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足跡就越來越遠了。
到過東亞,到西亞。玩過亞洲,遊歐洲。
西亞沒給丁副主席帶來太深的印象,連被說成“人間天堂”的歐洲也沒給她帶來太多的好感覺。
豐門七十萬人口,有三十萬華僑分布在世界一百五十多個國家和地區,其中百分之八十五以上僑居歐洲。一些人出去沒幾天,再回到豐門,就盡撿歐洲的好比豐門的差,比得豐門一無是處。丁副主席卻是怎麼也看不出歐洲的多少好來。盡管她的身軀內還湧動著歐洲的血液,父親是旅歐僑民,母親是純正的歐洲血統。
頭一回到歐洲,時差折騰得丁副主席頭昏腦脹,好些日子適應不過來。
“大棚把季節搞亂了,小姐把倫理搞亂了,時差把晝夜搞亂了……”
朋友的一首打油詩,老是在她的腦際縈繞,驅趕不開。
葡萄牙的來自大西洋深海的海鮮,在他人看來是罕見的美味佳肴,在她嘴裏卻嚼不出多少好滋味,甚至還要在她肚子裏作怪呢。有一次,從裏斯本乘車去一處叫“天涯海角”的旅遊景點的途中,疼得她直冒虛汗,但她隻是強忍著,不便明說。等到了景點,下了車,她便急著去找“WC”。解了手再想要回頭稍稍看一看到了眼前的風景的時候,人家卻早已回到了車上,就等她一個人了。
回想起來,頗有些哭笑不得。
花了那麼多的錢,趕了那麼多的路,就為了到“天涯海角”解個手!
到了羅馬市,見到街道邊上極不雅觀的破牆殘壁都要保留著不肯拆除,她無法理解,難道意大利人就不搞城市的“文明創建”?
參觀古羅馬“鬥獸場”的時候,她既為“觀鬥台”那氣勢宏偉的古建築所折服,又著實為羅馬市的地方長官們捏一把大汗。曆史悠久的,年久失修的,危險程度極高的“觀鬥台”,他們竟然還敢向摩肩接踵的遊客們開放!難道他們就不怕它突然間倒塌下來釀成安全事故,從而丟了自己頭上的“烏紗帽”?
即便是被譽為世界藝術之都的法國巴黎,除了凱旋門、埃菲爾鐵塔、聖母院、羅浮宮等,一些地方的古典建築藝術,令她有些折服外,其他諸如社會秩序啦,街容市貌呀什麼的,也沒給她留下什麼太好的印象。
在巴黎街頭,她還親眼目睹了一次勞工遊行。遊行隊伍過去後,街道上也是紙片飛舞,簡直一片狼藉!
埃菲爾鐵塔下麵的草坪,竟然也是任人踐踏,景光居然無法跟“china”國內的一些普通公園相比。簡直連豐門縣內的棲鶴山公園也要強出它許多倍呢!
當年備受鄧小平同誌稱讚的,歐洲諸國常見的那種“羊角麵包”,丁副主席更是一口都無法下咽。
列國周遊回來,丁副主席差不多就一個感受:走遍了天下,幸虧家還在豐門。
丁一小當政協副主席的兩屆任期,很快就滿了。
同一崗位的連續任職,是不能超過兩屆的。這一點上頭是有著明文規定的。
由於人大班子的結構調整需要,丁一小被組織安排到了縣人大,順利地轉任為人大副主任。
到了人大,工作要更加程式化和規範化一些。事務更多,機會也跟著多了,除了縣人大副主任這給她帶來俸祿和權力的實職,丁一小同誌還以她那“無”“知”“少”“女”的特有的優勢,逐級當上了上一級的人大代表。直至全國人大代表。
進而她又借助於豐門的地方優勢,專門物色了幾個筆杆子,深挖豐門的僑鄉特色資源,撰寫出幾篇既有廣度又有深度的分量極足的文章,或作為代表議案向大會遞交,或作為人大代表的調研報告,在有關刊物上刊發。
一時間,丁一小再一次成了社會各界關注,和廣大媒體記者追捧的熱門人物。
每年到北京參加全國人代會,縣裏都要為她舉行隆重熱烈的迎送儀式。
回來之後,還要把縣裏大大小小的頭頭腦腦集中起來,聽她作專門的報告。見的世麵多了,膽子也大了,口才也跟著好起來。這種報告她準備起來並不難,幾次之後就有些輕車熟路了。談一談會議籌備情況,和《政府工作報告》的起草過程,以及一些中央領導人接見代表的情況。這些都是帶有一定的內幕性的,讓與會者感興趣和喜歡聽的。
至於每年的《政府工作報告》的概況、結構、要點、重點、特點和亮點等等內容,則是國務院組織的寫作班子早就準備好了宣講材料的,隻需照本宣科念念就行。再加點油,添點醋,插上一些首都的“的哥”“的姐”們,關於中央人事調整方麵的小道消息,以及其他方麵的趣聞逸事,丁副主任的報告內容就更豐富,更生動,更吸引人了。然後附帶插上一點她本人在參加人代會期間接受記者采訪的小插曲,打點諢,插點科,與會者的興致和熱情就更高了。
一些中外的媒體記者,見到了丁一小的時候,同樣地都將丁副主任當作了應邀參加“兩會”的“國際友人”。不論中國記者,還是外國記者,都要“截”她“堵”她,采訪她,一律用外語給她打招呼!
其實丁副主任會運用的英語口語單詞,林林總總還不足十個。她隻會說Hello、Bye、Thank、good morning……
報告會結束之前,熱烈的掌聲響起之前,丁副主任也絕對不會忘記說一說,自己的一切成績的取得,都是離不開組織以及人民的關懷和培養。
這並不單單是嘴上說說的空話與套話。丁副主任是個明白人,她內心清楚單憑“無”“知”“少”“女”的身份優勢,和“按姓氏筆畫”的排名優勢,還不足以給她帶來今日的位子和風光。自己的每一點點進步都離不了組織。離開了組織,就是魚兒離開了水,瓜兒離開了秧。
不是都說“說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嗎。一個人行不行,還不是組織的一句話?“說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了”。
豐門縣泱泱七十萬民眾,有能力有水平的人比比皆是,就那麼二三十個副縣級的位置,怎麼就輪上了你丁一小呢?當年到紅聯村駐村聯心的可以代表組織的宋副書記拉了她一把,那是直接的幫助,可謂是伯樂識馬吧!宋副書記早調離了豐門,然而可以代表組織給予她關懷與幫助的張副書記、李副書記、王副書記仍然在。
丁一小對組織始終懷著一種感恩之情。父母在她來到這世界沒幾天的時候就離世而去了,養父齊尚龍就是她的再生父親。工作上,她的再生父親,則是組織。她要始終懂得感恩組織。
如今的豐門是當過代理縣長,正當著代理書記的倪紹耕當家,倪紹耕就可以代表豐門縣的最高組織。關於養母的喪事簡辦問題,倪書記找她談話,問她是否真的想通了,她當然是真的想通了!其他兄弟姐妹的思想也是她幫著做通了。她一個在縣人大主持工作的常務副主任,能沒有一點覺悟與姿態嗎?
更何況她是畜牧獸醫專業畢業的,生命的價值和意義,她比一般人看得更透。她更能理解那“孝”字的含義。腳都蹬了,心髒都停止了,糟蹋再多的錢又有何用!有那錢還不如為逝去的先人真正積點陰德,捐點資,助點學,修點橋,鋪點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