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七書記 第十四章
丁一小對於煙七書記的支持,並不僅僅限於此。
服從組織,支持主要領導的工作,對於丁一小來說,這是無條件的。要做不到這一點,她丁一小就不會有今天的進步!
然而,同樣是服從,服從與服從又可以是不一樣的。同樣是支持,支持跟支持又可以是有區別的。丁一小對於煙七的服從與支持,則是最最由衷的,最最發自內心的服從與支持。
當上縣領導後,丁一小接觸領導的機會自然多了,一同開會啦,參加飯局呀,外出考察休養什麼什麼的。她發現一般的領導,哪怕是級別再高,年事再長的領導,其實也都有讓人輕看的一麵。
坐到台上那是冠冕堂皇,滿臉嚴肅,一旦到了年輕漂亮的女性麵前,則一個個都是饞腥的貓!輕浮得很,滴溜溜的賊眼,讓人全身發毛,起雞皮疙瘩。
煙七倪紹耕卻不是這樣。他可是一個真正的男子漢。盡管身材短小,長相平平,其貌不揚,但他目光深邃而堅定,滿懷自信,充滿力量!尤其是每每見他狠猛抽煙的側影,令人油然想起“行為藝術”四個字,簡直魅力無限。
在省城讀大學的時候,丁一小的室友們都喜歡將有魅力的男同學叫成有鬼力的帥哥,還可以簡稱為“鬼”。她們覺得魅力一詞太一般化了,不如叫鬼力更能表情達意。
這鬼力無限的抽煙模樣用九十年代時尚的話說那叫“酷”。
有句歌詞叫“男人酷吧酷吧不是罪”。
還有一首歌這樣唱:“我想念你的笑,想念你的外套,想念你白色襪子和你身上的味道,我想念你的吻和你手指淡淡的煙草味道……”
丁一小不愛唱歌,一唱準跑調,但這兩句歌詞她常愛哼,一想起煙七倪紹耕抽煙的樣子,她就禁不住哼哼。
當然,真的要說煙草味,煙七就不是手指淡淡的煙草味道,而是全身像烈酒般濃烈的煙草味道。
丁一小不喜歡不抽煙的男人,她總覺得男人不抽煙就缺乏男人味。影視劇中一些她崇拜的男主角大多都是“癮君子”,但是像倪紹耕這樣狠命玩煙的“煙槍”,她還是頭一回見著。她不知道那還叫不叫抽煙,一個“抽”字顯然不足以表達他對煙的嗜好和依戀!也難怪暗地裏常有人把他叫做“煙佬”、“煙七品”和“煙七”呢。
煙七紹耕那是一般抽煙的嗎?不論是開會作報告,還是在辦公室裏批閱文件,或者是匆匆地走在樓道間與大院裏。也不論在白天,還是在晚上,或者別的什麼時間裏。丁一小幾乎就沒見到過他煙七不在狠命“咬”煙的樣兒。所見最多的是,煙屁股在煙七書記兩片薄唇間忽閃忽閃,映襯得他的臉一明一暗的樣兒。
丁副主任喜歡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在自家宿舍的陽台上,透過兩層厚厚的窗玻璃,默默地欣賞和琢磨著煙七紹耕那狠猛“咬”煙的剪影。
丁一小家住縣委常委樓,她家的一個窗戶正對著縣委縣政府辦公綜合樓煙七辦公室的一個窗戶,直線距離不足五十米。每每深夜的時候,孩子睡熟了,丁一小就喜歡熄了燈,獨自坐在封閉式的陽台上,對著窗外想一些心事。而此時辦公樓裏的各處燈光都先後熄滅了,隻有煙七還在狠猛地“咬”著煙,批閱著文件,思考著問題。
煙七也知道丁副主任十分關心和支持自己的工作,而且這種關心和支持,並不僅僅是簡單的一個班子成員對“班長”的關心和支持,更深層次的是一個成熟女人對男人的關心和支持。但他並不清楚在夜深人靜的時候,還有那麼一雙眼睛在默默注視著他,給他送去真誠的祝福。
作為“班長”,他對縣幾大班子成員的工作和生活情況還是多少有些了解的。特別是對班子裏難得的女性成員,丁一小的一些工作之外的事情,他也並不是沒有留意過。
他知道丁一小盡管在一些公眾場合,顯得那麼無憂無慮,像個開心果。人家說她聲音甜得永遠像個十八歲的小姑娘,腰身保持得永遠像《新白娘子傳奇裏》的“白娘子”。有人甚至還用頗帶幾分玩笑的話,把她概括為:聽聽聲音一十八,身後看看二十八,側麵瞄瞄三十八,正麵端詳四十八!
歲月還是在她的臉上留下了太多的痕跡,使得她仔細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大了那麼一兩歲。
其實她的生活並不幸福,她的內心也有太多的苦楚。
丁一小與丈夫齊文川有點像“娃娃親”。
齊文川的父親齊斐龍曾是豐門縣豐南公社的公社書記,丁一小的父親齊尚龍則是豐南公社紅聯大隊的支部書記,既同一姓氏,名中又都帶一“龍”字,有人將之叫為“齊家雙龍”、“齊姓大小龍”,稱齊斐龍為“大龍書記”,呼齊尚龍為“小龍書記”。大小龍兩家也就真的像兄弟似的,關係甚密,常有走動。
齊文川從小在豐南長大,縣城的高中畢了業,齊斐龍又安排他回到了豐南當供銷合作社裏的營業員。
當時是計劃經濟,煤油啦,肥皂呀,棉布火柴什麼的,幾乎所有生活必需品,全是憑票購買的緊俏貨。站櫃台的營業員也自然顯得十分吃香。人也變得像緊俏物資一般搶眼而走俏,老的少的見著了都想套個近乎。
這齊文川既是當營業員的,又是公社書記齊斐龍的兒子,人還長得濃眉大眼牛高馬大,年輕姑娘們更會不計回報地給他暗送秋波。要是哪家的閨女能跟公社書記的兒子,這在供銷合作社裏頭當營業員的,從縣城高中畢了業的,長得又是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帥小子齊文川交上朋友,那可是八輩子都感到榮幸的,極其光宗耀祖的事兒!
齊尚龍是看著文川從小一點點往高裏長的,他喜歡文川,不僅僅因為他是公社“大龍書記”的兒子,供銷合作社營業員的身份,也不僅僅因為他人長得牛高馬大人模狗樣的,主要還是看上這小夥子性情憨厚,做事踏實,為人可靠。把寶貝女兒嫁給他放心。
齊斐龍是個比較平易近人的好領導,平日裏有事沒事的到了紅聯村,總要坐下來與村支書齊尚龍喝上一杯。
幾杯熱湯下去話自然就會稠起來,話一稠,就喜歡與尚龍“大龍兄”“小龍弟”的稱兄道弟。進而還會互稱親家,說到要讓益曉做他的兒媳婦。
盡管那時益曉還不明白兒媳婦到底是啥玩意。
與公社書記攀親,自然也是正中齊尚龍的下懷。雖然自己的寶貝女兒從小長得水靈,又知書達理有文化,為人處世方麵也不會落伍,就個人素質看,配他大龍書記的兒子齊文川倒也綽綽有餘。主要問題還是有城鄉差別的存在。農村戶口與城鎮戶口的差別,吃生產隊口糧跟吃國家商品糧的差別,這些個差別認真起來,是可以大到天上去的。有的坎兒,你費盡一輩子的勁兒也邁不過去。
身為公社書記和村支書的“齊姓大小龍”使出了渾身解數,還是讓普通人費盡一輩子的勁兒,也邁不過去的坎兒,邁了過去,讓不可能變成了可能。
首先是齊斐龍求爺爺告奶奶,到縣裏為豐南公社爭取到了一個“工農兵大學”推薦招生的名額,然後又有意地讓村支書齊尚龍將這名額為紅連村爭了去,給了丁家的遺孤。使得“齊”益曉在改名“丁”益曉的同時,也變了身份,成了一名“工農兵大學生”,吃上了與齊文川一樣的“皇糧”,端上了與齊文川一樣的“鐵飯碗”。
在自己成長的起步階段,身為公社書記的齊斐龍,確確實實是功不可沒。這一點,丁一小銘記在心。
之所以會遂父親之意,嫁給了齊文川,也多少還有那麼一些出於對齊斐龍的感恩戴德。
其實她對齊文川一開始就沒多少好感。
在她的眼裏,齊文川是徒有牛高馬大的空軀囊,缺乏應有的內涵和男人氣度。尤其是他連抽煙都不會。
她特別喜歡好抽煙的男人。從小所見的一些影視片中的男角兒,凡煙抽得凶的大多是能力非凡的頭頭腦腦,令她特別佩服與崇拜!曾經一度讓她崇敬而驕傲的,擔任生產大隊黨支部書記的養父齊尚龍,從小烙在她腦子裏的也就是:披著外套,沉著臉,不住地咳著嗽的,讓煤油燈的昏暗燈光放大了許多倍的,一邊想著心事,一邊抽著煙的,特酷的身影。
齊文川隻會站櫃台賣煙。每當重大節假日到來時,隻知道想方設法為親朋好友走後門弄煙,可他自己就是不會抽煙,抽不得煙,一碰上煙就犯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