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女人 半個紅塵 第二輯(三)(3 / 3)

這該叫上當吧。

某天下午,我在師大附小後麵等著接我可愛的外甥放學。等待之中看見一個中年男子挑來兩籮筐燦燦的杏子,一個就有小兒的拳頭那麼大。我上前問:“這是杏子嗎?”“是呀。”“我怎麼沒有見過這麼大的杏?”“中國沒有,這是從泰國進來的,甜得很。”“我嚐嚐。”

中年男子從樣品上削了薄薄的一小片遞給我。的確很甜。我問他:“多少錢一斤?”他說:“18塊。”我又問他能不能少一點兒,他說17元一斤好不好。這時,我的外甥從學校出來了,我拉著他的小手準備走人——即使是外國水果,17元一斤的杏也太貴了。走出兩步,中年男子問:“你給多少?”我邊走邊隨口說:“10塊。”“好嘛!賣一斤給你。”為了確保這些杏子的甜度,我又隨手揀出一個,讓他再次削下一片來嚐。結果是,和剛才嚐的一樣甜。我放心大膽買了一斤半,拉起我的外甥回家。

可是,漸漸地,我發現嘴裏的甜味一直不散;不像瓜果的甜,在舌尖停留一下就不見了。而是糖精!那死纏爛打別扭得死人的甜……

一進家門,我就從那一斤半杏子中找出被切掉一片的那一個,用力掰開,讓嘴裏沒有甜味的外甥先嚐一口,他大叫:“姨媽,好酸!”我再用舌尖一舔,酸味像小刺一樣鑽進舌尖,我趕緊吐了出來。

過了一會兒,我在廚房裏忙碌,忽然電話響起,我聽見外甥對他的媽媽悄悄地說:“姨媽今天上當了!她買了一包酸杏子。”

唉!雖然我知道兵法有雲:“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但未免也太深奧了些。不就是買點兒小零小碎麼,要那麼深刻的認識幹什麼?問題是:知己不知彼,一戰就敗——比如我,又怎麼辦?

女友映紫提示:“下次再買杏子,你就先對小販說,我討厭甜杏子,拿最酸的來!”

5 上校的屋頂

鬆土。播種。澆水。施肥。一個戴著草帽的男子身影,經常在鄰居的屋頂晃動。時至今日,我們熱情招呼、閑聊,可我依然不知他姓甚名誰。隻是軍裝和肩章告訴我,他是一位陸軍上校。

我們兩家連在一起,屋頂隻有開發商造就的鐵柵欄相隔。依稀仿佛一個共同的小天地。上校一家早我兩年入住。

裝修的工程進度實在太慢,開工至收工幾乎花掉我一年的時間。在我這邊做防水、貼地磚、建茶室的過程裏,隔壁的屋頂,蔬菜瓜果成熟了四季。

上校和妻子是一對恩愛的夫婦,健康和藹而善於交流。在我偶爾上屋頂檢查工程進度和質量的時候,妻子小徐會遞來剛剛成熟的番茄或是青棗等瓜果。在幼小時穿過柵欄的瓜蔓,結果之後再也回不了家園,鐵絲網格阻擋了它們回家的路。那樣的情況發生,小徐就通知它們歸我所有。

後來漸漸發現,屋頂似乎是上校一個人的所有。很多的時間看見他獨自栽種、澆水和施肥。甚至我會偶爾看見他靜靜佇立在屋頂,並沒有看著他人為的狹小土地和他慢慢長高長大的樹木瓜果,而是極目遠眺,絲毫沒有注意我的到來。那種時刻,我無從猜想他的思緒在做怎樣的飄飛,隻覺得那樣的生命瞬間該是觸摸到了幸福的門扉,該是置身物我兩忘的境地吧?

一般來講,他的妻子上屋頂來僅僅充當一個采摘人和收獲者。一切的耕種全是上校的工作。就連地上的落葉,也是由上校收拾起來變成肥料。不時會碰見係著圍裙的小徐在自己丈夫精致的小地裏摘幾棵小蔥、芫荽,急忙下樓回到廚房。

每天早上,上校著裝整齊駕車出門。晚飯後,一定有便裝和妻子牽手的庭院漫步。他們總是嚴格遵守著這個生活的樣式,從不改變。

有那麼一天,上頂樓遇見正在施肥的上校。問他到何處買回肥料?他竟然說出一個遙遠的地名,說是那裏才可以買到羊糞。還說妻子正在清理他汽車的後備廂。忽然,他這樣問我:“你為什麼不熱愛生活?”我大驚!急忙問何以見得。上校說:“你不喜歡生機勃勃的綠色植物,你也不喜歡你的屋頂。這些植物讓我振奮,讓我有所牽掛。讓我天天都有希望。這個屋頂,就是我的瞭望塔,每時每刻都是不一樣的風景呀!”我笑著,妄想強詞奪理。可那個時候,上校的竹子與果木用它們的顏色和生機慢慢覆蓋了我的急躁與尷尬。我終於察覺到我個人生活中缺失的某些成分。

是的,我喜歡一人獨處。我喜歡幽暗的房間。我喜歡音樂的聲音勝過風的聲音。我喜歡書中情節的改變勝過季節的改變。我喜歡影碟裏的人物勝過所有的朋友。我甚至喜歡燈光勝過陽光!

而往後,我是否會有所改變?是否會經常走上屋頂,去領取上校的勞動成果給予我的某種啟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