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我的……”小複仇爬到一支步槍邊，伸出小小的手指頭，輕輕扣動了扳機，隻聽得“叭”的一聲脆響，子彈射出去了。這一槍雖然沒有擊中目標，卻幹擾了對方的注意力。
就在這一刹那，少哉的指頭也動了，“噠噠噠……”一梭子子彈全都打了出去，對方的腦袋在瞬間出現了幾個彈孔，接著像被擊碎的西瓜一樣紅瓤飛濺，爆裂開來。
“好兒子，你救了叔一命！”少哉轉身把小複仇抱到懷裏，在他臉上狠狠地親了一下。
“真是好兒子！”張三風看到了，轉身高興地喊道，“跟你爹一樣，有膽量！”
他手持一杆步槍，一顆子彈噴出槍口，山坡下一個剛露出半個身影的鬼子應聲倒地。
張三風是使用各種槍支的能手，他把步槍、機槍、衝鋒槍架在不同的位置上，一個人跑過來跳過去，一會兒步槍，一會兒機槍，邊打邊吼：“玉葉，看到沒有，我在為你報仇……”
一撥衝到陣地前沿的敵人被他掃倒。
一個拔出手雷的鬼子被他撂倒在山坡下。
羊角樹後，一支裝了瞄準器的步槍悄悄鎖住了張三風的身影。
張三風眼疾手快，甩手一槍，擊中了瞄準器後的那個腦袋……
張三風一個人頂十個人，把心中所有的仇恨都從槍口噴射出去。他是陣地上最強的戰鬥力，山坡下的敵人聽到他的吼聲，一個個膽戰心驚。
“嗵、嗵……”敵人的一門鋼炮好像接受了特別指令，一顆顆炮彈像長了眼睛，追著張三風爆炸。
張三風沒有意識到危機會在瞬間出現，他抱起那挺心愛的機槍，準備挪到一個更好的位置。一顆炮彈落下來，在他身前不遠的地方爆炸了，一股巨大的氣浪，將他仰麵推倒。機槍從手裏掉了下去，他雙手捂住肚子，血從指縫裏湧了出來。
少哉回頭一看：“你怎麼了？”
“狗入的，它咬了我一口……”張三風的聲音有點飄。
少哉定神一看，一塊彈片像斧頭一樣砍在張三風肚子上。他衝上去，一咬牙，將彈片拔了出來，濃稠的血像咬破的糖包子一樣從裂縫處噴湧而出。
少哉大叫一聲：“衛生員！”
衛生員也受傷了，渾身是血地躺在戰壕裏動彈不得。
張三風喘了一口粗氣，順手抓起一把泥土，往自己肚子的裂縫裏塞、塞……
湧出的血把染紅的泥土推了出來。
“爹，你在流血……”小複仇衝過來，抓住父親的手拚命搖晃。
張三風變得像一片被風刮落的樹葉，輕輕地飄在壕溝邊。他一隻手抓住張複仇的肩膀，叮囑道：“兒子，你要活下去……”
兒子支撐不住父親的身體，張三風順著壕溝滑了下去。小複仇扭頭大聲：“叔叔快來，我爹倒了……”
楊勝利回頭一看，扔了手裏的槍，轉身抱住了張三風。
何進修也跑過來，趕緊掏出繃帶，撕開張三風的衣服，給他包紮傷口。可是他的傷口太大了，腸子和血水一起湧出來，整卷繃帶塞進去也堵不住。
與此同時，李抗戰用從未有過的速度一步衝過來，一把將小複仇拉到自己懷裏，緊緊地捂住他的頭，不忍心讓小複仇再看到這可怕的一幕。
張三風擋住何進修的手：“沒用了，隻求你們一件事……”
何進修點頭。
張三風說：“不管誰活著，請他把我兒子帶回去……”
少哉點頭：“一定。”
大家點頭：“一定……”
張三風一鬆手，最後一股血噴出來。
小複仇在李抗戰的懷裏掙紮著大叫：“爹，你怎麼了……”
李抗戰輕輕撫摸著小複仇的背：“你爹沒事，一會兒就好……”
大家手忙腳亂，好不容易把流出來的腸子塞回到張三風的肚子裏，然後用繃帶緊緊地纏住了他的身體。
何進修給張三風整理好衣服，扣上紐扣，戴上帽子。見他的眼睛瞪得滾圓，極不甘願地看著這片天空，便伸出手去，在他的額頭上輕輕地撫摸道：“兄弟，走吧，我們會照顧你的兒子……”
張三風閉上了眼睛。
“爹……”小複仇從李抗戰懷裏掙脫出來，呼喊著衝了過去。
少哉緊緊拉住了他。
小複仇問：“我爹怎麼了？”
少哉忍著淚水：“他睡著了……”
小複仇瞅瞅少哉，又瞅楊勝利：“睡著了？”
楊勝利點頭：“他太累了。”
小複仇放輕腳步，似信非信地來到父親身邊，輕輕地蹲下來，看到父親安詳地閉著雙眼，又輕輕走回來，小聲對大家說：“我爹是睡著了……”
李抗戰的眼睛被湧上來的淚水糊成泥漿，什麼也看不清。
“咣……”敵人開始了又一輪的轟擊，成排的炮彈落下來，整座山都在顫抖。
一粒碎石飛過來，砸在少哉的額頭上，他渾身一麻，倒下去了。
炮聲停了，少哉無力地睜開眼睛，透過滿天的硝煙看著蒼白的太陽無力地掛在殘破的天空，像一幅掛了千年的壁畫。
身邊的小複仇看到他滿頭是血，伸過手來摸著他的臉說：“叔，你也流血了。”
少哉朝他一笑：“沒事，叔的血多……”
“不行，得包起來。”小複仇伸出小手捂住少哉頭上的傷口，內行地問：“繃帶呢？”
少哉說：“沒有了。”
小複仇在自己身上摸了摸，脫下媽媽給他縫的那件紅兜兜：“叔，用這個。”
少哉推開小複仇的手：“這是你媽媽留給你的，快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