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女人 半個紅塵 第二輯(五)(3 / 3)

有時候我會想,要是老蔣不是這樣一種性格,她的生意或許會做大。我看她是把朋友的圈子做大,店還是小店。但我又會想,如果不是這樣的性格,她也就不是老蔣了。就連我的一個生意做得不錯的男同學,也因跟著老婆認識老蔣而對她的銷售方式大為敬佩。想想看,有幾個商人會這麼情緒化地做生意呢?而這樣的情緒,使她失去了不少顧客。不過,她似乎並不在意,還有幾分眼不見心不煩的企盼。

有的時候,老蔣不在店,和她一起下崗的幾個女工在幫她看店。老蔣呢?騎自行車或者是遊泳去了。她總是有快樂的理由。一般來說,我會在下午去找她,也不見得能買到什麼衣服,和她一陣海闊天空,再對試衣的人評頭論足一番混過一個下午也是一種開心。好像不止我一個人在這樣和老蔣交往,有好多朋友迷戀著老蔣別致的衣服和別致的個性。

而她,就這樣賣著她的衣服。

對了,老蔣有一個我這樣的人很喜歡的名字。她叫蔣若冰。

5 菜市蹤影

大約是2000年吧……

我住進泰和園不久的一天,小區圍牆後麵鐵路邊忽然有了一個菜市。它離我家實在是太近了,下班回家時順路走進菜市采買完畢,隻需幾分鍾就可到家燒火做飯。

剛開始的時候,很是為這份突然降臨的便捷高興,甚至在電話中也不忘告知親朋好友。若是開鍋做飯才發現蔬菜或是作料有欠缺,很快跑到菜市就買回來了。

美中不足的是,雙休日本想在家享受的懶覺,一定會被來自菜市的雜亂聲音吵醒。是各種商販們在播放一勞永逸錄製的產品性能介紹和對購買者最為合算的價格。更多的聲音是現場即時的吆喝,此起彼伏。中間會夾雜著偶然而起的吵罵聲,時長時短。實際上,這些聲音我都無法清晰地分辨,它們混合出來的效果是某種必須而平常的交易,那種集市特有的熱鬧、緊密、更替、明暗、惱怒、喜悅……最終演繹出的,就是城市某個菜市的本質調式。奇怪的是,在此之前,我從未在任何一個菜市聽到這樣的聲音。

這個菜市的名字叫豐暉,我覺得很不好聽,也不喜歡。像人,而且是一個從不進菜市場的人的名字。它使得這個菜市像個地下工作者,每天使用著自己化名,還得從容不迫應對各種發生在瞬間的事件。

後來,漸漸習慣了豐暉菜市獨特的吵鬧。醒來一會兒又可以繼續睡去。再次醒來,就知道是該起身前往菜市準備中午飯菜了。我經常帶著睡意消逝時留下的某些饑渴洗臉梳妝,然後前往菜市。

我至今記得,這個菜市基本的攤位布置,小菜、肉類、米麵、熟食、禽蛋、幹菜、包子饅頭……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裏,它們相對固定。漸漸地,我和幾位攤販熟絡起來,幾乎有了朋友的感覺,他們會給我一些諸如零頭的讓利,並為我挑出品質較好的肉菜。我認定了幾個可以信賴的攤販,常常直奔他們的攤位。比方說,一進菜場就可以看到的一個長臉女子,她總是大聲吆喝:“新鮮菜,趕緊!”買肉,我隻喜歡一個講著四川話的中年婦女,她的臉上有誠實的微笑。水果呢?我隻會去找一對快樂的小夫妻。當然,豐暉菜市經常會有一些來路不明的販子,帶著各種不辨真假的貨色臨時兜售。那時,一不留神就會上當受騙。

每次進菜市,除了一些幾乎固定的采買項目,總是會有某些新的吃食出現,甜白酒、手撕兔、烤魚、糍粑、烤蛋糕、拌涼菜……有的攤點就此長久留下來,有的卻很快沒了蹤影。但是,豐暉菜市越來越豐富多彩,就連同學朋友來家裏吃飯,隻要隨我走進菜市,都會誇獎這裏不僅菜品豐富,還價錢合理。我深深為自己家門口有這樣一個菜市而驕傲而得意,仿佛占到一個大大的便宜,開心哪!

2007年,我搬家到滇池路。很快發現,這裏的菜市比起豐暉,實在是簡單和潦草。菜品單調,氣氛冷清,並且買菜都得開車。我實在受不了這樣的虐待,一怒之下想起,既然開車,就進城回豐暉去買吧!

我把車停在舊宅前,走到鐵路邊。菜市呢?所有的攤位不翼而飛,隻留下破舊的攤位殘骸。幾乎看不出這裏曾經有過一個美好的菜市。我一下子回不過神,好半天才看見一個貼在破牆上公告,說是因為修高架,菜市必須搬遷。在我來的前幾天,豐暉菜市消失了。

好像生命的轉換,很多景象很快就會成為一個回望。那些吵鬧,怎麼就成了遙遠的回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