正雖反,必兼解以俱通;剮柔雖殊,必隨時而適用。
(南朝)劉勰《文心雕龍·定勢》
譯:正常的和奇特的文章雖然相反,但總可以融會貫通;剮的和柔的作品雖然互異,也應該根據冪同的情況靈活應用。
雜比
五色雜而成黼黻,五音比而成《韶》、《夏》,五性發而為辭章,神理之數也……故情者文之經,辭者理之緯;經正而後緯成,理定而後辭暢。
(南朝)劉勰《文心雕龍·情采》
注:比:編輯。
譯:各種顏色相互錯雜,構成鮮豔的花紋:各種聲音相互調台,構成動聽的樂章;各種性情表達出來,構成優美的作品……所以思想內容猶如文辭的經線,文辭好比是內容的緯線;必須首先確定丁經線,然後才能織上緯線。
不離辭情
夫百節成體,共資榮衛,萬趣會文,不離辭情。
《南朝)劉勰《文心雕龍·聲律》
譯:成百的骨節組成整個身體,都靠氣血流暢,萬千種意思寫成一篇文章,離不開文辭與內容的配合。
恬澹寡欲
右千牛衛將軍安平王武攸緒,少有誌行,恬澹寡欲,扈從封中嶽還,即求棄官,隱於嵩山之陽。太後疑其詐,許之,以觀其所為。攸緒遂優遊岩壑,冬居茅椒,夏居石室,一如山林之士。太後所賜及王公所遺野服器玩,攸緒一皆置之不用,塵埃凝積。買田使奴耕種,與民無異。
《資冶通鑒》
注:恬澹寡欲:淡泊不貪圖名利。優遊岩壑:悠然自得於山水之間。
譯:右千牛衛將軍安平王武做緒,少年時就有誌向品行,淡泊不貪圖名利,隨從太後封中嶽回來後,即要求拋棄官爵,隱居於嵩山南麓。太後懷疑他有詐,同意他的請求,以觀察他的行動。武攸緒於是悠然自得於山水之間,冬天居住在茅般作牆的屋子裏,夏天居住於石室。和山林隱士一樣。太後的賞賜,主公贈給的衣服玩物,武攸緒一概閑置不用,上麵積滿灰塵。他買田讓家奴耕種,和普通百姓沒有區別。
心無所私
上召天台山道士司馬承禎,問以陰陽數術,對曰:“道者,損之又損,以至於無為,安肯勞心以學術數乎!”上曰:“理身無為則高矣,如理國何?”對曰:“國猶身也,順物自然而心無所私,則天下理矣。”上歎曰:“廣成之言,無以過也。”承禎固請還山,上許之。
《資治通鑒》
注:勞心:耗費心力。身:修身養性。心無所私:內心之中沒有任何私心雜念。
譯:唐睿宗召見天台山道十司馬承禎,向他請教關於陰陽術數的學問,司馬承禎回答說:“所滑‘道’.應當是損之叉損,以至於達到無為的境界,我怎麼肯耗費心力去研究陰陽術數的學問呢!”唐睿宗又問道:“對於修身養性來說,尤為是最高的境界,那麼治理國家的最高境界又是什麼呢?”司馬承禎回答說:“治理國家與修身養性道理一樣,隻要能夠饊到順乎世間萬物發展的自然之理,內心之中沒有任何私心雜念,那麼國家就可以趨於大治。”唐睿宗感慨地說:“廣成子所說的話,沒有^可以超過。”司馬承禎堅決請求返回天台山,唐睿宗同意了他的要求。
同心戮力
崇,唐之賢相,懷慎與之同心戮力,以濟明皇太平之政,夫何罪哉!秦誓曰:“如有一介臣,斷斷猗,無他技;其心休休焉,其如有容;人之有技,若已有之,人之彥聖,其心好之,不啻如自其口出,是能容之,以保我子孫黎民,亦職有利哉。”懷慎之謂矣。
《資治通鑒》
注:同心戮力:齊心協力。體:吉慶,歡樂。技:本事。
譯:姚祟是南朝的賢相,盧懷慎與他齊心協力,以成就唐明皇太平盛世的基業,對他有什麼可以責備的呢!《尚書·秦誓》說:“如果有一位臣子,一心守善而沒有什麼其他的本領,他的心地寬廣休美,能夠容人容物。別人有了本事,就好像是他自己的本事一樣;別人才能出眾,他能做到不僅口中常常加以稱道,而且真正能從內心喜歡上這個人。這是能容人的人,用他安定我的子孫臣民,則我的子孫臣民是能得到好處的啊。”這段話所說的就是像盧懷慎這樣的人。
沉厚寬恕
師德在河隴,前後四十餘年,恭勤不怠,民夷安之。性沉厚寬恕,狄仁傑之人相也,師德實薦之;而仁傑不知,意頗輕師德,數擠之於外。太後覺之,嚐問仁傑曰:“師德賢乎?”對曰:“為將能謹守邊陲,賢則臣不知。”又曰:“師德知人乎?”對曰:“臣嚐同僚,未聞其知人也。”太後曰:“朕之知卿,乃師德所薦也,亦可謂知人矣。”仁傑既出,歎曰:“婁公盛德,我為其所包容久矣,吾不得窺其際也。”
《資治通鑒》
注:輕:輕視。薦:推薦。際:邊際。
譯:婁師德在河隴,前後四十多年,謙恭勤奮,毫不懈怠,百姓和夷族都安定。他秉性樸實穩重,寬宏大量,獄仁傑入朝任宰相,實際上是他推薦的;而狄仁傑不知道,心裏很輕視婁師德,一再排擠他到外地。太後發覺後,雷同狄仁傑:“婁師德有道德才能嗎?”回答說:“作為將領能謹慎守衛邊疆,是否有道德才能我不知道。”太後衛說:“婁師德善於識別人才嗎?”回答說:”我曾經與他同事,沒有聽說他善於識別人才。”太後說:“皇上之所以知道你,便是由於婁師德的推薦,他也可以稱得上是善於識別人才了。”狄仁傑退出後,感歎說:“婁公有盛德,我受到他的包涵寬容已經很久了,我看不到他盛德的邊際。”
但用此心
大師告眾曰:善知識!菩提自性,本來清淨。但用此心,直了成佛。
《六祖壇經》
注:善知識:能夠引導眾生離惡修善,八於佛道的人,都可稱為善知識。這裏代指聽講者。
譯:六祖對大眾說:善知識!每個人的菩提自性本來就是清淨的;隻要用此清淨的菩提心,當下就能了悟成佛。
消遣世慮
公退之暇,披鶴氅,戴華陽巾,手執《周易》一卷,焚香默坐,消遣世慮。江山之外,第見風帆沙鳥、煙雲竹樹而已。待其酒力醒,榮煙歇,送夕陽,迎素月,亦謫居之勝概也。彼齊雲、落星,高則高矣;井斡、麗譙,華則華矣,止於貯妓女,藏歌舞,非騷人之事,吾所不取。
(宋)王禹偶《黃岡竹樓記》
注:氅:外套。騷人:風雅之士。
譯:公務辦完後的空閑時間,披著鶴氅,戴著華陽巾,手執一卷《周易》,焚香默坐於樓中,能排除世俗雜念。這裏江山形勝之外,但見風帆,沙鳥,煙雲竹樹罷了。等到酒醒之後,茶爐的煙火已經熄滅,送走落日,迎來皓月,此亦是滴居生活中的一大樂事。那齊雲、落星兩樓,高是算高的了;井斡、麗譙兩樓,華麗也算是非常華麗了,可惜隻是用來蓄養妓女,安頓歌兒舞女,那就不是風雅之士的所作所為了,我是不讚成的。
超然
凡物皆有町觀。苟有可觀,皆有可樂,非必怪奇偉麗者也。鋪糟啜縭,皆可以醉,果蔬草木,皆可以飽。推此類也,吾安往而不樂?
夫所謂求福而辭禍者,以福可喜而禍可悲也。人之所欲無窮,而物之可以足吾欲者有盡。美惡之辨戰乎中,而去取之擇交乎前,則可樂者常少,而可悲者常多,是謂求禍而辭福。夫求禍而辭福,豈人之情也哉!物有以蓋之矣。彼遊於物之內,而不遊於物之外;物非有大小也,自其內而觀之,未有不高且大者也。彼其高大以臨我,則我常眩亂反複,如隙中之觀鬥,又焉知勝負之所在?是以美惡橫生,而憂樂出焉;可不大哀乎!’
餘自錢塘移守膠兩,釋舟楫之安,而服車馬之勞;去雕牆之美,而蔽采椽之居;背湖山之觀,而適桑麻之野。始至之日,歲比不登,盜賊滿野,獄訟充斥;而齋廚索然,日食杞菊,入圍疑餘之不樂也。處之期年,而貌加豐,發之白者,日以反黑。餘既樂其風俗之淳,而其吏民亦安予之拙也,於是治其園圃,潔其庭字,伐安丘、高密之術,以修補破敗,為苟全之計。而園之北,因城以為台者舊矣;稍葺而新之,時相與登覽,放意肆誌焉。南望馬耳、常山,出沒隱見,若近若遠,庶兒有隱君子乎?而其東則盧山,秦人盧敖之所從遁也。西望穆陵,隱然如城郭,師尚父、齊桓公之遺烈,猶有存者。北俯濰水,慨然太息,思淮陰之功,而吊其不終。台高而安,深而明,夏涼而冬溫。雨雪之朝,風月之夕,餘未嚐不在,客未嚐不從。擷園蔬,取池魚,釀秫酒,瀹脫粟而食之,曰:樂哉遊乎!
方是時,餘弟子由適在濟南,聞而賦之,且名其台日“超然”,以見餘之無所往而不樂者,盞遊於物之外邊。
(宋)蘇軾《超然台記》
注:鋪:吃。夫:發語詞。胺西,泛指膠州灣畔海濱地區的西部,實指密州,治所在今山東諸城縣。雕強:用彩畫裝飾牆壁。呆椽:采即櫟術,以櫟木為椽,言其樸素。馬耳山:在今山東諸城縣西南五十裏,峰如馬耳.常山:在令山東諸城縣南二十裏。傳說秦、漢時期很多清高的人在這裏居住,穆陵:關名,故址在今山東臨駒縣東南大峴山上。擷:采摘。和:粘稻。瀹:煮。
譯:凡是事物都有可觀賞的地方。如有可觀賞的地方,就一定有快樂,不必一定是奇險偉麗之景,吃酒糟、喝薄酒,都可以使人醉,水果蔬菜草木,都可以使人飽。類推開去,我到哪兒會不快樂呢?
人們之所以求福避禍,是因為福能帶來快樂,禍會引起悲傷。人的欲望是無窮的,而能滿足我們獻望的外物卻是有限的:,孰美孰醜,在心中爭論不已,取此舍彼在眼前選擇不停,這樣可樂之處常常很少,可悲之處常常很多,這叫做求禍避福。求錨避福,難道是人之常情嗎!這是外物蒙蔽人呀!他們隻遊心於事物的內部,而不遊心於事物的外麵:事物本無大小之別,如果人拘於其內部而來看待它,那麼沒有一物不是高大的。它以高大的形象臨視著我,那麼我常常會眼花繚亂猶豫反複了,如同在隙縫中看人爭鬥,又哪裏能知道誰勝誰負?因此,美醜交錯而生,憂樂夾雜並出,這小是很大的悲哀麼!
我從錢塘調任到膠西地方來做知州,舍去坐船的安逸,而承受坐車騎馬的勞累;放棄牆壁雕繪的漂亮住宅,而蔽身在粗術造的居室裏;離開了湖山的景觀,而行走在種植桑麻的野地裏。剛到之時,連年收成不好,盜賊到處都有,案件也多不勝數;而廚房內空空如也,每天隻吃枸把菊花,人們一定都懷疑我會不快樂。過了一年,我麵腴體豐,頭發白的地方,也一天天變黑了。我既喜歡這裏的風俗淳厚,而這裏的官吏百姓也習慣於我的笨拙質樸,因此,在這裏修整花園菜圃,打掃幹淨庭院屋字,砍伐安丘、高密的樹木,來修補破敗之處,作為苟且求安的法子。在園子的北麵,靠著城牆而造的台已經很舊了,稍稍修茸使它煥然一新,常常與眾人一起登台觀賞。放開心意,盡展情誌。從台上向南望去,是馬耳山、常山,它們忽出忽沒,時隱時現,若近著遠,也許有隱士住在那裏吧?而東麵是盧山,秦人盧敲就是在那裏隱遁的。向西望去是穆陵關,高高地如同城郭一般,薑太公、齊桓公的遺風,尚有留存。向北俯視濰水,不禁慨歎萬分,想起了淮陰侯韓信的赫赫戰功,又哀歎他小得善終。這台高大而又平穩,進深而衛明亮,夏涼冬暖。雨雪紛飛的早晨,微風明月的夜晚,我役有不在那裏的,客人們沒有不跟從著我的。采摘園子裏的蔬菜,釣取池塘裏的遊魚,釀米酒,煮糙米,大家吃喝著,說道:“遊玩真痛快啊!”
當時,我的弟子由適在濟南,聽說了這件事,寫了一篇賦,並且把這台命名為“超然”,以表示我到哪兒都快樂的原因,在於我的心能超出於事物之外啊!
為快也哉
士生於世,使其中不自得,將何往而非病;使其中坦然不以物傷性,將何適而非快!今張君不以謫為患,竊會計之餘功,而自放山水之間,此其中宣有以過人者。將蓬戶瓷牖,無所不快;而況乎濯長江之清流,挹西山之白雲,窮耳目之勝以自適也哉!不然,連山絕壑,長林古木,振之以清風,照之以明月,此皆騷人思士之所以悲傷憔悴而不能勝者,烏睹其為快也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