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七書記 第十四章(2 / 3)

齊文川不但不會抽煙不像男人,其他的許多方麵也都不夠男人味。他說話帶點“娘娘腔”,而且說話時會晃雙手和抖小腿。為了增強自己的自信心和表現力,他還常常會十分誇張地,晃動著那他有些過大的手掌作著強調。

這些在她的眼裏,都是淺薄、低俗、沒有層次和品位的表現。她喜歡的男人,應該是沉穩的、有深度的,甚至要有點像在日本影片中見到過的“高倉健”那般的冷峻型的男人。

她可以不必在乎他外表的模樣是否夠英俊。

在男女之間的功課上,齊文川的表現更是令丁一小大失所望。他沒有男人應有的主動,更缺乏男人應有的野性和雄風。十有八九都是她首先發出信號,並且接著發起進攻。等到剛剛找著了一些感覺,有點兒興趣來了,或正趕到了興頭上,而他卻早已開始草草收兵,就像低年級的小學生完成的極不負責任的潦草作業。然後用不了幾分鍾就睡得像死豬,還打起他那特別刺耳的,令人厭惡的,頗具娘娘腔的呼嚕聲。許多次,她恨不得一腳將他踹到床底下去。

丁益曉變成了丁一小。丁一小又由鄉下調進城裏,丁副鄉長變成了縣婦聯的丁副主席、丁主席,然後又一躍成為了縣政協的丁副主席。

他們彼此間的差距在拉大,她對他的厭惡程度也在加深。

曾經輝煌一時的供銷係統的狀況,簡直一落千丈,變得一塌糊塗。職工們稍有能耐的都跳槽了,轉行了,要不然就開一家私營的小店,賣點柴米油鹽醬醋茶什麼的營生。留下的隻能依靠原單位資產出租,發幾塊可憐的生活費。

關於丈夫齊文川的工作問題,丁一小並不是沒有動過腦筋,但每當有了一定的名目,他總是吞吞吐吐沒個爽快的態度。

高又不成,低又不就。

幾次之後,她也就想開了。由他去吧。

夫妻間的共同語言越發少了。他要麼整天呆家裏看看電視,玩玩電玩遊戲,一天到晚像個悶葫蘆,要麼與一些不三不四的狐朋狗友出去吃喝玩樂打麻將,深更半夜不回家。

最終還是在熱心朋友的幫助下,他辦出了國。

說起來是趕了潮兒,出去打洋工賺洋錢了,其實丁一小並沒有指望他能帶多少美元回家,隻為他能離自己遠一點,眼不見則心不煩,圖個清靜。

平日裏與知心好友聊起家長裏短,說到齊文川時,她總是那麼一句話:我寧願沒有他,而守一輩子活寡!

隻有在夜深人靜寂寞難耐之時,丁一小才會念起遠在大洋彼岸的丈夫齊文川的些許好來。畢竟官當得再大,級別再高,還得為人妻為人母。

她首先還是一個女人。

隨著改革開放的不斷深入,周圍的燈紅酒綠漸漸多起來。據說連理發和吃飯的地方都搞起了性服務。與縣委常委樓僅一牆之隔的一家公寓的一樓,就有人開起了性用品商店。還有一句挺逗人,也挺撩人的廣告語,叫做:讓一部分人先“性”福起來!

耀眼的霓虹燈,閃閃爍爍的廣告詞,給丁一小的刺激很大。不知怎的,這一語雙關的一句尋常話,讓她油然想起一位著名影星在自傳體小說中,對女性人生所發出的一句著名感歎:做人難,做女人難,做漂亮女人更難!

丁一小的感歎,卻比那位著名影星還要那麼多一句,那就是:做有身份有地位的、從政的,漂亮女人,更更難!

自從縣委常委樓圍牆外,那塊令人啼笑皆非的廣告牌一出來,有個問題就攪得丁一小輾轉反側,徹夜難眠。

她老是想方塊漢字可真是深奧難測啊!也難怪人們都說地球上最難學的外語,就是中國的漢民族語言呢。“性福”與“幸福”,到底存在著怎樣的關係?要想得到幸福的人們,是不是真的一定就得先“性”福起來?

讀中學時,同學們將她與校園裏的另外六位長得比較漂亮的女生,共同叫作“七仙女”。一些男生悄悄地給她塞紙條,她沒覺得幸福,隻感到害怕。

讀大學時,同學們又把她與校園裏另外四位長得差不多漂亮的女同學,一起命名為校園裏的“五朵金花”。許多男同學與之相約一起看電影,參加同學間的派對。她雖不再害怕,但男女同學間最多也就是拉個手而已。

大學畢了業,回到鄉裏工作,隔三差五的,有一些小夥像追捧當紅明星似的,從四麵八方跑到豐南來,隻為一睹她丁益曉的美麗容顏。甚至連一些在縣城機關單位上班的遠沒到“男大當婚”時節的小青年,也在有意無意地打聽著她的情況。

那些時日,丁益曉的內心深處確確實實湧動著一些優越感和幸福感。但是她同時也深感疑惑,自己還有再選擇的權利嗎?

都說是父母之命不可違。她知道“齊姓大小龍”私底下是有過那麼個約定的。

當上副鄉長,改名為丁一小,一步步步入政界之後,也還有一些領導人利用她求進步心切的機會,想“吃她的豆腐”,占她的便宜。但她丁一小絕非好事的饒舌婦們所想象的那樣,是個頭腦簡單,智商低下的女孩!盡管她沒有處理男人與女人之間關係的什麼經驗,但男人們的那點花花腸子裏頭有多少壞水,她還是能夠看得出來,從而早就預備好了有關的應對方案。

她丁一小一步步由一個鄉裏的普通畜牧獸醫員,進步到了正處級別的,主持縣人大常委會工作的縣人大常委會的常務副主任,慶幸的是還沒有讓任何一個饞貓,在她那裏嚐到過半點兒腥。

盡管漂亮女人從政,每取得一點點的進步,不論你的褲帶子紮得多緊,總有人往裙帶關係方麵去想。還有更齷齪的小人,甚至會無中生有地編出一些帶油帶醋的肉麻的葷段子來。

可隨著歲數漸大,丁一小回想起自己大半輩子走過的路,還是感到有些不值。在親朋好友眼裏,能當上個縣人大常委會的常務副主任,那簡直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得不得了的大官了!但拿一個普通女人應有的生活相比,自己又是多麼的得不償失。

丈夫齊文川離自己越來越遠,可輿論總還是傾向於弱勢者,有人甚至將這名存實亡的婚姻,男女錯位,演繹出現代版的陳世美故事來。男人要是混上個一官半職,直截了當地離婚換妻的有之。家外置家,暗中養花的有之。再沒有能耐的,也還能燈紅酒綠,常常“霧裏看花”。

相比之下,自己一個從政的漂亮女人,對於一開始就有那麼點兒屈從於父命的,一直以來就沒有半點兒幸福可言的,到了後來純粹隻是名義上存在的婚姻,“離婚”兩字,竟然連想都不敢想。更別說其他的什麼指望了。

齊文川沒出國時,盡管是看哪哪不順眼,但畢竟家裏還有那麼一個大活人在。跟你吹胡子瞪眼睛的,煩是煩,倒也還算充實。丈夫出去留洋了,清靜倒是清靜了,可沒多久就覺得更不對勁了。白天工作時間,這開會,那開會,這“坐台”,那“坐台”的,尚且沒什麼。一到了下班時間,回到了家裏,就感到特空虛。尤其是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心裏空落落的,甚至有種莫名的恐懼。

隨著自己職位的一點點升高,接觸的麵更廣,接觸的人更多了,但朋友尤其是能掏心掏肺的朋友,反而少了。丈夫齊文川像斷了線的風箏一般,離她遠去。一些相熟的朋友,似乎也隨著他的遠去而離她越來越遠。

她真有些“高處不勝寒”了。連句掏心窩的話也無處說。

女人天生心胸狹窄,妒忌心重,這尚且也不難理解。從小學到中學,再到大學,竟然沒有一個同學的境況能跟她丁一小可相提並論的。有的成了地道的村婦,四十剛出頭就當上了外婆。有的即使沒當上外婆,也已老成了外婆。高中和大學裏的幾位同過寢室的室友,除了在各自供職賺薪水的領域有一技之長外,連混上科級身份的人都還找不到。因而即便能偶聚一回,或打個電話問候一聲,共同語言也是極難找到了。

可那些男同胞們又到底怎麼了呢?曾經調動全部熱情對自己發起強烈而持久的攻勢的男同學們,曾經滿腦子壞水毫無顧忌地在自己麵前說葷段子的男同事們,還有曾經老想著占人家便宜,吃人家“豆腐”的老上司、老領導們,又到底都怎麼了呢?怎麼見了麵都說不上幾句話了呢!

過去動蕩歲月裏,女人們隻希望在家相夫教子,男人們則追求“老婆孩子熱炕頭”。眼下的太平盛世中,也有句流行歌曲的詞叫做“平平淡淡從從容容才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