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七書記 第二十一章(3 / 3)

丁一小找到“久香凝”,走進“曲苑風荷”,看到了煙七獨自一人坐在那裏悠閑地品著酒,感到頗為意外。原本她還以為,這麼晚了煙七書記約她到茶樓,是要讓她一起參與會見某位重要領導呢!

她一麵自言自語地說著路上塞車的事,一麵疑惑地看著煙七書記的臉,遲遲沒有落座。

煙七苦笑了一下說:“快坐下吧,我的美女領導,你幹嗎這個樣子看著我?”煙七書記說著拿起另一隻高腳玻璃杯,在手中晃了晃,遞到了丁一小的麵前,“來,今兒我們‘莫談國事’,就請你到這兒來坐一坐,聽聽音樂,喝點紅酒,欣賞欣賞這湖畔夜色。”

丁一小順手把酒杯接了,抿了一小口。然後還是一臉疑惑地落了座。

她當然不肯相信煙七書記真的會突然間來了這麼高的雅興,專程跑到省城約她喝杯酒,來欣賞湖光夜色。她老覺得煙七這個人有許多事揣摩不透。今天他是肯定有事的,但她搞不明白,到底怎麼樣重要的事情,會讓他這書記大人專門找到省城來跟她說。

煙七還是沒說什麼,隻是悠然自得地品著酒。

好吧,不說也行啊,今兒我們就比一比,看誰能更加沉得住氣!丁一小在心裏這樣說。

她想起在低年級小學生間曾經十分流行的,一種叫做“動動就是小蜜蜂”的課間遊戲:兩人相向默立,互相瞪著對方的臉,做著鬼臉,挑逗著對方。誰忍不住笑了,或者誰身上的某一處稍稍動了一下,就算是輸了。

她沉著地舉起手中的杯,跟他碰杯,然後也悠然地品著酒。

她保持著沉默,環視著小雅間內的裝飾,用心體會著窗內外的氛圍。

木質吊頂,木質地板和木質牆裙,一律是經過了碳化處理的,仿古的,樸素而清雅。咖啡色的牆紙上隱約可見曆代各路書法名家不同風格的“茶”字。三盞低掛的藝術吊燈,大小有別,但材質與樣式一致。粉紅色的燈光外是紫羅蘭色的絲質圓燈罩,外加一層黑色的有些鏤空的方罩。內圓罩略長,外方罩稍短。一盞吊燈就是一件讓人咀嚼玩味的藝術品。還有那榻榻米與它上麵的小方桌也是比牆紙稍深的咖啡色,大大小小的幾對抱枕雖是鮮亮的橘紅色,但其上也有隱約可見的一些書法大家們不同筆法的“茶”字。這些正好與牆紙相互呼應!看來設計師對每一處的小細節都是頗具匠心。

窗外則是柳絮,鳴蟬,還有湖水中倒映的圓月……

他們就這樣默默地對坐著。在柔和的燈光及輕慢的音樂籠罩下,誰也沒有多說話。

這種感覺真好。他這樣想。

這種感覺真好!她也這樣想。

一曲電影《搭錯車》的主題曲響起。

煙七書記終於掏出她由歐洲給他帶回來的駱駝牌香煙點上。丁一小這才發現,平日裏煙不離口的煙七書記,今晚竟然才見他抽第一支煙!

他像是有意練深呼吸似的猛吸了一口煙,火旺旺的,兩片薄嘴唇間的那煙,差不多就隻留下三分之二了。丁一小心想:幸虧這駱駝牌是專門適合煙七這般資深的“老煙囪”玩的,煙的那頭是特別加了長,而不是海綿嘴那頭加了長。要是香煙都像“黃鶴樓”那樣,海綿嘴加得特長而整支煙卻是超短,那麼此時煙七那嘴中的煙,一口猛吸之後,就該是所剩無幾的了。

丁一小是煙七書記調任豐門之後,才對男同胞兩指間夾著的那玩意兒感興趣,而對各種煙牌子略有所知的。

又猛吸一口。煙七書記起身離開榻榻米,然後伸了伸懶腰,站定了,麵向窗戶,長著脖子,仰著臉,兩片薄嘴唇一張一合的,像魚兒吐水泡泡般玩起煙圈兒。

這一手是他當年在校讀書時與同學夥伴們常玩的招兒,每次比賽時,他吐的圈圈兒既大而圓,又久而不破,老是獲得第一。參加了工作,有了一官半職當上了所謂的領導,尤其是由“煙佬”變成了“煙七”,當上了七品縣官之後,他就不能跟人家搞玩煙圈兒比賽了。甚至在一人獨處的時候也不怎麼玩了。公開場合得考慮身份,維護形象。私底下也難得有那份閑心。

“搭錯車啊,唉!能保準不搭錯車,那該就是聖人了……”他續上一支“駱駝”,自言自語道。

“搭錯車,搭錯車啊……”她品一口“威爾福”,也自言自語道。

她琢磨著煙七書記說的“搭錯車”,應該是指家庭吧!他當初怎麼會跟沈小冰結合在一起的呢?怎麼看怎麼不般配呀!這不就是“搭錯車”嗎?她想象不出,他們間是怎樣過正常的夫妻生活的。他們家的床到底有多大,孩子是不是分房睡覺……

想著想著,她便不由得有些臉紅起來。幸虧朦朧的燈光掩飾了她的失態。她像中學時代懵懂的女生般低下了頭,責罵著自己壞。

丁一小琢磨著他的“搭錯車”的當兒,煙七也在琢磨著她的“搭錯車”。他想丁一小說的“搭錯車”,應該是指從政吧!著名影星劉曉慶不是有句路人盡知的感歎嗎,叫作:做人難,做女人難,做漂亮女人更難,做漂亮的名女人則難上難嗎!丁一小該不會是也要發表幾句類似於“做漂亮的女領導更難”之類的感言吧?

要是她不踏入仕途,就當一個具備一技之長的技術幹部,做一個相夫教子的賢妻良母……那又會是怎樣的一種情景呢?

其實,他們彼此間又都“搭錯了一回車”,而都把對方給揣摩錯了。

她感歎“搭錯車”,指的是自己錯上了齊文川的車。而他感歎“搭錯車”,則是指自己不該搭上政治這趟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