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男兒(2 / 3)

當所有的一切都超出了極限,身體變得麻木,唯有意誌在堅守。

不能放棄,沒有理由,隻是不能!

放棄了,第二天早上就沒有人再去升旗,那麵血染的戰旗將被折疊齊整與他一起被送走,所以,不能!

他可以死,但不能輸,為了一個軍人尊嚴,作為一個中國軍人的尊嚴。

忽然間,那些嘈雜的叫人心煩意亂的聲音好像消失了,四下裏彌漫著濃重的白色霧氣,溫柔的包裹著。

有一個聲音在自己耳邊低低的飲泣,哀傷的一遍遍的反複著:你快點醒來,別不理我,我一個人好累,好怕,他們都欺負我……嚴肅,你個混蛋,說好了我們要在一起的……你說話不算話,你是混蛋……

“寧寶?”嚴肅幾乎是無意識的呢喃。

“嚴肅!”寧可焦躁而壓抑的嘶喊,“嚴肅!醒醒!叫我!再叫我!教我的名字……快,叫我的名字,求你……叫我的名字……”

“寧可。”嚴肅緩緩地睜開了眼睛,仿佛仍然置身於野外荒蕪的海島上,將一顆泥螺連殼的咬碎,海水的鹹澀刺痛了幹裂滲血的嘴唇……

“寧可。”這名字從喉嚨的深處發出來,像一聲悠長的歎息,仿佛有某種安撫靈魂的力量,在絕境中給予支撐,在黑暗中閃爍希望的光芒。

寧可……寧可……

嚴肅反複的念誦這個名字,猶如某種沉吟。

曾經他在絕境中堅守,咬牙硬挺,一聲不吭,意誌在非人的磨礪中變得堅硬如鋼鐵,而此刻,堅硬的裹著惡質鐵殼的心似乎破開了一角,有一個名字在柔軟的湧動。

挺好的,嚴肅忽然覺得,至少,下一個生死關頭,他除了純粹的堅持,還有一個人可以想念,那會讓蒼白的絕望染上色彩。

嚴肅眼睛裏的空茫漸漸地消散,眼神也逐漸的清明起來。

寧可已經從之前焦慮悲傷壓抑的心情中清醒過來,雙手捧住那張棱角分明的臉,伏下身體,親吻每一寸令自己心動的皮膚和細小的傷口。

嚴肅的聲音裏有一種令人迷幻的韻質,寧可甚至被自己名字的音節所迷惑,目光癡迷的掠過他劇烈起伏的胸口,掠過幹澀龜裂的嘴唇,掠過挺直的鼻梁,然後……一切都停止了下來。

加護病房裏每隔一定的時間都會有護士進來查看。

病房門被推開的時候,嚴肅還輕輕地咬著寧可的唇不放。而寧可似乎也完全不在乎有人會看見,雙手輕輕地拂過他臉上的傷口,任憑他親吻。

“咳咳……”護士不知道病人已經蘇醒,還隻當是這個一直守在病床前的癡情姑娘在發癲,於是忍不住咳嗽了一下,好心的提醒。

寧可緩緩地抬起頭來,臉頰上一層緋色。

嚴肅一記冷眼飛過去,就算是失了大半條命,也依然氣勢如虹,把小護士給嚇了一跳,臉色大變:“你……你,你,你醒了?!”

“不然呢?”嚴肅的聲音很沙啞,有些失聲的感覺,但臉上的表情很酷,眼神很冷,所以就算聲音沙啞到性感至極,也依然帶著冷鋒的氣勢。

“我……我,我我去叫大夫!”小護士急急忙忙轉身奔走。

“真是討厭,人家都生病了都不能清靜一會兒。”嚴肅無奈的歎了口氣,目光頃刻轉為柔弱,期期艾艾的看向寧可,標準的求撫摸求安慰求寵愛的節奏。

“你這是生病嗎?!”寧可被他看得眼淚又飆出來了,一想自己剛才的失態,人醒了不說叫大夫自己隻顧著摟著親的糗事被護士發現,又覺得氣不打一處來,“你這是死裏逃生!”

“寶貝兒,寶貝兒,我錯了,我錯了……”嚴肅想抬手抹去那兩串可惡的水珠,無奈手臂上有傷,纏著繃帶抬不起來,隻好連聲道歉,“別哭了,是我不好嘛,乖了……”

“閉嘴!”寧可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淚,氣勢洶洶的瞪著床上的傷病員。

嚴肅立刻乖乖的抿上了嘴巴,並眨了眨眼睛:寶貝,我很乖。你別哭了嘛。

寧可看著他刻意裝輕鬆哄自己開心的樣子,眼淚再次洶湧而出。

嚴肅萬般無奈,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讓心頭寶不傷心的時候,病房門被推開,幾個軍醫和嚴振國一起進來,嚴振國進門看見已經蘇醒的嚴肅,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在離病床四五步遠的地方站住。

寧可被幾個軍醫護士擠開,隻得默默地退到一旁,目光在對上嚴振國的時候,微微的低下了頭。

幾個軍醫操控著醫療儀器,把嚴肅從頭到腳檢查完畢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了。

嚴肅轉頭左看右看,發現寧可一個人站在病房的窗口背朝著自己,於是不滿的叫了一聲:“寶貝兒你幹嘛呢?”

寧可轉過身來,手裏端著一個一次性的紙杯:“我在喝水。”

嚴上校不滿的哼道:“喝水用得著站那麼遠?”

寧可不得已端著紙杯走過去坐在病床旁邊的椅子上。

“坐過來。”嚴肅受傷的手臂拍拍病床,“坐到我身邊來。”

寧可微微笑了笑,又站起身來坐到病床上,嚴肅任性的抬起手抓住了她的手指:“寶貝兒,睜開眼睛就看見你的感覺……真好。”

好個屁!一點也不好!老娘再也不要你在這種情況下睜開眼睛看到我!寧可忍不住從心裏罵了一句髒話,臉上卻隻是笑了笑,什麼也沒說。

嚴肅卻沒有因為寧可的沉默而沉默,握著她的手,啞聲問:“寶貝兒,你怎麼會在北京?”

寧可賭氣的一笑:“因為我現在是九辰集團的董事長了!”

“什,什麼?”嚴肅驚訝的瞪著寧可,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你……你怎麼會喜歡這個?”

“我才不喜歡呢。”寧可無奈的哼了一聲,“我還不是為了你!”

“噢。”嚴肅握著寧可的手緊了緊,沒再多說。

“好了,醫生說你流了太多的血,需要休息。雖然我有很多事情要問你,也有很多事情要跟你說,但你現在最好閉上眼睛睡一會兒。”寧可反手握住嚴肅的手,把他受傷的手臂放到被子裏去,又問:“你想吃什麼,我去做。”

問完之後又想起來嚴肅小腹上挨了一顆子彈,子彈穿破了小腸,傷口又泡了海水,雖然已經經過了處理,但現在他還不能吃東西。一時間心痛如絞,眼淚又撲簌簌的落下來。

“唉!”嚴肅無奈的歎了口氣,“寶貝兒你是林妹妹轉世嗎?這是有多少眼淚啊?怎麼又哭?”

“好了!”寧可又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淚,說道:“你睡一會兒吧。”

嚴肅知道在說下去他的心頭寶還得哭,於是看了一眼旁邊的空床說道:“你去那張床上睡一會兒,看你這眼圈兒比大熊貓還黑,多少天沒好好睡了?”

“你先睡吧。”寧可伸出手去,敷上嚴肅的眼睛,逼著他閉眼,“你睡著了我再睡。”

“嗯。”嚴肅本來就很虛弱,強打著精神跟寧可說了這麼多話,其實早就撐不住了。眼睛一閉上,沒兩分鍾的時間又沉沉睡去。

寧可等他睡熟了方把手緩緩地拿走,輕輕地起身去洗手間裏洗了把臉,把有些雜亂的頭發梳理了一下,然後出來拿了自己的包,輕輕地推開病房的門出去了。

樓道裏很安靜,樓梯口有兩個一身戎裝的警衛員筆直的站著,另有一個穿著陸軍常服的軍官背對著這邊打電話,口口聲聲什麼專家,什麼藥品的,電話應該是打給醫生的。

嚴振國一直等在病房外的連椅上,見她出來,緩緩地站起了身子。寧可不知道該說什麼,隻是朝著他點了點頭,微微欠了欠身。

“他睡了?”嚴振國的聲音也很沙啞,刻意嚴整的麵容上有掩飾不住的疲憊之色。

“嗯。”寧可點點頭。

“你有時間嗎?我想跟你談談。”

“好。”

“這裏不方便,不如去我的車上。”

“好。”

寧可跟在嚴振國的身後緩緩地走到電梯口,警衛員跟上去按下下行鍵,不多會兒電梯打開,嚴振國示意她先上,寧可微微搖頭:“您先請。”

嚴振國不再客氣,直接進了電梯。

嚴將軍的車子停在一片茂密的海棠樹下,因為北京剛剛下了一場秋雨,幾片黃色的海棠樹葉落在黑色的軍牌紅旗車頂,嬌豔的黃,濃重的黑,形成強烈的對比,看的寧可眼眶發脹,隱隱的疼痛。

嚴振國一個眼神,警衛員拉開車門就退開四周。

寧可隻得坐進去,聽著‘砰’的一聲響,車門被關上,然後另一邊的車門被打開,嚴振國也坐了進來。

紅旗轎車的空間有限,寧可端坐在真皮座椅上靠著軟軟的後座,微微虛起眼睛等著嚴將軍說些什麼。然而嚴將軍卻一直沉默。

“聽說你做了九辰集團的董事長?”嚴振國轉頭看著寧可,目光平靜無波。

寧可下意識的抬頭看了他一眼,嚴將軍的眼神裏沒有任何表情,於是點點頭,木然的說:“是啊。”

“這是份很辛苦的工作,你要多注意身體。”

“謝謝。”寧可有些意外,這位將軍不是很討厭自己的嗎?怎麼會對自己說這樣的話?

“關於你跟嚴肅的婚事,我想盡快的提上議程。等他的身體恢複得差不多了,我會去Q市找你的舅舅,正式提親。”

“……”寧可覺得自己應該是幻聽了,所以她抬起頭來直直的看著嚴振國,像是要在他的表情中找出一些別的信息,比如鄙視,比如不屑,比如玩笑什麼的。

但是沒有。嚴振國的表情很威嚴,也很認真。

雖然他很疲憊,但疲憊並不影響他一個將軍的威武本色。

寧可反而不知道說什麼好了,答應?她一個女孩家家的總要保持一些應有的矜持,不答應?人家說的是找舅舅提親,自己好像沒有什麼說話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