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曦的店鋪裏,許多人戴著木質手串走來。就見一中年男士,手腕上的小葉紫檀串珠已由紅色變黑,出現了深褐的亮光,足見把玩的持久。他告訴曦,這串珠子已是他無聲的朋友,讓他放棄焦躁與不安,獲得平靜與恬淡。
那麼我呢?每天在各種木珠中放逐思緒,該是獲取愉悅的成功出行。不論白天還是黑夜,手中的木珠,都會滾動著我的情緒,抖落所有的不堪與不安。漸漸接近,世界既遠又深的自然之語。
3 我愛女紅
是誰罵我:橫針不理豎線!
是我老媽。
老媽罵人的時候還不算老,我也至多十一二歲。那時忙著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有點空餘就抱著小說不動,哪有熱情施予橫針豎線。即使衣服紐扣脫落,都得求助於心靈手巧的母親,更別指望我會飛針走線,挑花繡朵啦!再說了,我家裏又沒有為我準備閨閣繡樓,我上哪裏去學習和鑽研這門手藝?更沒有哪位情哥哥在急等著我癡情愛意繡出的手帕。
我知道,繡鴛鴦難。繡戲水的鴛鴦更難。繡戲水戲得情深意長的鴛鴦那是難上加難!我何必自找苦吃,作繭自縛。
後來,離開溫暖的家來昆明上大學,我不得不讓我媽贈與的橫針理我的豎線,以此維持著最基本的縫補,關鍵是釘紐扣。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四年大學不知怎麼的就畢業了。在校園裏等待工作分配的日子既焦灼又無聊,好像比讀書的四年還要漫長。可是,有一天這樣的感受戛然而止,我們的時間流速又變得緊迫起來。女生宿舍裏,不知是哪位小姐開始坐在床邊編織毛衣。很快,她的做法就得到全宿舍女生的效仿。緊接著,這股編織毛衣的風潮立刻蔓延進同班的另外三間女生宿舍。再也沒有人抱怨和牢騷,大家同心協力把大學女生宿舍變成了手編毛衣的簡單作坊,自覺抓革命促生產,熱情似火地比、學、趕、幫、超。隻有一種時刻令人不快,那就是校方不管三七二十一,晚上十一點準時熄燈,害得正陷入編織快感的我們手拿針線,在黑暗中呐喊,痛苦得想跳樓。當然,那種時候,執著的人兒總是應運而生。比方說,我的好友靜如就抱著針線衝破黑暗,勇敢站到路燈底下,繼續飛針走線。
啊,那是多麼遙遠的記憶!今天,那些毛衣和激情一同不見,永遠都沒有辦法找到了。可是,靜如和我,又把我的客廳變成了手工作坊。我們買回各種材質和不同顏色的毛線,重拾記憶重操舊業。現在肯定比學生時代從容得多,想怎麼織就怎麼織,想織到幾點就織到幾點,不睡也行。
這樣的行動自由再加上購買的自由,最終導致了新問題的出現:我們不停出入各種毛線店,買回來幾大堆毛線,在橫針豎線中設計編織著各式各樣的毛衣。甚至虛構著毛衣上身後的暖意和美感,還有那些愛織毛衣又缺少創意的女人橫掃過來的羨慕和妒意……於是,我們快馬加鞭,不敢懈怠,每晚都像是在趕織明天的嫁衣,直到手指發麻腰酸背疼老眼昏花才肯作罷。靜如依然執著,從一而終,我卻一次又一次背叛手中的活計。今天織出一隻袖子,明天又開始織另一件衣服的門襟。後天呢?不知又該去織哪件衣服的領子。最後的結果是可以想象的,待到真正的冷天來臨,我織出來的一堆東西根本不能組合成一件可以出門的衣服。
沒有關係。真的沒有關係!就是迷戀飛針走線的快感。哪怕早早起床,頭未梳臉沒洗,抓起橫針趕快搭理豎線。啊,一個美好的早晨開始了。快樂的一天從這裏出發。尤其是,在歡快或是縹緲的音樂聲中,一針,一針,又一針……
4 樣衣的“樣”
我暗自下定決心,從5月1號開始100天內堅決不買新衣服。可是,這個決心在去了一趟老蔣的店裏就立馬灰飛煙滅。
老蔣是一位下崗女工,在我的節目中做過談話嘉賓,談的是如何再就業。後來,我和老蔣成了朋友,經常和她在她那小小的服裝店見麵聊天,順便刨來一些獨款衣褲。
好長一段時間沒有見到老蔣了。為了買本牛皮麵的記事本經過老蔣的小店,正好老蔣就在門口。其實,就是不打算買衣服也要隨手胡亂刨著點兒什麼和老蔣聊聊,總算是自己沒有閑著。聊了不到10分鍾,老蔣說她剛剛“進”了一大包幫外國人加工的居家休閑服的樣衣,問我想不想刨幾件?我哪裏會放過這等好事?幾乎撲倒進那個大包。我一直對外國電影裏那些袍子樣的睡衣心馳神往,恨不能有個十件八件的。上半夜一件,下半夜一件,偶爾起來進趟衛生間再換上一件。仿佛我的睡夢一直缺少那樣的一種輕柔而舒適的包裹,所以不香。
就這樣,我一個人躲在老蔣店後的一個小倉庫裏翻騰起來。真是先下手為強!一個小時後,我讓老蔣抓著兩個大塑料手提袋進來結賬。我一口氣刨了30多件睡衣睡褲和睡袍,沒想到我的關於睡袍的夢想,一下子就輕而易舉地實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