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女人 半個紅塵 第四輯(二)(2 / 3)

那個夜晚為我拉起幕布,我的眼前是一個美麗女人虛構的一生。那些從青絲變成白發的時光究竟是怎樣流淌的呢?那份灑脫走出曠達的路途是怎樣鋪展的呢?我不知道她從哪裏來,可是我知道她要往哪裏去。當人間已經坦然走過,還有什麼必要擔心靈魂在何處飛升?還有什麼必要恐懼美麗在何處朽敗?

我的夢漸漸親近著那位身著紅色風衣的白發老人,我好想走向那一種美麗。遺憾的是,我們就此分別。也許在醒來的明天,我們永遠沒有可能再度相逢。

3 在台灣“化妝”

初到台灣,我根據直覺和門上的標誌認定寫著“化妝間”或者是“化妝室”的房間其實就是我們的“衛生間”和“洗手間”,還有一種更為直接的叫法是“廁所”。雖然都說著漢語,台灣人和大陸人對相同的需求和行為卻有著不同的表達,比方上個廁所,在指示上都用了借代的手法,台灣人進去“化妝”,大陸人進去“洗手”,就是不能直接叫屙什麼房或者是撒什麼屋。

在阿裏山風景區,我們停車休息吃飯,自然就會去廁所一趟。掛著“化妝室”的公共衛生間很幹淨,幾乎聞不到什麼異味。門口有一麵牆壁上鑲著大鏡子,剛從一輛大巴士上下來的一群老、中、青年婦女在鏡子前洗手洗臉描眉抹口紅,就當這裏是化妝室吧。可是,男衛生間也掛著“化妝室”的牌子,難道他們也要化妝?

我記得,我看過的幾十本瓊瑤小說裏,並沒有把廁所叫做“化妝室”呀!要是她這麼寫過,我一定會有一點兒印象。那麼,瓊瑤叫它什麼呢?還是瓊瑤小說裏的人就沒有上過廁所?

回到昆明,我問來自台灣的好友沛嵐,台灣是什麼時候把衛生間叫做化妝室的?那真正的化妝室叫什麼?沛嵐說她小的時候就是這麼叫著,也搞不清是從哪個時候開始這麼叫的。至於真正的化妝室還是叫做化妝室,大家也沒有因為廁所叫化妝室而提出過異議。但我想,既然瓊瑤沒有叫它化妝室,就說明那個時候化妝的人沒有現在這麼多,化妝也不像現在這樣成為女人的家常便飯。隨著時代的進步,大家對儀容儀表越來越講究了。美麗帶來的信心是多麼的重要!製造美麗就是在製造快樂的幻覺。因此,化妝就是生活中的女性必不可少的功課。原因還不盡是為了取悅想取悅的男性,更是為了與同性有得一拚。所以有人總結,女人走在街上,想看的絕對不是男人而是同類。如果發現自己身上有好多眼光的停留,哪怕是短暫的一秒,也會得到近千秒的滿足和快意。當然,這種虛榮並不能代替實實在在的生活,但又是生活不可或缺的作料。這些作料的味道就得靠自己來調配了。如果你不是天生麗質,那就得花大力氣了,甚至是下苦功夫,從頭到腳,不可掉以輕心。從服裝到化妝那可是大意不得。

台灣的女人更是看重這些,因此我們在街上看見的年輕和年老的女人都是很講究著裝的。幾乎見不到邋遢的女人。一種看場是,六七十歲的老太太,依然穿得絢麗,依然認真描眉塗唇。如果她們當中某一人走在大陸的街頭巷尾,恐怕是要被人看做老不正經的典型,一定會遭遇人們輕蔑的眼光。但是,當化妝成為集體行為,成為老婦少女都認可的修行,像廁所這樣的地方就會被重視起來。這個地方的幹淨與否就是一個很大的問題。它得擔負起保證出行女人隨時隨地光鮮明麗的責任,它怎可以讓那些愛美的女子在臭氣中塗脂抹粉呢?那不成了名副其實的“臭美”!想想看,我們大陸的廁所並不是每一間都沒有異味,但就是在這樣惡劣的條件下,依然不乏在廁所中補妝的女子。當然,由於這個地方我們不叫“化妝室”,所以在裏麵的妝就補得不那麼坦然了。

說了這麼多,其實我是想說,我還是喜歡在台灣“化妝”。

4 鄧麗君小姐的山坡

偏西。太陽偏西。

山坡是台北郊外的一個墓地。

二十年前,也是這樣的季節,但不是這樣的山坡。陽光灑在老山的某個營地,溫暖而微微刺眼。一頂軍用帳篷的門簾不斷被一種聲音掀動。是歌聲。

“彎彎的小河,青青的山岡,依偎著小村莊。藍藍的天空,陣陣的花香,怎不叫人為你神往……”

我鑽進裝滿歌聲的帳篷。

一位士兵折疊得整整齊齊的簡易床上,一個黑色的單卡收錄機依靠著兩節幹電池旋轉磁帶,歌聲就從喇叭的網眼中輕慢地飄出。疊得棱角分明的被子旁邊還有幾個盒帶,封麵都是美人鄧麗君。是她發式不一,不同側麵的幾個笑容。

一支歌接著一支歌。鄧麗君輕輕慢慢唱著。她的甜蜜她的惆悵和她的悲傷彌漫著整個山頭,也彌漫在帳篷外擦槍的士兵之間。幾乎每個人都在斷斷續續地跟隨著他們喜愛的“小鄧”歌唱。那一時刻沒有警報,沒有硝煙。山坡上的營地恍如村莊,戰士們就像農夫,手中的槍支猶如農具。那個營地就在青青的山岡。山下,的確流淌著一條彎彎的小河。水聲老遠。藍天白雲下的歌聲輕輕滑向河穀,沒入水聲……

這個場景是我在戰區采訪一個月的時間長度中唯一遇見的片刻寧靜。鄧麗君的歌聲尤其甜美清亮,隱約透出在家聆聽時從未體會到的暖意。歌聲塗抹了戰區與故鄉之間的萬水千山,每一句歌都像是一條回故鄉的路。那些黃色的小花、紫色的小花、白色的小花也盛開在故鄉的山坡!

這個景象我多年難忘。以後的日子,無論在何處聽見鄧麗君的歌聲,眼前立即出現那片開著細碎小花的坡地。坡地上的帳篷。帳篷中的單卡收錄機。錄音機裏的歌聲。歌聲裏鄧麗君的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