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女人 半個紅塵 第一輯(三)(1 / 3)

一個女人 半個紅塵 第一輯(三)

1 吹笛少年,從秘魯走來

“1954年5月攝於秘魯烏魯班巴河穀通往庫斯科城的路上。攝影沃納·比肖夫”。這兩行字的上方,就是那張被視為“人類一幅素描”的黑白照片——《吹笛少年》。

那個孩子,頭戴氈帽,腳蹬涼鞋,身背麻布行囊,正吹著笛子健步向前。孤獨、神秘、逍遙、自在……不知去向何方?他和遠山、梯田、水印、仙人掌以及隱隱約約的陽光同時定格成非凡的一幀。在沃納·比肖夫的眼裏,呈現出他心底相信的那種顏色和品質。於是,他按下了相機的快門。

不久。真是不久,沃納·比肖夫和兩位同伴的雪佛蘭旅行車翻滾進安第斯山穀。那個吹笛少年,與沃納共同罹難,卻平安躲在相機的膠卷裏,得到永生。

死訊是在9天以後傳回法國巴黎瑪格南圖片社的。就在那一天,與沃納·比肖夫有著兄弟情誼的羅伯特·卡帕在越南戰場踏響了地雷。瑪格南幾乎同時損失兩位堪稱偉大的攝影家。

1953年5月11日。沃納·比肖夫給卡帕寫信,表明自己想去南美洲,想回歸自然。那時的沃納,因為他關於歐洲戰後的報道、印度支那地區和朝鮮戰爭的報道、日本的報道使他成為攝影報道的標誌性人物。可是,他從來就不是一個純粹的攝影記者。他有著更為深厚的藝術觀念和獨特的視覺經驗,甚至是優雅的內心格式。這一切因素使得他的攝影報道出手不凡,大家風度。那些順從靈感的若幹定格,自然而然形成了沃納·比肖夫的攝影手法和藝術風格。無論在哪裏,麵對任何人種,他都能準確捕捉到人類平凡而獨特的生命瞬間。哪怕是空無一人的房間,也有鮮活的生命跡象和故事讓人咀嚼尋味。

一年以後,沃納·比肖夫真的踏上了秘魯的土地,開始了他想象和企盼中的自然之旅。想象不出他因為什麼緣由遇見這個吹笛少年。從取景的角度看他不可能在車上。可是他看見了這個孩子,一時尚未明了他們之間將會構成什麼樣的關係。但他舉起相機,按下快門。

這是幾年以前我打開《中國攝影》看見的故事。一直,一直縈繞心間。

作為攝影家,危險帶來的意外從來不是意外。像卡帕。像沃納·比肖夫。

總是以為,那個在山間行走的小小少年,他的笛音應該是永恒的安魂曲。為著父親一般的沃納·比肖夫。

2008年。朋友老邊從秘魯回來,送我一套4個牛皮壓花杯墊。有瑪雅文化神秘的舞蹈。有頭頂太陽正在歇腳的駱駝,還有,還有就是那個沃納·比肖夫的吹笛少年!我驚呼的聲音刺破家中的安靜。那個少年,他已經成為秘魯的文化符號。仿佛他走了好遠,剛剛在一塊大石頭上坐下,依然背著他的行囊,依然吹著他的竹笛。還是那雙在山間不停行走的剛健小腿,還是那雙簡簡單單的涼鞋。

說不清他是從那張照片上走出來,還是即將走進那張非凡的照片。他,就是那個可愛的孩子。那個一瞬之間被沃納·比肖夫徹底擁有的孩子。那個瞬間,成為攝影曆史上偶然而特殊的奇遇。

那個永恒的孩子,他走過沃納·比肖夫,不曾停留和注目,隻是踏著自己的腳步在時間裏一味向前,他真實的影子和透明的靈魂神秘地提煉著生命的價值。從秘魯,他走向世界,帶著沃納·比肖夫對攝影的根本夢想和對世界的觀看與思索。笛聲不斷。笛聲不斷!

而我,在笛聲之中擁有了這個孩子。或許還有,沃納·比肖夫。

2 我想啜飲的一種酒

檸檬伏特加!

不知道為了什麼,就是喜歡這個酒的名字。

我不會也不能喝酒,任何酒的味道都隻能停留在想象當中,而且一瞬而過。常常在飯桌上看著朋友們舉杯暢飲,心中好生羨慕。更想一醉方休,在酒中遇見另外一個自己——她,有可能已經完全陷入迷離或者狂亂,也有可能保持著固若金湯的沉靜或者默想。然而這一切,都是因為啜飲了某一種酒的緣故,最好是檸檬伏特加!

好友瓊聽完我的陳述,就在某日給我送來幾瓶產地和包裝都有著極大差異的檸檬伏特加。它們來自俄國、瑞典、法國、丹麥、美國、加拿大,穿著自己獨特的包裝,包含著穀物、水、檸檬皮以及一些我不必細究的成分。擰開一個瓶蓋,我的舌尖找到酒,但沒有找到檸檬。絕對的“淺嚐輒止”,猶如葉公好龍。

有時細想自己的偏好,多少以為這種酒和酒的名字之所以會在心裏多一些停留,原因大約是它經常在小說和電影中與我碰麵。

就像亞美尼亞的電影《檸檬伏特加》。

是這樣的——

冬季。蘇聯解體後亞美尼亞的一個小山村裏,一位60多歲的老人雖有三個兒子,自己卻孤獨地生活著,經常靠變賣家當維持生計,他叫哈默,常常在死去的妻子墓前獨語,每次都是這樣的開頭:“親愛的,我過得很好,孩子們也一樣……”村裏的生活充滿了苦難,導演薩爾姆創造了一個與現代生活相當隔絕的山村,村民們很難有經濟收入,溫飽不能保證,仿佛要在窮鄉僻壤自生自滅。偶爾出現在村民生活中的希望經常被不斷襲來的絕望衝擊著,撕碎著。

與哈默有關的人是一位叫尼娜的老婦,她在一間快要倒閉的小酒吧中出售檸檬伏特加。常常會在墓地遇見哈默。漸漸地,他們有了交流,有了好感,有了那種可以暫時忘記命運苦難的希望。在電影結尾處,導演用超現實的手法留給我們一個溫情而浪漫的畫麵,讓我們相信,他們可以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