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戰爆發後,便源源不斷有各種消息從祖國傳回來。那些消息有好的也有壞的,但更多的則是令人揪心和憤怒的。比如說日本人已經打到上海了,日本人在南京製造了震驚中外的南京大屠殺,等等。每一個消息傳到南洋,都讓在南洋的華人同仇敵愾,進而萌發了更加強烈的抗日熱情。黃澤如的舉人朋友王進學自從抗戰爆發,便一邊辦報紙,一邊接受陳嘉庚的指派通過滇緬公路,往來於南洋和中國之間,負責物資運送和與中國政府的聯係,把他累得夠嗆。因為不管怎麼說,這時的他,也已經是五十多歲的人了。
那個階段,所有的南洋華人幾乎都沉不住氣了,出錢的,出力的,有什麼,出什麼,整個南洋都為抗戰熱血沸騰了。作為舊舉人的黃澤如,他和他那在“致遠號”上為國捐軀的兄長黃澤國一樣,他一生中最痛恨的就是那些西方列強,和正在家門口的日本強盜,並從未停止過跟他們作鬥爭。他實在無法容忍日本人的囂張和狂妄,他們一次次的打到中國來,他們簡直把中國看成是想來就來,想去就去的自家後院了。隻要日寇一天不消滅,他的心就一天不得安寧。此時的黃澤如幾乎已經無心南洋的事業,他的整個心思都已經被國內的抗日戰爭給揪去了,天天在南洋以“福建南洋公館”的名義,到處發放宣傳單,參加各類集會和遊行示威活動。
黃澤如無意中發現在那些活動的人群中,有一個他非常熟悉的身影,那就是陳淑嫻。憑心而論,陳淑嫻參加南洋的各類抗日活動,除了民族責任心外,其間還有她自己的一點私心。那個私心就是為了她所愛的人黃澤如。到南洋一轉眼已經幾十年過去了,如今的她,也已經是快四十的人了,但是對黃澤如,她卻初衷不改。她從一開始的敬重,慢慢發展到後來的愛慕,那種愛慕纏綿而持久,就像酒一樣,時間越久,便越濃烈。但她知道她和黃澤如之間是不可能的事,在黃澤如的心裏,與其說從來就沒有把她的感情當做一回事,不如說高蘭香一直就沒有離開過他,以至於使他的心裏沒有更多的空間去接納別個女人的感情。奇怪的是,陳淑嫻明明知道不可能,明明知道她和黃澤如之間不可能會有什麼結局,她那個感情的房間卻偏偏一直為黃澤如留著,容不得讓任何人踏進去一步。她在做那些事時,是那樣的無怨無悔,心甘情願,好像那是她應當做的,好像她這一輩子就是專門為了來等待黃澤如的。
作為男人的黃澤如,對於陳淑嫻的感情,他不可能熟視無睹,不可能糊塗到什麼都不知道的地步,他雖然明明知道陳淑嫻愛著自己,但是,由於前麵所講的原因,他就是無法接受高蘭香之外的另一個女人陳淑嫻。這樣說似乎有點牽強附會,但是,你不可以否認,在這個世界上,確實就是有像黃澤如這樣的一類男人,他們可以死心塌地愛一個女人,他們把感情看得比什麼都要重,一旦有了感情,哪怕對方發生什麼變故,他們可以像古代貞婦烈女一樣,為對方守節。那個階段,黃澤如最為關心的是國內的抗日戰爭,王進學每一次從祖國回到南洋,黃澤如總是不停地問他,國內怎樣了,日本鬼子是不是見人就殺,見女人就強奸?日本鬼子真的在中國實行“三光政策”了嗎?類似的問題,王進學每次從祖國回到南洋,黃澤如不知要問上多少遍。有時,當聽到一些令人氣憤的回答時,黃澤如會破口大罵起王進學,就好像王進學本身就是一個日本鬼子似的,不免義憤填膺,一向文質彬彬的他也不免罵爹罵娘,罵一些平時從來沒有罵過的髒話、粗話,話語中,就差說一句:王進學,你小子也把我帶到抗日前線去吧,我要拿起刀槍殺掉那些王八蛋小日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