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選擇郡國官吏中不善於言辭、忠厚莊重的長者,任命他們為丞相屬吏。官吏之中言辭文飾、心思縝密、想沽名釣譽的人,就將他們排斥在外。
牧民導之以善
上曰:“法者,治之正也,所以禁暴而率善人也。今犯法已論,而使毋罪之父母妻子同產坐之,及為收帑,朕甚不取。其議之。”有司皆曰:“民不能自治,故為法以禁之。相坐坐收,所以累其心,使重犯法,所從來遠矣。如故便。”上曰:“朕聞法正則民愨,罪當則民從。且夫牧民而導之善者,吏也。其既不能導,又以不正之法罪之,是反害於民為暴者也。何以禁之?朕未見其便,其孰計之。”有司皆曰:“陛下加大惠,德甚盛,非臣等所及也。請奉詔書,除收帑諸相坐律令。”
《史記·孝文本紀》
注:正:通“證”,憑證、依據。率:率領。這裏有引導的意思。坐之:因之而定罪。坐,指定罪。收帑(nu,奴):把罪犯的妻子兒女抓來,收為官府奴婢。帑,通“孥”,妻子兒女。有司:官吏。古代設官分職,事各有專司,故稱有司。相坐:即連坐。一人犯法,株連他人同時治罪。愨(que,確):忠厚,謹慎。罪當:判罪(懲處)得當。牧民:即統治人民。《逸周書·命訓》中有“牧萬民”的說法。孰計:仔細考慮。孰,同“熟”。
譯:文帝說:“法令是治理國家的準繩,是用來製止暴行,引導人們向善的工具。如今犯罪的人已經治罪,卻還要使他們無罪的父母、妻子、兒女和兄弟因為他們而被定罪,甚至被收為奴婢。我認為這種做法很不可取,希望你們再議論議論吧。”主管官員都說:“百姓不能自治,所以製定法令來禁止他們做壞事。無罪的親屬連坐,和犯人一起收捕判罪,就是要使人們心有牽掛,感到犯法幹係重大。這種做法由來已久,還是依原來的做法不加改變為宜。”文帝說:“我聽說法令公正百姓就忠厚,判罪得當百姓就心服。再說治理百姓引導他們向善,要靠官吏。如果既小能引導百姓向善,又使用不公正的法令處罰他們,這樣反倒是加害於民而使他們去幹凶暴的事,義怎麼能禁止犯罪呢?這樣的法令,我看不出它有哪些適宜之處,請你們再仔細考慮考慮。”官員們都說:“陛下給百姓以大恩大惠,功德無量,這不是我們這些臣下所能想得到的。我們遵從詔書,廢除拘執罪犯家屬,收為奴婢等各種連坐的法令。”
百官之非
上口:“蓋聞天道禍自怨起而福繇德興。百官之非,宜由朕躬。今秘祝之官移過於下,以彰吾之不德,朕甚不取。其除之。”
《史記·孝文本紀》
注:繇(you由):由,從。由:因為,由於。躬:自身。
譯:文帶說:“我聽說,天道是禍從怨起、福由德興。百官的過錯,應當lb我一人承擔責任。如今秘祝官把過錯都推到下麵的大臣,其結果是顯揚了我的無德,我很不讚成。應當取消這種做法。”
遍加賞賜
有司請立皇後。薄太後曰:“諸侯皆同姓,立太子母為皇後。”皇後姓竇氏。上為立後故,賜天下鰥寡孤獨窮困及年八十已上孤兒九歲已下布帛米肉各有數。上從代米,初繼位,施德惠天下,填撫請侯四夷皆洽歡,乃循從代來功臣。
《史記·孝文本紀》
注:渚候皆同姓:《索隱》:“謂帝之子為諸侯王,皆同姓:,姓,生也,言皆同母生,故立太子母也。”竇氏:本是文帝之妾,此時文帝正妻已死。鰥寡孤獨:老而無妻叫做“鰥”,老而無夫叫做“寡”,幼而無父叫做“孤”,老而無子叫做“獨”。這裏“鰥寡孤獨”是泛指失去依靠,需要照顧的人。已:通“以”。填撫:鎮撫,安撫。填,通“鎮”,安定。循:安撫,慰問。
譯:主管大臣請求皇帝封立皇後。薄太後說:“皇帝的兒子都是同母所生,就立太子的母親為皇後吧。”皇後姓竇。文帝因為立了皇後的緣故,賜給天下無妻、無夫、無父、無子的窮困人,以及年過八十的老人、不滿九歲的孤兒每人若幹布、帛、米、肉。文帝由代國來到京城,即位不久,就對天下施以德惠,安撫諸侯和四方邊遠的部族,使上上下下都融洽歡樂,於是慰問從代國隨同來京的功臣。
進善之旌
上曰:“古之治天下,朝有進善之旌,誹謗之木,所以通治道而來諫者。今法有誹謗妖言之罪,是使眾臣不敢盡情,而上無由聞過失也。將何以來遠方之賢良?其除之。民或祝詛上以相約結而後相謾,吏以為大逆,其有他言,而吏又以為誹謗。此細民之愚無知抵死,朕甚不取。自今以來,有犯此者勿聽治。”
《史記·孝文本紀》
注:進善之旌,誹謗之木:相傳唐堯時在四通八達的路口樹立旌旗和木牌,欲進善言者,立於旗下言之}有批評朝政者,寫在木牌上。誹謗,批評,指責。通治道:使治國的途徑通暢。妖言:迷惑人的邪說。這裏指以妖言惑眾。情:真情,實情。“民或”句:祝詛,祈禱鬼神,使降禍於所憎之人;約結,結盟,定約;謾,欺騙,指負約。抵死:犯死罪。抵,觸犯。自誇以來:從今以後。聽治:判決治罪。
譯:文帝說:“古代治理天下,朝廷設置進善言的旌旗和批評朝政的木牌,用以打通治國的途徑,招來進諫的人。現在法令中有誹謗朝廷妖占惑眾的罪狀,這就使大臣們不敢完全說真話,做.皂帝的也無從了解自己的過失。這還怎麼能招來遠方的賢良之士呢?應當廢除這樣的條文。百姓中有人一起詛咒皇帝,約定互相隱瞞,後來又毀約相互告發,官吏認為這足太逆不道;如果再有其他不滿的話,官吏又認為是誹謗朝廷。這些實際上隻是小民愚昧無知而犯了死罪。上述做法我認為很不可取。從今以後,再有犯這類罪的,一律不加審理,不於治罪。”
馴道不純
齊太倉令淳於公有罪當刑,詔獄逮徙係長安。太倉公無男,有女五人。太倉公將行會逮,罵其女曰:“生子不生男,有緩急菲有益也!”其少女緹縈自傷泣,乃隨其父至長安,上書曰:“妾父為吏。齊中皆稱其廉平,今坐法當刑。妾傷夫死者不可複生,刑者不可複屬,雖複欲改過自新,其道無由也。妾願沒人為官婢,贖父刑罪,使得自新。”書奏天子,天子憐悲其意,乃下詔曰:“蓋聞有虞氏之時,域衣冠異章服以為謬,而民不犯。何則?至治也。今法有肉刑三,而奸不止,其咎安在?非乃朕德薄而教不明歟?吾甚自愧。故夫馴道不純而愚民陷焉。詩曰‘愷悌君子,民之父母’。令人有過,教未施而刑加焉,或欲改行為善而道毋由也。朕甚憐之。夫刑至斷支回體,刻肌膚,終身不息,何其楚痛而不德也,豈稱為民父母之意哉!其除肉刑。”
《史記·孝文本紀》
注:刑:刑罰。這裏指受肉刑。緩急:指緊急情況。這裏的“緩”字無實義,隻是個陪襯。其道無由:無法走向改過自新的道路。“畫衣冠”句:以畫有特別的圖形或顏色的衣帽來象征各種刑罰。章服,指給罪犯穿上有特定標誌的衣服。章,彩色。謬(lu陸):侮辱,羞辱。相傳上古有所謂象刑,即以特異服飾象征五刑,以示恥辱,而不用肉刑,未必可信。至治:政治清明達到了頂點。至,到達極點。肉刑三:古代的三種肉刑,一般指黥(臉上刺字)、劓(割去鼻子)、刖(斷足)。梁玉繩《史記誌疑》認為是指劓、刖、官(殘害生殖機能)三種肉刑。奸:指違法犯罪的人與事。馴道不純:教導的方法不恰當。馴通“訓”,教導。純,善,好。這兩句詩弓l自《詩經,大雅·洞酌》。愷(kai凱)悌,指平易近人。支:同“肢”。
譯:齊國的太倉令淳於公犯了罪,應該受刑,朝廷下詔讓獄官逮捕他,把他押解到長安拘禁起來。太倉令沒有兒子,隻有五個女兒。他被捕臨行時,罵女兒們說:“生孩子不生兒子,遇劉緊急情況,就沒有用處了!”他的小女兒緹(tf提)縈(ying營)傷心地哭了,就跟隨父親來到長安,向朝廷上書說:“我的父親做官,齊國的百姓都稱讚他廉潔公平,現在他因觸犯法律而犯罪,應當受刑。我哀傷的是,受了死刑的人不能再活過來。受了肉刑的人肢體斷了不能再接起來,雖想走改過內新之路,但也沒有辦法了.我願意技收入官府做奴婢,來抵父親應該受刑的罪,使他能夠改過自新。”上書邀到文帝那裏,文帝憐憫緹縈的孝心,就下詔說:“聽說在有虞氏的時候,隻是在罪犯的衣帽上畫上特別的圖形或顏色,給罪犯穿上有特定標誌的衣服,以此來羞辱他們,這樣,民眾就不犯法了。為什麼能這樣呢?因為當時政治清明到了極點。如今法令巾有刺麵、割鼻、斷足三種肉刑,可是犯法的事仍然不能禁止,過失出在哪兒呢?不就是因為我道德不厚,教化不明嗎?我自己感到很慚愧,所以訓導的方法幣完善,愚昧的百姓就會走上犯罪。《詩經》上說,‘平易近人的官員,才是百姓的父母’。 現在人犯了過錯,還沒施以教育就加給刑罰,那麼有人想改過從善也沒有機會了,我很憐憫他們:施用刑罰以致割斷犯人的肢體,刻傷犯人的肌膚,終身不能長好,多麼令人痛苦而又不合道德呀。作為百姓的父母,這樣做,難道台乎天下父母心嗎?應該廢除肉刑。”
舉善而教
卓茂字子康,南陽宛人也。性寬仁恭愛。初辟丞相府史,時嚐出行,有人認其馬。茂問曰:“子亡馬幾何時?”對曰:“月餘日矣。”茂有馬數年,心知其謬,默解與之,挽車而去,顧曰:“若非公馬,幸至丞相府歸我。”他日,馬主別得亡者,乃詣府送馬,叩頭謝之。後以儒術舉為侍郎,遷密令。勞心諄諄,視人如子,舉善而教。人嚐有言部亭長受其米肉遺者,茂辟左右問之目:“亭長為從汝求乎?為汝有事囑之而受乎?”人曰:“往遺之耳。”茂曰:“遺之而受,何故言邪?”人曰:“竊聞賢明之君,使人不畏吏,吏不取人。今我畏吏,是以遺之,吏既卒受,故來言耳。”茂曰:“汝為敝人矣。凡人所以貴於禽獸者,以有仁愛,知相敬事也。今鄰裏長老尚致饋遺,此乃人道所以相親,況吏與民乎?吏顧不當乘威力強請求耳。汝獨不欲修之,寧能高飛遠走,不在人閑邪?亭長素善吏,歲時遺之,禮也。”人曰:“苟如此,律何故禁之?”茂笑曰:“律設大法,禮順人情。今我以禮教汝,汝必無怨惡;以律治汝,何所措其手足乎?”於是人納其訓,吏懷其恩。數年,教化大行,道不抬遺。時光武初即位,乃下詔曰:“前密令卓茂,束身自修,執節淳固,誠能為人所不能為。今以茂為太傅,封曜德侯。’
《後祝書·卓茂傳》
譯:卓茂字子康,是南陽宛人,性格寬厚仁愛謙恭。當初被朝廷征召出任丞相,當他從相府走出來時,有人指認他騎的馬匹是自己的。卓茂問說:“您的馬遺失多久了?”那人答道:“大約有一個多月了。”卓茂有那匹馬已經多年,他心裏知道對方誤認,但仍默默解開韁繩將馬牽給對方,自己拉車離擊時,回頭告訴他:“如糶發現這匹馬不是您的,請您來丞相府還我!”隔了幾天,那位馬主找到了遺失的那一匹馬,於是便來到丞相府歸還馬匹,並且向卓茂叩頭道謝。後來因卓茂精通儒家學術被舉薦為侍郎,調動擔任密縣縣令。(卓麓對百姓)憂心苦思,教誨不倦,視百姓為自己的孩子,任用賢良教化百姓。有人曾告一亭長接受他的米、肉,卓茂屏退左右問那人:“是亭妊找你要的,還是你有事托付他而給的?”那人說:“我私下聽說,賢明的君主使百姓不懼怕官吏,官吏不向百姓索取。而今我害怕他,所以進他米、肉,亭長既然最終接受了,所以我來告他。”卓茂說:“你是鄙陋的人啊。大凡人之所以比禽獸尊貴,是因為人們講求仁愛,懂得互相敬重。現在鄉鄰間尚且表達饋贈之禮,這是人們之所以相互親近的原因,更何況官吏與百姓之間呢?官吏隻是不能乘勢求取饋贈罷了。你偏偏不想修行,豈能遠走高飛.脫離這個世界?亭長平素就是個好官,過年時送些米、肉,這是禮節。”那人說:“假如這樣的話,法律為什麼禁止那樣做呢?”卓茂笑著說:“律條的設定要合乎大的準則,禮製的理順要合乎人間真情。而今我用禮教導你,你必定沒有怨恨;用法律來懲治你,和處置自己的手足有什麼不同呢?“於是那人接受了卓茂的訓誡,亭長也很感激卓茂的德惠。過了幾年,教育感化普遍實行,東西掉在路上都沒人撿走據為已有。那時光武帝剛剮登上王位,就下詔說:“先前密州縣令卓茂,約束自己加強自身修養,堅持自己的節操純潔不變,的確能做好別人所做不到的。而今任他為太傅,封為曜德侯。”
先民後己
春,上曰:“朕獲執犧牲珪幣以事上帝宗廟,十四年於今,曆日(縣)(綿)長,以不敏不明而久撫臨天下,朕甚自愧。其廣增諸祀埤場珪幣。昔先王遠施不求其報,望祀不祈其福,右賢左戚,先民後己,至明之極也。今吾聞祠官祝籃,皆歸福朕躬,不為百姓,朕甚愧之。夫“朕不德,而躬享獨美其福,百姓不與焉,是重吾不德。其令祠官致敬,毋有所祈。”
《史記·孝文本紀》
注:毒:指十四年春天。漢承秦曆,以建亥之月(夏曆十月)為歲首,當年的春天在當年的冬天之後,即在第二個季度(夏曆的正月,二月,三月)。“朕獲”旬:犧牲,古代祭祀用的牲畜。矽幣,古代帝王、諸侯舉行朝會、祭祀用的玉器和帛。這句話的意思是:我登基做了皇帝。曆:經曆。撫臨:安撫統治。場:供祭祀用的場所。望祀:遙望而祭。古代祭禮的一一種。右賢左戚:指用人注重賢才,不注重親戚。古代以右為高,以左為下。祠官:掌管祭祀的官員。祝嫠(Xi西):祭祀上天,祈求降福。螯,通“禧”,吉祥,幸福。不與焉:沒有參與其中。即指享受不到。與,參與,參加。
譯:這年春天,文帝說:“我有幸得以執掌祭祀的犧牲、玉帛來祭祀上帝、宗廟,登上帝位,至今十四年了,曆時已經很久,以我這樣一個既不聰敏又不明智的人長久地治理天下,深為自愧。應當廣泛增設祭把的蟬場和玉帛。從前先王遠施惠而不求回報,遙祭山川卻不為自己祈福,尊賢抑親,先民後已,聖明到了極點。如今我聽說掌管祭祀的祠官祈禱時,全都是為我一個人,而不為百姓祝描,我為此而感到非常慚愧。憑著我這樣無德之人,卻獨自享受神靈的降福,而百姓卻享受不到,這就加重了我的無德。現在命令祠官祭祀要向神獻上敬意,不要為我—個人祈求什麼。”
和親
後二年,上曰:“朕既不明,不能遠德,是以使方外之國或不寧息。夫四荒之外不安其生,封畿之內勤勞不處,二者之咎,皆自於朕之德薄而不能遠達也。間者累年,匈奴並暴邊境,多殺吏民,邊臣兵吏又不能渝吾內誌,以重吾不德也,夫久結難連兵,中外之國將何以自寧?今朕夙興夜寐,勤勞天下,憂苦萬民,為之怛惕不安,未嚐一日忘於心,故遣使者冠蓋相望,結軼於道,以諭朕意於單於。今單於反古之道,計社稷之安,便萬民之利,親與朕俱棄細過,偕之大道,結兄弟之義,以全天下元元之民。和親已定,始於今年。”
《史記·孝文率紀》
注:後二年:即後元二年(前162,年)。方外之國:指西漢王朝境外的國家。方,境,邊境。封畿之內:京都一帶地域。這裏泛指內地。暴:欺淩,侵害。諭:了解,明。結難連兵:結下怨仇,接連用兵。難,怨仇,仇敵。冠蓋相望:即冠蓋相望於道。冠蓋,指官員的帽子和車上的篷蓋。結軼:意思是車痕相連。軼,通“轍”,車輪壓出的痕跡。反:同“返”。元元:善良的。
譯:後元二年,文帝說:”我不英明,不能施恩德於遠方,因而使境外有些國家時常侵擾生事。邊遠地區的人民不能安定地生活,內地的百姓辛勤勢動也不得歇息,這兩方麵的過失,都是由於我的德不厚,不能惠及遠方。最近連續幾年,匈奴都來為害邊境,殺我許多官吏和百姓,邊境的官員和將領又不明白我的心意,以至加重我的無德。這樣長久結下怨仇,兵禍不斷,中外各國將怎麼能各自安寧呢?現在我起早睡晚,操勞國事,為萬民憂慮,惶惶不安,未曾有一天心裏不想著這些事情,所以我派出一批又一批的使者,在路上禮帽車蓋前後相望,車子的轍跡遵道相連,為的就是讓他們向單於說明我的意願。現在單於已經回到從前友好相處的道路上來了,考慮國家的安定.為了萬民的利益,親自跟我相約完全拋棄細小的過失,一起走和平的大道,結為兄弟之好,以保全天下善良的百姓。和親的協議已經確定,從今年就開始。”
以德化民
孝文帝從代來,即位二十三年,宮室苑囿狗馬服禦無所增益,有不便,輒弛以利民。嚐欲作露台,召匠計之,直百金。上曰:“百金中民十家之產,吾奉先帝官室,常恐羞之,何以台為!”上常衣綈衣,所幸慎夫人,令衣不得曳地,幃帳不得文繡,以示敦樸,為天下先。治霸陵皆以瓦器,不得以金銀銅錫為飾,不治墳,欲為省,毋煩民。南越王尉佗自立為武帝,然上召貴尉佗兄弟,以德報之,佗遂去帝稱臣。與匈奴和親,匈奴背約人盜,然令邊備守,不發兵深入,惡煩苦百姓。吳王詐病不朝,就賜幾杖。群臣如袁盎等稱說雖切@,常假借用之。群臣如張武等受賂遺金錢,覺,上乃發禦府金錢賜之,以愧其心,弗下吏。專務以德化民,是以海內殷富,興於劄義。
《史記·孝文本紀》
注:苑囿:古代畜養禽獸、種植林術,以供皇帝、貴族遊玩打獵的園林風景區。露台:高台。《集解》引徐廣曰:“露,一作靈。”直:同“值”。綈:一種質地粗厚的絲織品。先:走在前麵。這裏指做出榜樣。霸陵:文帝的陵墓,在長安城東(今西安市東北)。墳:上古“墳”和
“墓”有區別,墳高,墓平。後來“墳墓”連用,不再區別。幾杖:幾,矮而小的桌子,用以放東西。杖,手杖。文帝賜幾杖是表示關懷吳王年紀大,不必定期進京朝見。稱說:“稱”與“說”同義。這裏指進言說事。切:誠懇,直率。下吏:下交給有關官吏處理。
譯:孝文帝從代國來到京城,即位二十三年,宮室、園林、狗馬、服飾、車駕等,什麼都沒有增加。但凡有對百姓不便的事情,就予以廢止,以便利民眾。文帝曾打算建造一座高台,召來工匠一計算,造價要上百斤黃金:文帝說:“百斤黃金相當於十戶中等人家的產業,我承受了先帝留下來的宮室,時常擔心有辱於先帝,還建造高台幹什麼呢?”文帝平時穿的是質地粗厚的絲織衣服,對所寵愛的慎夫人,也不準她穿長得拖地的衣服,所用的幃帳不準繡彩色花紋,以此來表示儉樸,為天下人做出榜樣。文帝規定,建造他的陵墓霸睦,一律用瓦器,不準用金銀銅鍋等金屬做裝飾,不修高大的墳;要節省,不要煩擾百姓。南越王尉佗自立為武帝,文帝卻把尉佗的兄弟召來,使他們顯貴,報之以德。尉佗於是取消了帝號,向漢朝稱臣。漢與匈奴相約和親,匈奴卻背約人侵劫掠,而文帝隻命令邊塞戒備防守,不發兵深入匈奴境內.不願意給百姓帶來額擾和勞苦。吳王劉濞謊稱有病不來朝見,文帝就趁此機會賜給他木幾和手杖,以表示關懷他年紀大。可以免去進京朝覲之劄。群臣中如袁盎等人進言說事,雖然直率尖銳,而文帝總是寬容采納。大臣中如張武等人接受別人賄賂的金錢,事情被發覺,文帝就從皇宮倉庫中取出金錢賜給他們,用這種辦法使他們內心羞愧,而不下交給執法官吏處理。文帝一心致力於用恩德感化臣民,因此天下富足,禮義興盛。
厚待單於
郅支既誅,呼韓邪單於且喜且懼,上書言曰:“常願謁見天子,誠以郅支在西方,恐其與烏孫俱來擊臣,以故未得至漢。今郅支已伏誅,願入朝見。”竟寧元年,單於複入朝,禮賜如初,加衣服錦帛絮,皆倍於黃龍@時。單於自言願婿漢氏以自親。元帝以後宮良家子王嬙字昭君賜單於。單於歡喜,上書願保塞上穀以西至敦煌,傳之無窮,……王昭君號寧胡閼氏,生一男伊屠智牙師,為右日逐王。
《漢書·匈奴傳下》
注:郅支:郅支單於,呼韓邪之兄,當時在匈奴東邊自立為單幹,後被漢所誅。竟寧:元帝年號。元年:公元前33年。黃龍:宣帝年號。閼氏:漢代匈奴王妻妾的稱號,稱單於母親為母閼氏。
譯:鄄支單於被殺後,呼韓邪單於又歡喜又恐懼,上書說:“我一宣想拜見天子,實在是因為過去郅支單於在西邊,唯恐他與烏孫國一起來襲擊我,所以沒能到漢朝來。現在郅支單於已經伏法,我願到漢朝來朝見。”元帝竟寧元年,單於又來朝見,朝廷像以前一樣給以禮遇和賞賜,贈賜的衣服錦緞帛絮,都比宣帝黃龍年間加倍。單於主動說願意做漢朝的女婿,“更加親近漢朝。元帝把後官良家女子王嫡(字昭君)賜給單於。單於很高興,上書說願意守衛上穀以西至敦煌的邊塞,世世代代傳下去。……王昭君,號寧胡閼氏,生了一個jL子名伊屏智牙師,以後成為右日逐王。
人臣的教化
估化成俗定,則為人臣者,主醜忘身,國醜忘家,公醜忘私,利不苟就,害不苟去,唯心所在,主上之化也。故父兄之臣誠死宗廟,法度之臣誠死社稷,輔翼之臣減死君上,守衛捍敵之臣誠死城廓封境。故日“聖人有金城”者,比物此誌也。彼且為我死,故吾得與之俱生;彼且為我亡,姑吾得與之俱存;夫將為我危,故吾得與之皆安。顧行而忘利,守節而服義,故可以托不禦之權,可以托五尺之孤。此厲廉恥、行禮義之所致也。
(漢)賈誼《新書·階級》
注:父兄之臣:本姓之大臣。金城:金屬鑄就的城牆。形容城牆堅固。顧行:保壘品行。不禦之權:無須加以控製的權力。五尺之孤:年幼的皇帝。
譯:如果教化形成了,美好風俗確立了,那麼做臣子的就會為了國君的事業而忘掉個人的事情,為了國家大事而忘掉自家之事,為了公事而忘掉個人私事,有好處不會沒有原則去撈取,有了災禍不苟且躲避,所作所為全依道義,這全是君王教化的結果。因而與君王同姓的臣下,為捍衛宗廟而死;執法大臣,為國家之事而死;君王周圍輔佐他豹大臣,一定為保衛國君而死;負責守邊禦敵的大臣,一定守衛城池疆土而死。所以才說“聖明的君主擁有金築的城”啊,比方的正是這種情況。他們要為我去死,但我卻能跟他們一起活下來;他們要為我舍身,我卻能同他們共存;他們將為我遭受危難,可是我卻同他們共享安定。他們能為顧全品行而忘掉私利,為保守氣節而服從正義,所以可以把大權交給他們而不必加以控製,也可以把幼主托付給他們,這種情況的出現是激勵大臣守廉恥、遵循禮義的結果。
專則和諧
夫任一人則政專,任數人則相倚。政專則和諧,相倚則違
《後漢書·仲長統傳》
譯:把權利確定給一個人就會形成政務的專一,給數個人就會形成相互依賴。政務專一就和諧,政務依賴就會相違背。
字內不擾
世主得道,宇內不擾;諸侯賓服,百蠻雍喜,四海同風,兵革不起;微捍之人無所效其言,果壯之士無所施其功;聰明辯智,隨澤而耕,騏驥驊騮,嬰輿而作,天下宴閑,各樂其業;世敦俗厚,民人專一,總織而衣,總耕而食;天心和洽,萬物豐熟,嘉祥屢臻,吉符並集;非天降福,世主道德也。
《老子指歸·天下有道》
譯:君主得道,宇內不執;諸侯賓服,邊民和樂;四海同風,兵革不起;強悍的人無法實現預謀,勇敢的人無法施展本領;聰明善辯的人沿著窪地耕作,騏驥驊騮拴在車上駕禦,天下安閑,各樂其業;世俗淳厚。民眾專一,聚織而衣,聚耕而食;天心和洽,萬物豐熟,嘉祥屢至,吉符並集;不是上天降福,而是因為君主以德禦天下呀。
出師表
先帝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此誠危急存亡之秋也。然侍衛之臣不懈於內,忠誌之士忘身於外者,蓋追先帝之殊遇,欲報之於陛下也。誠宜開張聖聽,以光先帝遣德,恢弘誌士之氣,不宜妄自菲薄,引喻失義,以塞忠諫之路也。宮中府中,俱為一體,陟罰臧否,不宜異同。若有作奸犯科及為忠善者,宜付有司論其刑賞,以昭陛下平明之理,不宜偏私,使內外異法也。侍中侍郎郭攸之、費幃、董允等,此皆良實,誌慮忠純,是以先帝簡撥以遺陛下。愚以為宮中之事,事無大小,悉以谘之,然後施行,必能裨補闕漏,有所廣益。將軍向寵,性行淑均,曉暢軍事,試用於昔日,先帝稱之口能,是以眾議舉寵為督。愚以為營中之事,悉以谘之,必能使行陣和睦,優劣得所。親賢臣,遠小人,此先漢所以興隆也;親小人,遠賢臣,此後漢所以傾頹也。先帝在時,每與臣論此事,未嚐不歎息痛恨於桓、靈也。侍中、尚書、長史、參軍,此悉貞良死節之臣,願陛下親之信之,則漢室之隆,可計日而待也。臣本布衣,躬耕於南陽,苟全性命於亂世,不求聞達於諸侯。先帝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三顧臣於草廬之中,谘臣以當世之事,由是感激,遂許先帝以驅馳。後值傾覆,受任於敗軍之際,奉命於危難之間,爾來二十有一年矣。先帝知臣謹慎,故臨崩寄臣以大事也。受命以來,夙夜憂歎,恐托付不效,以傷先帝之明,故五月渡瀘,深入不毛。今南方已定,兵甲已足,當獎率三軍,北定中原,庶竭駑鈍,攘除奸凶,興複漢室,還於舊都。此臣所以報先帝而忠陛下之職分也。至於斟酌損益,進盡忠言,則攸之、神、允等之任也。願陛下托臣以討賊興複之效,不效則治臣之罪,以告先帝之靈。若無興德之言,則責攸之、神、允等之慢,以彰其咎;陛下亦宜自謀,以谘諏善道,察納雅言,深追先帝遺詔。臣不勝受恩感激。今當遠離,臨表涕零,不知所言。
《出師表》
譯:先帝創立帝業還沒有完成一半,就中途去世了。現在,天下已分成魏、蜀、吳三國,我們蜀國人力疲憊,物力又很缺乏,這確實是國家危急存亡韻關鍵時刻。然而,侍衛大臣們在宮廷內毫不懈怠,忠誠有誌的將士在疆場上舍身作戰,這都是因為追念先帝在世時對他們的特殊待遇,怨報效給陛下啊。陛下確實應該廣泛地聽取群臣的意見,發揚光大先帝留下的美德,弘揚誌士們的氣概;不應該隨隨便便地看輕自己,言談中稱引譬喻不合大義(說話不恰當),以致堵塞忠臣進諫勸告的道路。皇宮的侍臣和丞相府的官吏都是一個整體,對他們的提升、處分、表揚、批評,不應該因人而有什麼差別。如糶有營私舞弊、違犯法律或盡忠為善的人,陛下應交給主管的官吏,由他們評定應得的處罰或獎賞,用來表明陛下公正嚴明的治理方針。不應偏袒徇私,使得宮內和宮外有不同的法則。侍中郭攸之、費秭和侍郎董允等人,都是忠良誠實的人,他們的誌向和心思忠誠無比,因此先帝把他們選拔出來留給陛下。我認為宮中的事情,無論大小,陛下都應征詢他們,然後再去實施,這樣一定能補救欠缺疏漏的地方,獲得更好的效果。將軍向寵,性格和善,品德公正,精通軍事,從前經過試用,先帝稱讚他有才能,因此大家商議推舉他做中部督.我認為軍營中的事務,都應與他商量,這樣一定能使軍隊團結協作,將士才幹高的、差的,隊伍強的、弱的,都能夠得到合理的安排。親近賢臣,疏遠小人,這是前漢興隆昌盛的原因;親近小人,疏遠賢臣,這是後漢所以傾覆衰敗的原因。先帝在世時,每次與我談論這些事,沒有一次不對桓、靈二帝感到歎息、痛心的。侍中郭攸之、費諱,尚書陳震,長史張商,參軍蔣琬,這些都是忠貞賢良能夠以死報國的忠臣,希望陛下親近他們、信任他們,那麼漢室的興隆就指日可待了。我本來是一介平民,在南陽種田,隻求能在亂世中暫且保全性命,不奢求在諸侯麵前有仆麼名氣。先帝不因我身世卑微、見識短淺,反而降低自己的身份,三次到草廬來訪問我,向我征詢對當今天下大事的意見,我因此十分感激,於是答應先帝願為他奔走效勞。後來遇到失敗,我在戰敗的時候接到委任,在危難的時候奉命出使東吳,從那時到現在已經二十一年了。先帝(劉備)知道我謹慎,因此在臨終前把國家大事托付給我。自從接受任命以來,我日夜憂慮歎息,擔心不能將先帝托付的事情辦好,有損先帝的聖明。所以我在五月渡過瀘水,深入到荒涼的地方。現在南方已經平定,兵器已經準備充足,應當鼓舞並率領三軍,向北方平定中原。希望全部貢獻出自己平庸的才能,鏟除奸邪凶惡的曹魏,複興漢室,回到原來的都城洛陽。這是我用來報答先帝並忠於陛下的職責的本分。至於對政事的斟酌興廢,進獻忠誠的建議,那是郭攸之、費瑋、董允等人的責任。希望陛下把討伐奸賊、複興漢室的任務交給我,如果沒有完成,就請治我重罪,來告慰先帝在天之靈。如果沒有勸勉陛下宣揚聖德的忠言,就責備郭攸之、費諱、鼙允等人的怠慢,來揭露他們的過失;陛下自己也應該認真考慮國家犬事,征詢治理國家的好辦法,聽取正確的意見,深切造念先帝的遺訓。如果能夠這樣,我就受恩感激不盡了。現在我就饔辭別陛下遠行了,麵對奏表熱泔縱橫,不知說了些什幺。
社稷之慮
帝欲徙冀州士卒家千萬戶實河南。時天旱蝗,民饑,群司以為不可,而帝意甚盛。侍中辛毗朝臣俱求見,帝知其欲諫,作色以待之,皆莫敢言。毗曰:“陛下欲徙士家,其計安出?”帝曰:“卿謂我徙之非邪?”毗曰:“誠以為非也。”帝曰:“吾不與卿議也。”毗曰:“陛下不以臣不肖,置之左右,而之謀議之官,安能不與臣議邪!臣所言非私也,乃社稷之慮也,安得怒臣!帝不答,起人內;毗隨而引其裾,帝遂奮衣不還,良久用也,曰:“佐治,卿持我何太急邪!”毗曰:“今徙,既失民心,又無以食也,故臣不敢不力爭。”帝乃徙其半。帝嚐出射雉,顧群臣曰:射雉樂哉!毗對曰:“於陛下甚樂,於群下甚苦。”帝默然,後遂為之稀出。
《資治通鑒》
注:帝:魏文帝曹丕。辛毗:字佐治,時任魏國侍中,以直言敢諫著稱。
譯:皇帝要遷徙冀州籍士兵的家屬十萬戶,充實河南郡。當時,天太早,義鬧蝗災,百姓饑饉,朝廷各部門都認為不可以,而皇帝態度卻很堅決。侍中辛毗和朝廷大臣請求覲見,皇帝知道他們要勸諫,板起麵孔等著。大家見皇帝臉色不好,都不敢說話。辛毗說:“陛下要遷徙士兵家屬,理由是什麼?”皇帝說:“你認為我的做法不對?”辛毗回答說:。確實不對。”皇帝說:“我不和你討論。”辛毗說:“陛下不認為我不成才,所以將我安排在陛下身邊,作為谘詢的官員,陛下怎麼能不和我討論呢?我的話並非對我個人有什麼好處,而是為國家著想,您有什麼理由對我發脾氣昵?”皇帝不答,起身要進內室。辛毗在後麵趕上,拉住他的衣襟,皇帝猛地拽過衣襟,哭也不回地走_了進去。過了很久,他又出來,對辛砒說:“辛佐治,你為什麼把我挾持得那麼急迫!”辛毗說:“遷徙民眾,既失人心,又缺少糧食,所以我不得不力爭。”這樣,皇帝隻遷徙了五萬戶。皇帝曾出外打野雞取樂,對官員們說:“射野雞,實在令人高興!”辛毗對答說:“這對陛下來說,的確是件高興事;對我們這些臣子,可是件苦差事。”皇帝默熱無語,以後就很少出去打獵了。
無君無臣
曩古之世,無君無臣,穿井而飲,耕田而食。日出而作,日人而息。泛然不係,恢爾自得。不競不營,無榮無辱。澤無舟粱,川穀不通,則不相並兼。士眾不聚,則不相攻伐。
《抱樸子·詰鮑》
譯:遠古時,沒有君臣,人們打井取水,耕作取食,太陽出來就勞作,太陽下山就休息。沒有什麼牽掛,怡然自得。不競爭,不經營,沒有榮,也沒有恥。河瑚沒有船,也沒有橋。山川之間不相通,人們不相互兼並。民眾不聚集,也不相互攻伐。
施舍
離間曾造其家,值叟短褐柴,從田歸舍,為閭設濁酒蔬食,皆手自辦集。其館宇卑陋,圓鑄褊局……見其二妾,並年率踱眇,衣布穿弊。間見其貧約,以物直十餘匹贈之……密雲左右,皆柢仰其德,歲時奉以麻布穀麥,叟隨分散之,家餘無財。
《魏書·胡叟傳》
注:高間:閭字閻士,漁陽雍奴人。太武時,征拜中書博士。宣武即位,以光標大夫致仕。其:胡叟,字倫許,安定臨涇人。
譯:高間曾經造訪胡叟家,正值胡皇拖著木柴,從田裏歸來,便為高間擺上濁酒,端上菜食,都是他親自動手操辦。胡叟家的房子又小又舊,周圍也很狹小……他的兩個妾都上了年紀,腳微跛,跟偏斜,衣著破舊。高閩見其貧窮如此,便拿了能買十匹布的東西送他……住在密雲附近的人,都仰慕其德行,在每年的季節之時都給他送來麻布、穀子、麥子。胡叟將這些東西分發紿別人,家裏沒有多餘的財產。
厚賜柔然
魏之邊吏獲柔然邏者二十餘人,魏主賜衣服而遣之。柔然感悅。閏月,乙未,柔然敕連可汗遣使詣魏,魏主厚禮之……魏主以西海公主妻柔然救連可汗;叉納其妹為夫人,遣潁川王提往逆之。丁卯,敕連遣其異母兄禿鹿傀送妹,並獻馬二千匹。魏主以其妹為左昭儀。提,曜之子也。
《資治通鑒》
注:邏:巡邏。
譯:北魏邊防官員,俘獲柔然汗國的巡邏兵二十餘人,北魏國主拓跋燾賞賜給他們衣服,釋放了他們。柔然人既感動叉喜悅。閏月,乙末日,柔然汗國敕連可汗派使臣出使北魏,拓跋燾用優厚的劄節招待了他們……北魏國主拓跋燾把西海公主嫁給了柔熟汗國的敕連可汗部久閭吳提。同時,叉娶鬱久閭吳提的妹妹為夫人,派遣潁川王拓跋提前往送親迎親。丁(初四),敕連可汗鬱久聞吳提派他的異母哥哥禿鹿傀,護送妹妹南下,並向北魏獻馬二千匹。拓跋燾封他的妹妹為左昭儀。拓跋提是拓跋曜的兒子。
人質
燕王不遣太子質魏,散騎常侍劉滋諫曰:“昔劉禪有重山之險,孫有長江之阻,皆為晉擒。何則?強弱之勢異也。今吾弱於吳、蜀而魏強於晉,不從其欲,將有危亡之禍。願亟遣太子,而修政事,撫百姓,收離散,賑饑窮,勸農桑,省賦役,社稷猶庶幾可保。”
《資治通鑒》
譯:北燕王馮弘不願意把太子馮王仁送劉北魏充當人質。散騎常侍劉滋勸他說:“當年,劉禪擁有重山作為屏障,孫也擁有長江天險,結果還是都被晉朝生擒,這是為什麼呢?是由於實力的強弱太懸殊了。如今,我國的勢力比當年的吳國、蜀國還弱,而魏圜的勢力比當年的晉國還要強盛。不滿足魏國的要求,國家會有危亡的慘禍。希望您盡快遣送太子到魏國,穩定局勢,然後在國內整頓吏治,安撫百姓,招集流離失所的難民,賑濟窮困饑餓中的人,發展農業,鼓鰳種桑養蠶,減輕賦役,燕國的江山社稷或許還能保住。”
九國入貢
龜茲、疏勒、烏孫、悅般、渴盤陀、鄯善、焉耆、車師、粟持九國入貢於魏。魏主以漢世雖通西域,有求則卑辭而來,無求則驕慢不服;蓋自知去中國絕遠,大兵不能至故也。今報使往來,徒為勞費,終無所益,欲不遣使。有司固請,以為“九國不憚險遠,慕義人貢,不宜拒絕,以抑將來”。乃遣使者王恩生等二十輩使西域。
《資治通鑒》
譯:西域龜茲、疏勒、烏孫、悅般、渴盤陀、部善、焉昔、車師、粟持九國都派使鼯向北魏進貢。拓跋燾認為,雖然從漢朝開始,西域各國就與中原互通使臣,但是,西域人通常都是有求時言辭恭謹,歸附朝廷;沒有求於中原時,就態度傲慢,不受朝廷約束。因為他們知道西域距中原太遠,中原軍隊不熊遠征。所以如今讓使節互相往來,勞民傷財,終究沒有什麼益處,因此不打算遣使回訪。有關部門一再請求,認為“西域九國不遠萬裏,不懼路途多險,仰慕我朝的仁義恩德,前來朝貢,不應拒絕,那樣會阻止將來關係的發展”。於是,北魏朝廷派出使者王恩生等二十人出使西域各國。
元嘉治世
帝性仁厚恭儉,勤於為政;守法而不峻,容物而不弛。百官皆久於其職,守宰以六期為斷;吏不苟免,民有所係。三十年間,四境之內,晏安無事,戶口著息,出租供徭,止於歲賦,晨出暮歸,自事而已,閶閻之間,講誦相聞;士敦操尚,鄉恥輕薄。江左風俗,於斯為美,後之言政治者,皆稱元嘉焉。
《資治通鑒》
注:帝:劉宋文帝。
譯:文帝性情寬厚仁慈,恭謹勤儉,勤備刻苦,從不荒怠朝廷政務。他遵循法規而不苛刻,對人寬容卻不放縱。朝廷的文武百官都能久居職位。郡守、縣宰也都以六年為一任期。官吏不輕器免職,百姓才有所依托。三十年間,劉束境內,平安無事,人口繁盛。至於租賦徭役,從不增加,隻收取常賦,從不額外征收。百姓早晨出去耕作,晚上回家休息,可以隨意做事,安居樂業。鄉裏街巷之聞,讀書的聲音不絕於耳。士大夫重視操守,鄉裏百姓也討厭輕薄無識的人。江左的風俗,在這個時代最好。後代評論前世政治得失的人,都稱道元嘉治世。
取象乎《河》、《洛》
取象乎《河》、《洛》,問數乎蓍龜,觀天文以極變,察人文以成化;然後能經緯區宇,彌綸彝憲,發揮事業,彪炳辭義。
(南朝)劉勰《文心雕龍·原道》
譯:效法《河圖》和《浩書》,用蓍草和龜甲來占卜;觀察天文現象來探究自然的各種變化;觀察人間的文治達到教化的目的,然後才能治理國家,整理闡明出恒定的法度,並使各種事業得到發展,讓文辭文理的作用得到發揮。
表征盛衰
表征盛衰原夫載籍之作也,必貫乎百氏,被之千載,表征盛衰,殷鑒興廢,使一代之製,共日月而長存,王霸之跡,並天地而久大。
(南朝)劉勰《文心雕龍·史傳》
譯:編寫史書,必須上下貫彙諸子百家。記載千秋萬世的事件。表明曆代盛衰的現象,作為後世興亡的借鑒;使一個朝代的典章製度,與日月一樣長存於世;王道霸業的事跡,與天地一樣長久光大。
先存百姓
貞觀初,太宗謂侍臣曰:“為君之道,必須先存百姓。若損百姓以奉其身,猶割股以啖腹,腹飽而身斃。若安天下,必須先正其身,未有身正而影曲,上治而下亂者。朕每思傷其身者不在外物,皆由嗜欲以成其禍。若耽嗜滋味,玩悅聲色,所欲既多,所損亦大,既妨政事,叉擾生民。且複出一非理之言,萬姓為之解體,怨囂既作,離叛亦興。朕每思此,不敢縱逸。”諫議大夫魏征對曰:“古者聖哲之主,皆亦近取諸身,故能遠體諸物。昔楚聘詹何,問其治國之要,詹何對以修身之術。楚王又問治國何如,詹何日:‘未聞身治而國亂者。’陛下所明,實同古義。”
(唐)吳兢《貞觀政要》
注:奉:奉養。縱逸:一絲一毫的放縱和懈怠。
譯:貞觀初年,唐太宗對身邊的大臣們說:“當國君的準則,必須首先安撫百姓。如果以損害百姓來奉養自己,那就像割自己大腿的肉來填飽自己的肚子一樣,肚子雖飽而性命不保。要想安定天下,必須首先端正自身。世上沒有身正影斜的現象,也設有上治下亂的道理。我常常想,損傷自身的不在外部事物,都是由自身貪欲而釀成禍患。倘若貪戀美味,沉湎聲色,想要得到的越多,所受的損失就越太,既妨礙國家政事,叉侵擾百姓。如果再講出一些不明智的話來,就會導致民心渙散;怨恨一旦產生,自然就眾叛親離。我每每想到這些,就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放縱和懈怠。”諫議大夫魏征答道:“古代聖明的國君,都能夠由近及遠,由己推人。從前楚國聘用詹何,向他征詢治國的要領。詹何用修養自身品德來作答。楚王又問這樣治理國家效果會怎樣,詹何說:‘沒有聽說國君清正而國家不安定的。’陛下所說的道理,完全符台古代聖賢的意思。”
遇物則誨
閏月,辛亥,上謂侍臣曰:“朕自立太子,遇物則誨之。見其飯,則日:‘汝知稼穡之艱難,則常有斯飯矣。’見其乘馬,則日:‘汝知其勞逸,不竭其力,則常得乘之矣。’見其乘舟,則目:‘水所以載舟,亦所以覆舟,民猶水也,君猶舟也。’見其息於木下,則日:‘術從繩則正,後從諫則聖。”’
《資治通鑒》
注:誨:教誨。竭:耗盡。從諫:納諫。
譯:閆六月,辛亥(初四),太宗對身邊大臣說:“朕自從訌李治為太子,遇見任何事情都親加教海,看見他用飯,就說:‘你知道耕種的艱難就能常吃上這些飯。’看見他騎馬,就說:‘你知道馬要勞逸結合,不耗盡馬的力量,就能經常騎著它。’看見他坐船,就說:‘水能夠載船,也能夠翻船,百姓便如同這水,君主便如同這船。’見到他在樹下休息,就說:‘木頭經過墨線處理才能正直,君主能納諫者才為墨君。”’
固其根本
臣聞求木之長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遠者,必浚其泉源;思國之安者,必積其德義。源不深而望流之遠,根不固而求術之長,德不厚而思國之治,雖下愚,知其不可,而況於明哲乎?人君當神器之重,居域中之大……不念居安思危,戒貪以儉……斯亦伐根以求木茂,塞源而欲流長也。凡百元首,承天景命……善始者實繁,克終者蓋寡。豈取之易而守之難乎?……在殷憂,必竭誠以待下;既得誌,則縱情以傲物。竭誠則吳、越為一體;傲物則骨肉為行路。雖董之以嚴刑,振之以威怒,終苟免而不懷仁,貌恭而不心服。怨不在大,可畏惟人,載舟覆舟,所宜深慎。……誠能見可欲,則思知足以自戒;將有作,則思知止以安人;念高危,則思謙衝而自牧;懼滿溢,則思江海下百川;樂盤遊,則思三驅以為度;憂懈怠,則思慎始而敬終;慮壅蔽,則思虛心以納下;想讒邪,則思正身以黜惡;恩所加,則思無因喜以謬賞;罰所及,則思無因怒而濫刑。總此十思,宏此九德。簡能而任之,擇善而從之,則智者盡其謀,勇者竭其力,仁者播其惠,信者效其忠。
《舊唐書·魏征傳》
注:居域中之大:占據天地間的一大。《老子》上篇:“道大,天大,地大,王亦大。域中有四大,而王居其一焉。”域中,天地間。董:督責,監督。盤遊:打獵遊樂。九德:指忠、信、敬、剛、柔、和、固、貞、順。
譯:我(魏征)聽說過,要求樹術生長,就…定耍加固它的根本;想要河水流得長遠。就一定要疏通它的源頭;想使國家安定,就一定要積聚自己的道德仁義。水源不深卻希望水流得長遠,根不牢固卻要求樹木生長,道德不深厚卻想使國家安定,我雖然十分愚笨,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更何況明智的人呢?國君掌握著帝王的大權重任,處於天地間至尊的地位,不考慮在安逸的環境中想到危難,戒除奢侈而厲行節儉……這也就像砍斷樹根卻要樹木長得茂盛,堵塞泉源卻希望癱水長遠一樣啊!凡是古代的君主,承受上天的大命……開始做得好的確實很多,但是能夠堅持到底的卻很少。難道是取得天下容易,守住天下就困難嗎?大概是他們在憂患深重的時候,必然竭盡誠意對待下屬,一旦得誌,便放縱情欲,傲視他人。竭盡誠意,那麼即使像吳、越那樣敵對的國家也能結為一個整體;傲視他人,那麼骨肉至親也會疏遠得像過路人一樣。即使用嚴酷的刑罰督責人們,用威風怒氣恫嚇人們,結果也隻能使人們圖求苟且以免於刑罰,卻不會懷念國君的恩德,表麵上態度恭敬,可是心裏並不服氣。怨恨不在太小,可怕的隻是百姓。百姓像水一樣,可以載船,也可以翻船,這是應該特別謹慎的。……果真能夠做到:見了想要得到的東西,就想到知足以警戒自己;將要大興土木,就想到要適可而止以使百姓安寧;考慮到帝位高隨時會有危險,就想到要謙虛,並且加強自我修養;害怕驕傲自滿,就想到江海居於百川的下遊;喜歡打獵遊樂,就想到每年三次的限度;擔心意誌懈怠,就想到做事要始終謹慎;憂慮會受蒙蔽,就想到虛心接納下屬的意見;害怕讒佞奸邪,就想到端正自身以斥退邪惡小人;加恩於人對,就想到不要因為…時高興而賞賜不當;施行刑罰時,就想到不要因為正在發怒而濫施刑罰。完全到列上述十個方麵,擴大九德的修養,一定會得到很多補益。選拔有才能的人而任用他,選擇好的意見而聽從它,那麼,聰明的人就會竭盡他們的智謀,勇敢的人就會竭盡他們的氣力,仁愛的人就會廣施他們的恩惠,誠實的人就會奉獻他們的忠誠。
歌德盈路
狄仁傑為寧州刺史。右台監察禦史晉陵郭翰巡察隴右,所至多所按劾。人寧州境,耆老歌刺史德美者盈路;翰薦之於朝,征為冬官侍郎。
《資治通鑒》
注:按劾:揭發彈劾。盈:滿。
譯:狄仁傑擔任寧州剌史。右台監察禦史晉陵人郭翰巡察隴右地區,所到之處多有所揭發彈劾。進入寧州境內,父老歌頌刺史美德的遍地都是;郭翰向朝廷推薦,狄仁傑被召回任冬官侍郎。
拜洛受凰
己酉,太後拜洛受圖,皇帝、皇太子皆從,內外文武百官、蠻夷各依方敘立,珍禽、奇獸、雜寶列於壇前,文物鹵簿之盛,唐興以來未之有也。
《資治通鑒》
注:興:開國。
譯:已酉(二十五日),太後祭拜洛水,接受“天授聖圖”,皇帝、皇太子都隨從。內外文武百官、蠻夷首領各按方位排列站立。珍禽、奇獸、各種珍寶陳列於壇前,禮樂儀仗的盛大,是唐朝開國以來所未有過的。
宮廷宴樂
初,上皇每宴,先設太常雅樂坐部、立部,繼以鼓吹、胡
樂,教坊、府·縣散樂、雜戲;又以山車、陸船載樂往來;又出宮人舞《霓裳羽衣》;又教舞馬百匹,銜杯上壽;又引犀象入場,或拜,或舞。
《資治通鑒》
譯:當初,玄宗每當聚會設宴時,先讓太常雅樂的坐部伎和立部伎演奏,繼後是鼓吹樂、胡人樂,教坊、京兆府長安與萬年兩縣的散樂以及雜戲;又讓作成山狀的山車和旱船載著樂隊來來往往演奏;又讓宮女表演《霓裳羽衣舞》;又讓一百匹舞馬嘴裏銜杯跳舞祝壽;又讓犀牛和大象入場跳舞禮拜。
兩稅外以枉法論
春,正月,丁卯朔,改元。群臣上尊號曰聖神文武皇帝;赦天下。始用楊炎議,命黜陟使與觀察、刺史“約百姓丁產,定等級,改作兩稅法。比來新舊徵科色目,一切罷之;稅外輒率一錢者,以枉法論”。
《資治通鑒》
注:議:建議。約:估量。枉法:違法。
譯:春季,正月,丁卯朔(初一),更改年號。群臣為德宗進獻尊號,稱做聖神文武皇帝。大鼓天下。德宗開始采用楊炎的建議,命令黜陟使和觀察使、刺史“估量百姓的人丁財產。定出等級,改變舊稅法,實行兩稅法。將近年來原有和新增的各項征收名目一律取消。在兩稅以外,就是向百姓再收斂一個銅錢,也以違法論處。”
解甲歸農
二月,丙申朔,命黜陟使十一人分巡天下。先是,魏博 節度使田悅事朝廷猶恭順,河北黜陟使洪經綸,不曉時務,聞悅軍七萬人,符下,罷其四萬,令還農。悅陽順命,如符罷之。既而集應罷者,激怒之曰:“汝曹久在軍中,有父母妻子,今一旦為黜陟使所罷,將何資以自衣食乎!”眾大哭。悅乃出家財以賜之,使各還部伍。
《資治通鑒》
注:先是:在此之前。罷:裁減。
譯:二月,丙申朔(初一),德宗命令黜陟使十一人分道巡查全國。在此之前,魏碑節度使田悅侍奉朝廷還算恭順,河北黜陟使洪經綸不通曉時務,聽說田悅軍有七萬人,便發下軍符,要求裁減四萬人,命他們解甲歸農。田悅佯裝從命,按軍符減員。不久.田悅召集應當裁減的士兵,激怒他們說:“你們長期在軍中,都有父母、妻子、兒女,現在一下子被黜陟使裁減了,你們拿什麼來養活自己呢!”大家放聲大哭起來。田悅於是拿出家財,分給士兵,讓他們都回到軍中。
革除弊政
丁已,以洛州長史宋景榆校吏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岑羲罷為右散騎常侍,兼刑部尚書。景與姚元之協心革中宗弊政,進忠良,退不肖,賞罰盡公,請托不行,綱紀修舉,當時翕然以為複有貞觀、永徽之風。
《資治通鑒》
注:罷:罷免。進:提拔任用。退:貶黜斥遇。
譯:丁巳(初八),唐睿宗任命洛州長史宋景為檢棱吏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岑羲被罷免為右散騎常侍兼刑部尚書。宋景和姚元之齊心協,力地革除庸中宗時期的各種弊端,提拔任用忠正賢良之士,貶黜斥退奸邪不肖之徒,行賞施罰完全依據公理,行賄說情的不良風氣沒有了市場,各
項法度重新得到整飭,當時朝野上下一致認為國家又恢複了貞觀、永徽時期的良好風尚。
流亡複業
曲環以勤儉率下,政令寬簡,賦役平均,數年之間,流亡複業,兵食皆足。
《資治通鑒》
注:複業:重操舊業。
譯:曲環以勤儉的作風約束部下,行政措施與法令都很寬和簡明,賦稅勞役平均,在幾年時間裏,流離亡散的人們又重操舊韭,兵馬與糧食都充足起來。
政有寬急
寬則獲多而速,急則獲少而遲,蓋以寬則人喜於免罪而樂轄,急則競為蔽匿,非推鞠不能得其實,財不足濟今日之急而皆人於奸吏矣。
《資治通鑒》
注:競為蔽匿:爭著隱藏賦稅。推鞠:審訊。
譯:實行寬大的辦法,能夠得到的數量多而時間短。實行嚴厲的辦法,能夠得到的數量少而時間長。這大概是因為實行寬大的辦法,人們為免除懲處而欣喜,因而樂於繳納賦稅;實行嚴厲的辦法,人們爭著隱藏賦稅,不經過審訊使不能夠查出實情,因而得到的錢財不夠接濟當前的迫切需要,反而都讓邪惡的官吏得去了。
東南之民
元友直句檢諸道稅外物,悉輸戶部,遂為定製,歲於稅外輸百餘萬緡、斛,民不堪命。諸道多自訴於上,上意寤,詔:“今年已入在官者輸京師,未入者悉以與民;明年以後,悉免之。”於是東南之民複安其業。
《資治通鑒》
注:上意寤:德宗心中理解了他們的疾苦。悉:全部。
譯:元友直檢查各道在稅收以外加征的財物,井將它們全部上繳戶部。以後這種做法便成了固定的製度,每年要在稅收以外繳納一百餘萬緡、斛,百姓唯以忍受這種索求。備道經常向德宗反映這種情況,德宗心中理解了他們的疾苦,於是頒詔:“今年已經收人官府的稅收以外的財物可以運往京城,還沒有收入官府的,全部交還給百姓。從明年起,悉數免除。”於是,東南地區的百姓又安心從事他們的本業了。
務利貧人
望凡所占田,約所條限,裁減租價,務利貧人。法貴必行,慎在深刻,裕其製以便俗,嚴其令以懲違,微損有餘,稍優不足。失不損富,優可賑窮。此乃安富恤窮之善經,不可舍也。
《資治通鑒》
注:約所條限:預先規定限製性的條款。賑:賑濟。
譯:希望對一切被占有的田地,預先規定限製性的條款。裁減田租的價錢,務必讓貧困的人得到好處。法規可貴的是一定要實行下去,需要謹慎的是防止深究苛察。將製度設立得寬和一些是為了方便大眾,將法令規定得嚴厲一些是為了懲誡違法者。要微微損傷一點富裕人家的收入,而稍稍照顧一下貧窮人家的利益,使富裕人家的損失不至於有傷富足,而使對貧窮人家的照顧足以賑濟窮困。這便是安定富人,體恤貧民的美好舉措,是不可舍棄的啊。
養民
建官立國,所以養人也;賦人取財,所以資國也。明君不厚其所資而害其所養,故必先人事而借其暇力,先家給而斂其餘財。
《資治通鑒》
注:所以:是以……為目的的。暇力:宗力。
譯;設置百官,創立國家,是以養民為目的的;向百姓征收賦稅,索取財貨,足以供給國家為目的的。賢明的君王不肯為了豐厚的供給而使人民受到損害,所以必須首先辦好人們應做的事情,而後借用人們的餘力,必須首先使家家富足起來,而後征收人們剩餘的資財。
勤儉帥眾
九月,甲午,以景略為豐州都防禦使。窮邊氣寒,土瘠民貧,景略以勤儉帥眾,二歲之後,儲備完實,雄於北邊。
《資治通鑒》
注:窮:荒遠的。
譯:九月,甲午(初六),皇帝任命李景略為豐州都防禦使。荒遠的邊疆地區天氣寒冷,土地瘠薄,人民貧困,李景略以勤儉的作風給大家做出表率。兩年以後,器械完備,糧倉充實,豐州在北部邊境上雄強起來了。
招撫流散
行密初至,賜與將吏,帛不過數尺,錢不過數百;而能以勤儉足用,非公宴,未嚐舉樂。招撫流散,輕徭薄斂,未及數年,公私富庶,幾複承平之舊。
《資治通鑒》
注:未嚐舉樂:從不舉辦歌舞宴樂。複:恢複。
譯:揚行密剛到這裏時,賞賜將領官吏,布帛不過幾尺,銀錢不到幾百。可是楊行密能夠靠勤奮節儉,保證軍中供蛤充足,除非因公擺設宴會,他自己從不舉辦歌舞宴樂。楊行密招收安撫流離的人民,減輕徭役,少征賦稅,沒有幾年的功夫,官府和人民都富有起來,幾乎恢複到太平盛世時的狀態。閩人安定潮遣僚佐巡州縣,勸農桑,定租稅,交好鄰道,保境息民,閩人安定。
《資治通鑒》
注:勸:勉勵。
譯:王潮派遣屬下育員到各州縣巡視,勉勵人民耕種紡織,製定地租賦稅限額,與鄰近各道友好交往,保護境內,讓人民休養,閩地的人民都很安定。
晝出耘田
晝出耘田夜績麻,村莊兒女各當家。童孫未解供耕織,也傍桑陰學種瓜。
(束)範成大《四時田園雜興》
注:耘:鋤草。績麻:搓撚麻繩或麻線。當家:主持家務。這裏指擔當家庭的生產勞動任務。供:供奉。這裏指“參加”、“從事”。
譯:白天鋤草,夜間搓撚細麻,農家男女沒有片刻閑暇。小孩子不懂得耕田織布,也靠在桑蔭下學著種瓜。
新築場泥
新築場泥鏡麵平,家家打稻趁霜晴。笑歌聲裏輕雷動,一夜連枷響到明。
(宋)範成大《四時田園雜興》
注:場泥:即泥場,指泥麵曬穀場。霜晴:霜後晴天。輕雷動:像輕雷一樣發出滾動的聲音,形容連枷打稻聲。連枷:打稻脫粒的農具。
譯:新築的泥麵曬穀場像鏡麵一樣平,家家戶戶趁霜後的晴天搶打稻穀。笑語歌聲裏滾動著像輕雷一般的聲響,打稻脫粒的連枷聲晝夜不停通宵達旦。
弘雅之美
元景起自將帥,及當朝理務,雖非所長,而有弘雅之美。時在朝勳要,多事產業,唯元景獨無所營。南岸有數十畝菜園,守園人賣得錢二萬送還宅,元景曰:“我立此園種菜,以供家中啖爾,乃複賣菜以取錢,奪百姓之利邪。”以錢乞守園人。
《宋書·蔡廓傳》
注:元景:柳元景,南朝宋重要將領,孝武帝時官至尚書令。弘雅之美:有氣量,有風度。勳要:功臣要員。啖(dan淡):食。
譯:柳元景原是軍隊將帥,要論當朝政,理政務。並非他所擅長,但他有氣量,有風度。當時朝中功臣要員,多兼營產業,隻有他什麼都沒摘。他家在南岸有幾十畝菜園,守園人販賣得錢兩萬,送還府中。柳元景說:“我建這個同子種菜,為的是供家中食用,現在卻賣菜得錢,這不是侵奪百姓之利嗎?”他把這筆錢給了守園人。
王政之本
農桑,王政之本也。太祖起朔方,其俗不待蠶而衣,不待耕而食,初無所事焉。世祖即位之初,首詔天下,國以民為本,民以食為本,衣食以農桑為本。於是分頒《農桑輯要》之書於民,俾民崇本抑末……每歲種桑棗20株,土性不宜者聽種偷柳等,其數亦如之;種雜果者,每丁10株,皆以生成為數,願多種者昕。
《元史·食貨誌》
注:崇本抑末:本指事物的根本,特指農業生產。末,次要的事物,特指工商業。
譯:耕織是統治的根本。元太祖於北方起家,那裏的風俗是不需要蠶絲就有衣服穿,不需要耕種就有食物吃,沒有什幺事情要做。元世袒即位初年,首先詔告天下,國家以百姓為根本,百姓以衣食為生存之本,衣食問題以耕織為根本。於是政府分別頒布《農桑輯要》…書給百姓,使百姓重視農耕。每年種桑樹或棗樹20棵,土壤不適台的可以種榆樹或柳樹,也是20株;種其它果樹的,每丁10株,這些都是以成熟的植株來計量,允許百姓多種。
愛民
諸有司不以修築防堤,霖雨既降,水潦並誌,漂民序舍,溺民妻子,為民害者,本郡官吏各罰俸.一月,縣官各管二十七,典史各一十七,並計過名。
《元史·刑法誌》
注:霖雨:連綿大雨。水潦:通“澇”,雨水成災。漂:寒冷。笞:古代五刑之一,用荊條或竹板打人背、臀或腿部。
譯:各有關機構如果不修築堤防,致使大雨連降後發生水患,使百姓遭受寒冷、流離失所、家破人亡,那麼本都的官吏各罰一個月的俸祿,縣級官吏各鞭箐二十七下,典史官各鞭笤十七下,並且給以記過。
農家
梨葉成陰杏子青,榴花相映可憐生。林深不見人家住,道上微聞打麥聲。
(金)王庭筠《中州集·河陰道中》
注:可憐生:可愛的樣子。生,語助詞,用於形容詞之
譯:梨樹的葉子濃密成明,杏子透出青的顏色,與石榴花相互映襯很是可愛,樹林很深看不到居住的人家,卻可以隱約聽到打麥的聲音。
考選
以五事考較而為升殿:戶口增、田野辟、詞訟簡、盜賊息、賦役平,五事備者為上選,內三事而成者為中選,五事俱不舉者黜。
《元典章·聖政》
注:黜:廢,貶退,罷免。
譯:以五個方麵的事務考量來作為升遷的標準:使人口增加;使田野得到開辟;使刑事訴訟減少;使偷竊或劫奪的事停止;使賦稅和雜役公平,這五個方麵都具備的人作為首要擇對象;其中有三個方麵都具備的人作一般考慮;五個方麵都不具備的人則要罷免。
湖上買賣
大宋乾道淳熙年間,孝宗皇帝登極,奉高宗為太上皇。那時金邦和好,四郊安靜,偃武修文,與民同樂。孝宗皇帝時常奉著太上乘龍舟來西湖玩賞。湖上做買賣的,一無所禁,所以小民多有乘著聖駕出遊,趕趁生意。隻賣酒的也不止百十家。
(明)馮夢龍《喻世明言》
譯:在大宋乾道淳熙年間,孝宗皇帝登位,奉高宗為太上皇。那個時候民族之間和好團結,四麵安寧,停止戰亂,大力推行修學,與民同樂。孝宗皇帝常常陪著太上皇乘龍舟來西湖玩賞。湖上做買賣的,沒有什麼禁止的。所以人民絳常趁著皇帝出遊趕著做生意,僅賣酒的都不止百十家。
教化
李生曰:“偉哉!律設大法、禮順人情之語也。夫以禮教汝,汝必無我怨惡;以律治汝,則一門之內,小可論,大可殺,將無所措手雖矣。奈之何為民父母者不念也。苟一日之間,三複斯語,安有不興憫惻之念者,安有無所措手足之民也。然茂為密令,亦必數年之後,教乃大行。則非久任不遷,亦當以不及降調。疲軟罷斥矣,烏能澤及密黎,聲施後世乎。”
(明)李贄《藏書》
譯:李生說:“了不起啊!律設大法、禮順人情這句話。用紮義來教導你,你…定不會怨恨我;用刑律米懲治你,那麼一門之內,小錯可以判罪,大惡可以殺頭,你將不知如何放置手腳啊。做百姓父母官的人怎麼能不考慮這些呢!如果一天之中,多次重溫這些話,那麼,哪裏還有不起憐憫惻隱之心的人,哪裏還會有車知如何放置手腳的百姓啊!然而卓茂傲密縣縣令,也必須經數年之後,教化才能廣泛生效。假如不是長久任職不調動,那他也會因為治理不力而降職遷調,被認為疲遝軟弱而罷官啊,叉如何能恩惠遍及密縣黎民百姓,聲名流傳後世呢?”
封鎖與流通
據地以拒敵,畫疆以自守,閉米粟絲皋布帛鹽茶於境不令外鬻者,自困之術也,而抑有害機伏焉。夫可以出市於人者,必其餘於己者。此之有餘,則彼固有所不足矣;而彼抑有其餘,叉此之不足也。天下交相灌輸而後生之用全,立國之備裕。金錢者,尤百貨之母,國之貧富所司也。物滯於內,則金錢拒於外,國用不贍,而耕織織飪采山煮海之成勞,委積於無用,民日以貧;民貧而賦稅不給,盜賊內起,雖有有餘者,不適於用,其困必也。
(清)王夫之《讀通鑒論》卷二十七
譯:占據土地來抵抗敵人,劃分疆界來保衛自己,把米、粟、絲、牟、布、帛、鹽、荼封鎖在自己境內,不讓賣往外地是使自己困頓的方法,並且還有危機隱蔽。可用來賣給別人的,一定對自已是多餘的。這裏有多餘的,那麼那裏本來就有不足;然而他那裏有多餘的,又是這裏所不足的。天下互相輪流運輸之後,生活用品就全備了,立周的物資儲備就富裕了。金錢首先是所有商品的根本,是國家貧富之所在。物資被封鎖在國內,那麼金錢就被關在國門之外了,國家財經用款不夠,因而勞動者勞累不堪,生產的產品被積累起來而沒有用處,百姓一天一天因此而貧困;百姓貧困賦稅就會不充足,國內就會產生盜賊,就是有了多餘的東西,也不適合使用,國家的貧困是必然的了。
君相調劑之法
使野無閑田,民無剩力,疆土之新辟者,移種民以居之,賦稅之繁重者,酌今昔而減之,禁其浮靡,抑其兼並,遇有水旱疾疫,則開倉廩,悉府庫以賑之,如是而已,是亦君、相調劑之法也。
(清)洪亮吉《治平篇》
注:種民:耕種的人。
譯:讓野外沒有空閑的田地,百姓沒有無法發揮的勞力.新開發的疆土使耕種的人來居住,田賦租稅名目太多、稅額太高的,就參考現在的情況和以往的賦稅標準來減少它。禁止不務實和浪費,抑製土地兼並,遇到有水災、旱災或疾病流行,就打開倉庫,用官府倉庫的全部物資來賑濟。照這樣辦理就行了,這就是國君、臣相調劑富裕和貧瘠地方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