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倫敦坐了幾個小時的火車，老公把我接回了他媽媽的家，想讓我在那裏好好休息，那個時候我已經懷孕8個月了，行動不是很自如。見到老婆婆，我們聊了一陣兒，幾乎全是關於我腹中的胎兒。大約一個小時後，她讓我早點休息，自己也就去睡了。第二天早上，我先生醒來就下樓到廚房裏做早點去了。在我被一片幸福感包圍著的時候，忽然聽見老婆婆的聲音在數落我先生。說中國女人不都是賢妻良母嘛，怎麼不起來伺候丈夫，反要丈夫伺候？我丈夫一直在低聲求她，媽咪媽咪叫個不停，左一遍右一遍說我快生孩子了，需要休息。老太太就是不依不饒。我隻好下樓去了。”
下樓？下樓麵對麵不是很難堪嗎？要是我遇到這樣的情況，沒準兒心裏像揉著鹽一樣疼，隻會躲著淌一陣眼淚。
“我走進廚房說：‘您好！史密斯太太。您說的一點兒沒有錯，在我們中國，當一個賢妻良母相夫教子的確是每一個女子的傳統美德，我應該伺候我的丈夫。既然您喜歡我們中國的傳統，那麼我不妨再為您介紹得全麵一些。譬如說，在我們國家，像我這種時候，就應該由您來照顧我了。’她聽完臉色難看，不再吭聲了。”
“以後呢？還說嗎？”我問。
“不說了。”
這個回合麗贏了。我好想把這個案例補充進那本《兒媳對付婆婆77計》中去。那本書裏一定沒有如何對付洋人老婆婆的計謀或者說技術。
說真的，不是任何一位麵對洋人老婆婆的中國女子都有麗那樣的冷靜和智慧。反正，我望“洋”興歎!
3 拉我去機場
我要去機場。
她把車停在我麵前，立即下車打開後蓋，將我的行李箱利索地放了進去。她很胖，穿一件鬆垮垮的黑色毛衣，是那種洗得太多，織線變長後的形狀，寬鬆而不合身體。同色的褲子略略顯短，就好像是太長的褲子被不負責任的裁縫一刀剪斷後留下的無奈和尷尬。
上車。這個的姐扭頭問我：“你說，我的皮膚適合擦什麼牌子的粉？”我很吃驚得到這樣一個突兀的問題，但還是給了她一個建議。“你的小孩多大了？”她好像有很多的問題要問我。“18歲。”這個答案她要去做什麼？
“你的娃娃比我的大一歲，你的年紀恐怕和我差不多，我看起來就不知比你老多少歲了。我命苦呀。天天在這個又熱又悶的車裏坐著，人變得又胖又老，苦這幾個號喪錢，不容易呀。你的是姑娘還是兒子？”
“姑娘。”
“你有福氣。姑娘好，不像兒子煩人。昨天中午他自己回家吃飯，給隔壁鄰居借了5塊錢說是去交班費。晚上我收車回家去幫他還錢，在路上見著他的一個同學，一問，人家交的是兩塊，他騙我說交5塊。我回到家打了他一嘴巴，他哭著說以後不敢了。可能是我的手太重，兒子的鼻子淌了血，我馬上就後悔了，現在我的心還是疼的。”的姐眼睛盯著前方的路，對我說著她的心酸，眼眶裏有悔恨的亮光。“不過，兒子不像姑娘那樣容易上當受騙。你說呢？”她一直盯著前方，就像是正和前麵的某一個人說話。“女娃娃一旦愛上穿衣打扮就不愛學習了。我弟弟的就是一個女兒，比我的小一歲，今年上高一。人倒是長得漂亮，就是不好好學習。告訴我說，姑媽，在我爸的眼裏，我是老大，我媽是老二。在我媽的眼裏，化妝品和漂亮衣服是老大，我是老二。我長大也要買口紅和化妝品，還要買很多漂亮衣服。你說危險不危險？”我偏過頭去，見她開車的動作很是嫻熟，停車、起步幹淨利落，尤其是並道，見縫插針，一點兒不怕後麵的車撞上來。
“你老公對你好不好？”我說還行。“整天在外麵跑著，老公幹些什麼也不知道。唉！想著也是心煩。如果哪天我知道他有別的女人，老子就一刀劈掉他。不過，他死了我兒子就可憐了，沒爹的孩子別人會欺負，遇著事沒人撐個腰，也不好辦。”的姐說得很投入，就好像已經麵對老公的背叛了。
我抬手看看表，的姐的話立刻又從我的表麵上飛奔過來。“不急不急，馬上就到，幾點的飛機？”“12點。”她的車已經爬著機場候機樓的斜坡了，我給她車錢，收下所有她對我說的話。沒料她竟這樣向我道別：“再坐我的車啊，我還有事說給你聽。”
4 替身“的哥”
下午六點十分。
我在路邊攔下一輛出租車。開門，上車。
“三合營。”先到報社取回我的閃存盤，然後和朋友一起吃飯。那時候正值下班高峰，平時開車隻需十分鍾的裏程，這會兒可以乘上2或是3，甚至4或是5倍的時間。為了不遲到兩個約會，我放棄自己開車，決定打的。理由是，的哥的姐駕車技術好，他們的車速一定快過我。
坐好。車向前進。我立刻注意到，計價器上，坐著一位金發且身著三點式的泳裝烈女。那個女子渾身散發著熱力、海風和海水掛在皮膚上的混合味道，使得一塊比掌心稍大的鐵片在頃刻間放大成一個海灘。她的左手嬌媚地放在自己的胸口，眼中滿是豔情和遐想，右手……車在擁擠的路麵上飛跑起來，我已經無法在椅子上坐穩，可前麵都是無法讓開的障礙，比方是公共汽車；是騎自行車的男人；是一輛微型麵包車等等，的哥的手一直在鳴響喇叭。他見縫插針，左奔右突……險些撞到路邊的電線杆上；撞到一輛手推車上；撞到一個手提菜籃子的婦女身上。我再也不能夠保持沉默了。我以為，隻有和他說話，才能改善他的情緒。而且，一定不能責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