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女人 半個紅塵 第三輯(二)(3 / 3)

這樣的事情多次發生,讓我內心有愧的是,我一直懷疑自己的養花技術不夠水準,估計那些隻留空盆在人間的花木實際上不是淹死就是渴死的。為此,我把一本叫做《家庭養花DIY》的小冊子拿來閱讀,目的是想得到一些理論上的指導。那個時候才發現,自己在養花方麵完全是一位門外女。人家立誌養花的人,會備齊一係列諸如噴壺呀鬆土的小鏟子呀花肥花藥等等東西,還具備了什麼盆栽什麼花,什麼花吃什麼肥等等常識才敢開始養花。而我呢,什麼都沒有,真可謂一窮二白。我竟然在無知無識的前提下就無畏地開始了養花,難怪不幸被我看中並買回家中的花木都比竇娥還冤。隻是我這個人有一點好,知道困難就馬上退步停手,終於不敢輕易買盆景了。

但是,我老在電影的畫麵中看見這樣一些鏡頭,諸如一片茫茫沙漠之中,一株紅色或者是黃色的小花兒正在風中頑強地開放;一截戰後的斷垣殘牆破縫裏,幾片小小的綠葉靜靜地生長著。尤其是當我看見某個陷於命運絕境的人因為看見一朵孤獨開放著的小花而又重新注入生命的希望和勇氣的時候,我明白一朵小花有時比一座鐵塔還有力量。我知道導演和攝影師的象征意圖,也因此深受感染,決定讓我的家因為花朵和綠葉充滿勃勃生機。那麼,我還是不能不養花。我決定尊重我個人的實際能力改成養水泡植物,像什麼小天使、龜背竹、水竹、滴水觀音之類的美麗葉片,我看著比原來那些小葉子好看得多。關鍵在於,它們不會輕易和我說“拜拜”。

除此之外,一位在鮮花市場擺攤的小夥子向我推薦了幾種花期很長的紅花黃花,說是找個瓶子隨便裝點水就可以養活它們了。鑒於以往的失敗經驗,我還是認真對待為好,更何況我哪能讓這些美麗的鮮花隨便將就地開在某個不恰當的瓶子裏,至少它們在配上一些有意味的瓶瓶罐罐之後要像好些油畫寫生的靜物才對。於是,在我用50塊錢買了可以插在3個大約是土陶的罐子裏的鮮花之後,又花掉600塊錢買了3個我自認為很有味道的陶罐,養起了我的鮮花我的綠葉。

的確,我的家裏因為這些花朵和葉片閃動出無數讓人心曠神怡的神采。但是,我在舒心之餘還是沒有忘記祈禱,祈禱它們活得天長地久,祈禱它們永遠盛開。

我在凝視鮮花和綠葉的時候,忽然感知了人類的生命和自然界生命的緊密相連,它們甚至構成了許許多多同構對應的關係。而生命與生命本身,都在經曆著開放和凋落的路程,而所有的路程都有著不一樣的長短。

5 筷子夾天下

我總是在日光斜射的下午走進那個有著大門、中門的院子。看見的情景是,三奶奶坐著一把陳舊的木質椅子,雙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來自天井的光線洗去她臉上所有的表情,使得掛在她胸前的紐襻兒上那一雙銀筷子尤為顯眼,仿佛三奶奶僅是一個底版,襯出銀筷子非同一般的質地和光澤。而整個的畫麵,因此有了某種情緒的緩慢流動和偶爾的靜止。

那雙筷子是父母的陪嫁,奶奶說。在她出門之前,母親把這雙小巧精致的銀筷拴在那件紅色嫁衣的紐襻兒上,輕聲囑咐如果公公婆婆對自己不好,每次吃飯的時候就使用這雙銀筷,隻要筷子變黑就不能吃任何食物了,意味著有人投毒。

三奶奶在99歲的高齡回去了。從我認識她的那一天開始,每次吃飯,奶奶都是用右手從紐襻兒上取下銀筷,在左手的手心來回一擦,先是從碗裏挑一口冒著香氣的白米飯進口慢慢咀嚼,然後才開始搛菜。

多年以來,我每天都在使用筷子吃飯。隱約記得大學時教古漢語的朱炳淳先生花了一堂課的時間講授了筷子的演變發展。如今隻依稀記得他在黑板上寫過一個大大的“箸”字,那就是筷子在古代中國的名稱,現在的中國仍有某些地方對筷子保留著那樣的叫法。從“箸”的形聲看來,它的材質多半是來自竹子,以至於今天,我們使用的筷子基本上非竹即木。那些用金子或者銀子打製的筷子永遠局限在某些特別的用途當中,彰顯著的奢侈總是和普通百姓的日常生活有著隔離。就如本人的生活,從未使用過金銀之筷吃過一口飯菜,僅僅是在童年時代出於好奇摸過一次三奶奶胸前的銀箸。但是,那雙銀箸的獨特用處一直讓我膽寒,因為它隨時有可能夾出一顆險惡的人心。有時候會想,如果沒有那雙閃著冷靜光芒的純銀筷子,三奶奶會撐住99年的生命高度嗎?也許,她僅僅是比別人多了一層生命防護圈,而惡毒從未流向這個平靜的女人。

在亞洲,使用筷子的國家和人群很普遍,但是由於生活習慣和審美角度的不同,不同國家和民族常用的筷子具有了不同的樣子。去年在澳洲,和女兒在布裏斯班某個商場休息區的餐廳吃飯,注意到鄰桌有身形和膚色與我們近似的女子幾位,都在使用筷子進食。女兒提醒我:“媽媽,你從筷子的不同就可以判斷她們的國籍,用不鏽鋼筷子是韓國人,用漆筷子是日本人,用木筷子並且上麵有貝殼裝飾的是越南人。我們呢?基本上用竹筷。”那時才發現,在澳洲生活學習的亞洲人居然會隨時在手袋或背包中放上一雙從故鄉帶來的筷子,以便使用。吃麵時,女兒從包裏拿出兩雙竹筷遞給我一雙,這是她來澳洲上學時我擔心她不習慣刀叉為她準備的食具。沒想到她和亞洲來的同學一樣竟然隨身攜帶。

我在筷子夾起的食物中聞見了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