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人隻有在寂寞時,才會發現生命的意義(2 / 3)

“怎麼樣,李,住得還習慣嗎?”

老人聽見有人叫自己,忙回過神來,是敬老院的院長約翰。約翰為人十分和善,比老人小幾歲。

“還行。像我這個年齡,對外在的環境還能有什麼要求呢?”

“李,咱們能聊聊嗎?”約翰在老人旁邊坐下來。

“當然。”老人爽快地答道。

“李,我一直不明白,你從中國來到美國,事業做得那麼成功,而且這麼多年,就一直沒有遇到一個讓你心動的女子嗎?為什麼到現在仍是單身一人呢?”

老人想了想,說:“約翰,很多人都問過我同樣的問題,我一直都沒有具體回答過。如果你願意聽一個很長的故事,現在我可以告訴你原因。”

“當然。”約翰來這家敬老院已經有30年了,也到了快退休的年齡。他很喜歡在敬老院裏工作,因為這裏的每位老人都有一段不同尋常的故事。自從老人來後,約翰一直在關注他,發現他每天清晨都喜歡一個人獨自坐在長條凳上,靜靜地注視著東方,約翰猜到老人應該有一段難以忘懷的過往。

“這個故事還要從37年前說起……”老人開始緩緩地開口了。

“那時,我大學剛畢業,當時的大學生在國內是十分受歡迎的,畢業後我和我的同學都相繼分配了工作。但我並不滿意分配給我的工作,最終我衝破重重阻撓,獨自一人來到了美國,開始了自己的創業生涯。”老人眼睛裏閃著光,仿佛又回到了37年前。

“但是我來到了美國之後,才發現美國並非如我想象的那麼美好。剛開始時一切都不怎麼順利,我賣過保險,甚至還做過墓地的推銷員,幾乎所有能掙錢的行業我都幹過,但都失敗了,最後我幾乎身無分文。回國已不太現實,所以我選擇了堅持。

“後來一次偶然的機會,我去電影拍攝現場做群眾演員,認識了一位叫蘭的女孩子,那時我已經在美國待了12個年頭了。蘭剛來美國不久,她十分聰明,也很會照顧人,更重要的是,她也是中國人,和我一樣都來自上海。我在美國的這些年,幾乎沒什麼朋友,所以一見到蘭我就感到特別親切,甚至有種一見鍾情的感覺。於是我就找機會和她接近,但是,蘭總躲著我。後來,我問她為什麼總躲著我時,她說我這個人給人的感覺太不踏實,太不安分。聽完蘭的話,我決定改變,努力讓自己安分、踏實起來,隻是為了贏得蘭的好感。”

“後來,你們沒走到一起嗎?”約翰忍不住問道。

“走到一起的話,我就不是今天這個樣子了。”老人笑了笑,然後繼續說下去。

“後來,我和朋友合開了一家旅行社,專門接待外國團隊。當時旅行社的生意不錯,於是我就邀請蘭加入,她當時並沒有馬上答應我,隻是表示願意考慮一下。第三天,蘭給我打了電話,說她和我一起幹。我當然求之不得,這樣我們也就有了更多的相處和了解的機會。蘭工作很勤奮,也很認真,在我們的共同努力下,旅行社的生意越做越火。我和蘭的感情也越來越好,我們經常一起出去逛街、看電影,儼然一對情侶,隻是對於我的表白,蘭始終沒有給我一個明確的答案。

“蘭很單純,也很懂事,跟她在一起,我從沒感覺過累。在一次給蘭過生日時,我的苦苦追求終於打動了她,她答應和我交往。當時的我幸福得暈眩,感覺擁有了蘭,就是擁有了全世界,所以我隻想和她好好戀愛,結婚,生子。但是天有不測風雲,一次我們在帶團旅遊的過程中,出了事故,致使遊客一死兩傷,幾年的努力付諸東流,我們一夜之間傾家蕩產。

“這場意外,使我們的感情第一次遭遇了危機。我又重回一貧如洗的狀態,蘭跟著我隻有吃苦的份。所以我借錢為蘭買了張機票,送她回國,並答應她等我這邊有了起色後,再接她回來。可是蘭說什麼也不肯回去,她說她會陪我一輩子,不管是貧窮還是富有。蘭的話讓我深受感動,可是讓心愛的女人跟著我受罪,我真的做不到。”

“李,你是對的,在那樣的情況下,相信每個男人都會做出那樣的選擇。那後來呢,她真的走了嗎?” 約翰看著老人的眼角流出了眼淚,連忙安慰道。

“當時蘭雖有一百個不願意,但還是被我強行送到了機場。當看著她走進登機口時,我的心都快碎了,因為我不知道這一別我們何時才能相見。如果我的事業一直不見起色,或許我們就再也不能重逢。約翰,你能體會把自己最愛的人從身邊送走,卻不知道何時才能相見的那種痛苦嗎?”

約翰的眼睛有點濕潤了,但是他不知該說些什麼安慰老人,隻好拍拍老人的肩膀。

老人伸出手抹去順著臉龐滾落的淚滴,接著說:“蘭走了,我沒有過多的時間去品味傷痛,因為要馬上投入到下一輪的拚搏中。我明白隻有盡快在美國闖出自己的一片天地,我和蘭才能早日相見。我把對蘭的思念埋在心底,開始四處尋找機會。然而蘭走後,就再也沒有音訊。我給她寫了無數封信,可都沒有任何回音。當時的我精神幾乎到了崩潰的邊緣,難道是飛機出事故了?可當我去查時發現飛機早已按預定的時間安全到達了北京。難道是她搬家了?可搬家也應通知我呀……我把所有能想到的情況幾乎都想了一遍,可依舊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當然還有一種我最不願去想,也最不願相信的情況,那就是蘭交上了另外的男朋友。雖然我不願去相信,可唯一能講得通的就是這一種情況了。失去蘭消息的那一年裏,我曾想回上海找她,可當時以我的經濟情況,見了又能怎樣呢?能給她一個安穩的家嗎?最後隻好作罷。那一年內,蘭的消失,事業的失利,種種的挫折幾乎把我擊垮了,我的人生陷入前所未有的黑暗。”

“難道你們就這樣結束了嗎?”約翰又忍不住開口問道。聽了約翰的話,老人的臉上竟露出了一絲笑容。

“在蘭消失了兩年後,一次我開車去參加一個朋友的生日宴會,由於時間趕的太急,我一不小心撞上了一輛紅色的跑車。我顧不上對方的責備,隻顧著看自己的車有沒有撞壞,因為車是從一個朋友那臨時借來的。可突然間我感到對方的聲音極其熟悉,我連忙抬起頭,看了一眼我就徹底呆住了。”

“難道你看到的是蘭!”約翰也激動起來。

“不錯,就是蘭。蘭也顯得很驚訝。我們去了附近的一家餐廳,剛一入座,還沒來得及說別的我就責備蘭為何兩年來都不和我聯係。問她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不來找我。蘭靜靜地聽我說完,好像早料到我會問這些問題,不慌不忙地對我說她根本就沒離開過美國。”

“這怎麼可能,到底是怎麼回事?” 約翰聽老人這麼說,不由一臉震驚地張大了嘴巴。

老人看了一眼約翰說:“我當時和你是一樣的表情。蘭告訴我,在臨登機時,她又反悔了,她沒有走,但也並沒有來找我,因為她知道我自尊心太強,於是就在離我不遠的一個地方找了一份清潔工的工作,後來慢慢地有了些積蓄,就自己辦了一個中文培訓班,沒想到的是,培訓班竟然逐步壯大了,現在已經小有規模。之所以一直不來找我,是因為她看到我的事業一直沒什麼起色,不想刺激我。想等到一個合適的時間,給我個驚喜。但沒想到今天遇上了。蘭是對的,我的自尊心是太強了,雖然我一直都很想她,但我絕對不希望她看到我一事無成的樣子。如果蘭來找我,可能真會刺激到我。”

“你們既然重逢了,難道沒有在一起嗎?” 約翰更加搞不明白了。

聽完這話老人的臉上閃過一片哀傷,他沉默了片刻,然後抬起頭繼續說道:“當時聽了蘭的話,我的內心充滿了感動。在這個世界上,或許隻有蘭能如此懂我,如此顧及我的感受。我甚至想立刻與她舉行婚禮,因為我害怕哪天她真的會從我的世界消失。可是當時的我連個固定的住處都沒有,又有什麼資格娶她呢?我讓她再等我兩年,兩年後不管怎樣,我們都結婚。蘭沒有說什麼,隻是歎口氣點點頭。然而世事總是變化無常,沒過多久,上海傳來消息,父親病危,蘭必須馬上趕回去。我執意要陪她回去,可蘭卻沒有答應,因為當時我手頭的事業剛有點起色。於是我再次把蘭送到了機場,可這次她是真的走了,而且一走就再也沒有回來。”

約翰更驚訝了:“為什麼呢?你們有情人馬上就能終成眷屬了呀!”

“蘭回到家,並沒有來得及見上她父親最後一眼,留給她的隻有父親的一紙遺書。因為蘭是獨女,蘭的父親希望她能留在上海繼承他的事業,而且還希望她能和一個和蘭一起長大的男孩成親,那個男孩和蘭青梅竹馬,深得蘭父母的喜歡,而且現在已經事業有成,更難得的是他一直深愛著蘭,一直未娶。這一切來得都太突然,我和蘭都不知所措。一邊是自己的父親,一邊是自己的愛人,這樣的選擇對於任何人都是殘酷的。掙紮了很久,我決定不讓蘭這麼痛苦,於是半個月後,我對蘭謊稱,一個富人小姐看上了我,並且答應幫助我成就一番事業,我告訴蘭不要再來了。蘭怎麼也不肯相信,後來,我給她寄去了我和那位小姐的婚紗照後,蘭終於不再說什麼了。其實那位小姐是我花錢雇來的,但是我們真的是無可挽回了,從此,蘭再無音訊。”

“李,我感覺……”約翰想說什麼,但老人打斷了他。

“約翰,你是不是想說,我這樣做有點不對。其實你不知道,蘭是個很孝順的女兒,就算我們拋開一切在一起了,她也會內疚一輩子的,我不希望她這樣。雖然不和我在一起,她肯定也會傷心,但我相信那都是暫時的,我相信男孩一定會好好愛她,她慢慢就會把我忘了。”

“那你以後就再也沒有戀愛嗎?”約翰歎了一口氣問道。

“有,在我們分手後,為了不去想蘭,我把自己的所有精力都放在事業上,後來終於成功了。之後由於家人的催促,我也陸續談過幾個,雖然她們的條件都不錯,可是我再也找不到初見蘭時的那種感覺。我一直堅守寧缺毋濫的原則,如果找不到一個像蘭一樣的女孩子,我寧願單身一輩子。也許這是上天對我的一種懲罰吧,最終我也再沒有找到。雖然一直都很寂寞,但因為這寂寞有我對於蘭的記憶,所以我並不覺得難過。”

約翰終於明白,為什麼老人總是喜歡注視著東方,因為那裏有他一生所愛。

笑顏隻在寂寞裏綻放

秦顏在藝術學院的美術專業,她每天都會背著畫夾到距學校一公裏外的小河邊寫生。在那裏,她認識了同係師兄劉天野。秦顏非常羨慕劉天野的繪畫天賦,劉天野也樂意幫助這個可愛好學的學妹,在他的指導下,秦顏的畫畫得越來越好。

但是,劉天野卻並不喜歡畫畫,這是秦顏在認識劉天野3個月後才發現的,那時她已經成為了他的女朋友,並搬進了他租住的小屋。劉天野畫畫時,不喜歡在調色盤裏把顏色調好再開始畫,他總是喜歡把紅紅綠綠的顏料一股腦全都塗抹在畫紙上,然後再在畫紙上隨意塗抹,那些顏料相互滲透交融便會變化出不同的顏色。秦顏就問他為什麼不喜歡調顏色,劉天野說隻是因為不喜歡。但是奇怪的是,就算是他在一幅畫裏隻用大紅大紫,你也會感覺畫麵非常和諧豔麗而沒有絲毫的單調突兀。他的畫總是顏色鮮豔、色彩分明的。他不喜歡擺弄那些畫筆顏料,他的夢想不是做一個畫家,而是明星。他說他追求的是生前的名利,而不是死後的榮耀。

慢慢地,秦顏覺得劉天野不再是她以前認識的那個藝術天賦極高的劉天野,但是她依然愛他。隻是為他惋惜,他放棄了最擅長的,而去追尋另一個也許是虛無縹緲的夢想。

在隨後的日子裏,劉天野頻繁地和一些人在一起吃吃喝喝,總是天快亮了才回到他的那個出租屋裏,秦顏勸他不住,隻能默默地看著他一點點脫離軌道。她從未想過要放棄他,誰讓她愛他呢。不管他變成什麼樣,她都不會離開她,這便是秦顏的信仰,她是個執著的女子。

直到有一天,他摟著一個40來歲的女人來到這個出租屋裏,說這個女人是圈裏著名的經紀人,曾捧紅了很多明星,她能夠幫他實現夢想,而她,秦顏,卻什麼都幫不上。她什麼也沒有說,隻是默默地收拾行李,然後默默離開。走的時候,她甚至連看都沒看他們兩人一眼,但是,這一刻,她能夠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心痛,她是如此的愛著這個男人,而他卻為了一個大他10多歲的半老徐娘趕她走,這一切,隻是因為那女人能給他一個夢想。

從秦顏走出那個出租屋起,她就發誓一定要成為一個大明星,她要讓他後悔這天所做的決定。

3年過去了,秦顏從群眾演員做起,她憑借著自己清純的長相和對每一個角色的投入,獲得了一位知名導演的讚賞,他說:秦顏演戲就像是在表現自己的生活,自然而真摯,對任何角色都十分投入,她似乎天生就是為演戲而生。那一年,秦顏和這位導演合作拍了她第一部作為主角的電影,電影上映後,秦顏這個名字幾乎是在一夜之間響徹大江南北。看過影片的人們記住了那個笑顏如花,卻又不時在眼底掠過幾分落寞的優雅女子。也正趕上那時極為流行一種憂鬱風,使秦顏紅得一發不可收。

憑著那一部電影打出的知名度,秦顏趁熱又接了兩部電影和一部電視劇。那一年,幾乎男女老少都知道秦顏這個名字。她憑借著自己的充滿深情和靈性的表演獲得了一個又一個大獎。所有的媒體都在報道關於秦顏的新聞——秦顏是笑得最燦爛的女星。

麵對記者的采訪,她笑麵如花,即使麵對非常刁鑽的問題也表現得含蓄而得體。當記者問她為什麼總能那麼傳神地表現一個角色時。她平靜地說:自己的情感好像是無知覺的,隻有在扮演別人的時候,才能感覺到自己是真實存在著的。此話一出,眾人一片嘩然,街頭巷尾紛紛猜測著關於她的種種,也因為這句話,很多人試圖去了解這個笑容甜美,性情溫婉的女人背後究竟有著什麼樣的故事。但是沒有人能查到任何蛛絲馬跡,她依然受到萬眾追捧。

沒有人知道,這麼多年來,在她的心裏依然裝著那個叫劉天野的男人,閃光燈下的光彩照人,始終掩飾不了她內心的落寞,她有今天的成就,和她的付出是脫不開關係的,但縱使如今鮮花、讚美都有了,她始終覺得少些什麼,此刻,她多麼希望有一個懂自己的人能夠適時地安慰一下她那顆寂寞的心啊,於是她想到了她曾經深深愛著的那個人。原本想的是到他麵前去炫耀一番,可惜真到此時,才發覺那隻是年少時的可笑想法。但是她已經不知道他在哪裏。

於是,她推掉了所有的工作,回到了當年的那個小城。小城依舊如當年安靜、破落,但其實已物是人非。她走在熟悉的街上,經常被路人認出,她亦熱情打著招呼。她聽到人們羨慕地說,你看她多幸運啊,年紀輕輕就遇到了那麼好的機會,如今萬眾矚目,多風光啊。那時,她很想去告訴那些人,其實並不像他們想象的那樣好,人們隻看到她人前耀眼的光環,有誰了解她光環背後的艱辛呢。

在她和劉天野相識的那個小河邊,她看到藝術學院的很多學弟學妹們在那寫生。她想起當年的情景,於是便走到其中一個女孩的身後,女孩可能是剛學,沒有層次地往畫紙上塗抹著顏料,這又使她想起了他的畫法。這時她聽到前麵一個學妹喊劉老師,就不自覺地抬頭望去,一個多年來一直在心裏輾轉糾纏的身影映入了眼簾。

竟然就這樣相遇了。一別經年,劉天野成熟了很多。原本以為自己會恨他,可是當真正看到他的時候,她的心裏卻突然之間釋然了。她隻朝他笑了笑,他也微笑著點頭。似乎彼此之間從來都沒有那些不愉快過往,更多的是像多年未見的朋友。那一刻,秦顏才明白,原來懂她的人隻有他,而她也是最懂他的人。

她不自覺提起那個女經紀人,他沒有直接回答: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隻怪當初年少輕狂,以為喜歡便可以,卻原來並非如此,自己因此失去了一份最值得珍惜的感情,而且也再找不到似那般相知的人了。

她淚如雨下卻無言以對。在這個世界上,有些東西可以等待,但失落在時間長河中一切都是永遠追索不回來的。景物如舊,人不當初,他們終究是回不去了。

一生守護戰友墓

20歲那年,陳俊貴跟隨部隊來到新疆天山深處,參加修築天山獨庫公路的大會戰。當時是1979年9月,他入伍還沒滿一年。

1980年4月8日,一個陳俊貴永生難忘的日子。那天,正在深山裏緊張施工的他們遭遇了暴風雪,與外界聯絡的電話線沒過一會兒就被狂風扯斷了。必須要有人去給山上駐守的部隊送信,他們一行幾個人奉命出發了。那天,與陳俊貴一起同行的還有另外三名戰士,帶隊的是他們剛成為預備黨員七天的班長鄭林書。

為能盡快地到達山上的部隊駐地,他們輕裝上陣,隻帶了一支防備野狼的槍和30發子彈,還有二十多個饅頭。誰料才出發不久,天氣變得更加惡劣。肆虐的狂風從高空裹著大團的雪花俯衝下來,氣溫驟然下降,最低氣溫竟然達到零下三十多度。他們踩著腳下厚厚的雪,在海拔3000米的高山上,幾乎是連滾帶爬地緩慢前行。那樣的惡劣天氣,再加上上山時帶的給養不足,大家的體力消耗得很快,沒多久,每個人都精疲力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