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女人 半個紅塵 第二輯(四)(1 / 3)

一個女人 半個紅塵 第二輯(四)

1 女兒的房間

“有事來訪請敲門!謝絕隨意參觀。”

這行字,在女兒上初三的某一天,貼在了她的書房門上。看來是處心積慮並鼓足勇氣幹的一件大事,字體和版式都經過認真設計,還有精美的邊框和尾花……可是,我立刻讀懂了這13個漢字向我傳達的信息,我的某種特權將被廢除,必須像朋友一樣和自己的孩子相處。也就是說,女兒向我要平等,要自由,還要一個隱私的權利。

我怎麼會輕易答應!壓著心裏的鬼火,我天天裝作沒有看見那張告示,像眼珠子失靈一樣看不見任何暗藏機鋒的文字,臉色和目光基本保持著平靜的笑意,來去自由。女兒的大眼睛多次給我示意,我卻堅持著裝瘋賣傻,直到女兒把我請到那張破紙前問我:“媽媽,這幾個字怎麼念?”我鎮定地,好像是第一眼見到一樣地念完那萬惡的13個字後說:“哦,好的。進來打掃和看看我自己的寶寶算不算有事和參觀?”回答是:“不算。請注意:寶寶不是玩具,每天都在長大。請接受她的請求!”我隻好幹笑著答應:“是呀,是呀!”然後倉皇奪路。

我其實並不喜歡女兒的書房。書櫃裏堆放著中學各門課程的教材,但從不會分門別類。和我一起出門旅遊帶回來的各種紀念品占據了各處平台,就連鋼琴的頂部也絕不放過。地上堆著書包和幾個大型玩具動物,牆上貼著英格蘭足球隊的集體照和一個叫做蒂皮的小女孩裸身抱著小鱷魚的宣傳圖片。我個人認為,此人書房的擺設沒有任何出彩的地方,甚至可以形容成:雜亂無章!就這樣一個毫無吸引力的小地方,居然要整成“機房”一樣的“重地”?還敢明示:閑人免進!

我站在母親的立場調整了進出女兒書房的時間,時不時在她放學之前進去瀏覽一眼。似乎,一切正常。

直到,高一上了一個學期,女兒出國去了澳洲。從機場回來的那個下午,我輕輕推開了女兒的房間。那些被我責罵過無數次的零亂在一瞬間得到了原諒。我拿起一張女兒胡亂寫過幾個單詞的廢紙,仿佛是她從澳洲給我寫來的長信。一塊用過一半的橡皮擦頭,我捏在掌心不忍放下。我甚至開始想象女兒在書房裏讀書寫字畫畫聽音樂的種種神態……那時,才開始流淌分離的淚水。

之後的每一天,我都會在女兒的書房靜靜呆上一陣兒。我在這裏讀我的女兒,撫摸自己的思念。

我忽然發現,書房的門上,那張通知沒有了。我的手機接到女兒另外的通知:“媽媽,我很愛你!”

2 接骨木·接骨湯

蓮花池骨醫館。

我把骨折的左腿放在一條窄長的木凳上,伸手接過妹妹遞來的一個小玻璃瓶,裏麵裝著溫暖的紅褐色的湯藥。

什麼東西?

接骨湯!妹妹要我立即喝下。那時,我想起了菲利普·德萊姆。

德萊姆是法國一個普通的中學語文教師,我手裏有一本了不起的小書卻是他寫的。這個小書在1997年登上了法國暢銷書的榜首,當年再版23次。要不我怎麼會認識他!

和德萊姆有關的很多東西都是我喜歡的——他的名字。他教語文。他住在諾曼底。他和老婆經常在附近的森林裏漫步。他寫隨筆。

我有一個牢固的印象,在德萊姆散步的林子裏生長著一種闊葉的接骨木。他寫過,就在那本叫做《第一口啤酒》的小冊子裏。我猜想,那是一種不會長得太高的樹木,葉子一定不會太小,枝幹恐怕是紫色的,不會開花,但有小小的堅果藏在寬闊的葉片某處……

想著接骨木,我喝下了接骨湯。奇怪!這湯藥味道清甜,從舌麵滑進喉頭時感受單一,沒有我們一貫喝中藥時在口腔停留過的那種由混雜的花花草草共同流露出來的濃烈氣味。顯然,熬製這湯的藥材並不複雜。難道,它就是接骨木?

可以想象接骨木的葉片、莖稈,以及果實的形狀而不知其味道,可是我們中國的接骨湯往往是可以品嚐其來路,它根本就隻屬於“秘方”,是秘製的結果。這個結果的傳遞形成了迷人的“祖傳”。

喝下接骨湯,吃下接骨粉,我拄著雙拐回家休養。忽然心間升起一個念頭,倒要看看與多次出現在外國散文裏的接骨木究竟相差多遠?

電腦的頁麵上我看見:“接骨木又名公道老,原產我國。喜陽光充足和半陰環境,較耐寒。初夏開白花,初秋結紅果。可入藥。”——這是中國的接骨木。“西洋接骨木,樹皮有深溝,小枝灰色,皮孔顯著。屬忍冬科,屬落葉灌木或喬木。可入藥。”看來,接骨木在世界的任何地方都是一種藥材,隻是它並不“接骨”。當其為中藥時,藥效為“祛風除濕”。而當其為西藥時:“花有收斂的作用,可做眼霜,平複眼部肌膚;果,提取汁液可抗流感病毒。”

我的想象和本質有很大的出入。原來接骨木不僅開花,還要結果。白花,紅的果,好美!也許是給我的安慰,電腦上有這樣一段文字讓我迷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