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的名山 第四十六章斷橋
馬駟奇沒有和弟兄們一起回到團部,通過九穀橋的時候,孟子越把炸毀九穀河大橋的使命交給了他。
這是一座被敵機炸毀後又修複的水泥橋,修複處還搭著鋼架,大批潰退的士兵和難民把橋麵塞得水泄不通。孟子越叮囑:“盡量讓我們的人多過來,同時一定要在敵人到達之前,將橋徹底炸毀。”
“又要撒尿又要係褲子,哪有那麼容易呀?”馬駟奇罵罵咧咧地跑到工兵排,看到三十多人的隊伍隻剩下七八個遊兵剩勇,東倒西歪地在帳篷裏睡覺。
他喊了一聲排長的名字,罵道:“死哪裏去了?”
當兵的答道:“養了個女人,生孩子了。”
馬駟奇看了一眼肮髒不堪的帳篷,狠狠地啐了一口,吆喝:“都起來,跟我走!”
躺在角落裏的副排長支起身子:“馬連長,稀客呀,怎麼記起我們來了,是不是想搖兩把?”
“去你媽的,什麼時辰了,還說怪話?”馬駟奇往外一指,“快點,扛炸藥,跟我去炸橋。”
副排長伸長脖子質疑:“您是一連的連長,我們工兵排好像不歸您管吧?”
“這是參謀長的命令。”馬駟奇喊起來,“情況緊急,他讓我來督導你們執行!”
副排長仍不買賬:“馬連長,搬炸藥炸橋可不是一件小事,光憑你一句話,辦不到。”
“日本人打過來了你們知不知道?”馬駟奇踢開滾到腳邊的酒瓶子,“再不動,你們他媽的就全完蛋了!”
“別嚇唬人了,不是十萬大軍都開過去了嗎?轉眼間就完蛋了?”這些人窩在這個地方,一時還不知道局勢的嚴峻,七嘴八舌地與馬駟奇矯情。
馬駟奇一兩句話沒法跟他們講清楚,急得掏出槍來推上子彈,逼著副排長:“跟我走!”
副排長歪著頭:“你敢開槍?”
馬駟奇忍無可忍,朝著他的腳下“砰、砰”開了兩槍:“誰不服,老子先斬後奏。”
副排長嚇得跳了起來:“馬連長,我們不過是開個玩笑……”
他朝弟兄喊道:“聽馬連長的,走吧。”
七八個人懶懶散散地起身,伸著懶腰走出帳篷,拉開旁邊的一塊油布,炸藥箱露了出來。
一輛三噸的卡車開過來,副排長問道:“拉多少?”
馬駟奇也不清楚炸掉九穀橋需要多少炸藥:“越多越好。”
工兵們懶洋洋地往車上搬炸藥,還不到半車,就關上了車鬥。
馬駟奇問:“夠不夠?”
副排長說:“差不多。”
馬駟奇揮手:“走!”
上車之前,副排長朝身邊一個老兵使了個眼色:“去,把排長和其他弟兄們都找回來。”
老兵會意,轉身離去。
車到橋頭,幾個工兵剛把炸藥卸下,他們的排長到了,身後還跟著十來個工兵。
“馬連長,是你命令炸橋的嗎?”工兵排長仗著人多勢眾,不把馬駟奇放在眼裏。
馬駟奇說:“參謀長的命令。”
“炸橋不是小事,沒有團長的命令,不能動手。”工兵排長吆喝他的屬下,“把炸藥裝上車,拖回去。”
馬駟奇一看工兵排長身後的架勢,不敢來硬的了,放下身段說:“日本人說到就到,衝過來你們都跑不掉。參謀長說了,這是我們的國門,炸了橋才能擋住敵人。”
“你說了不算。”工兵排長雙手叉腰,一副完全不把馬駟奇放在眼裏的神情,“我們直屬團長領導,至少要看到團長的手令。”
“手令到……”正僵持中,頭上纏著繃帶的少哉衝下橋頭,手裏舉著一張紙條,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團長已經死了,這是參謀長的手令,命令你們馬上安放炸藥,在日本人過橋之前,炸橋。”
工兵排長看到手令,無話可說了。
馬駟奇驚訝不已:“團長死了?”
少哉說:“牙醫帶人偷襲團部,團長被打死了。”
“我早就說過,那不是個好東西!”馬駟奇跺腳,“什麼牙疼,都是那個娘們害的!”
“秀娘也死了。”少哉悲傷地說,“他們逼著團長帶路去奪無名山,秀娘竭力製止,死在牙醫的手下。”
“快裝炸藥啊,還愣著幹什麼?”馬駟奇直起頭來,朝工兵排長罵道,“養女人都養得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工兵排長喪氣地揮手:“裝!”
少哉對馬駟奇說:“參謀長交代,盡可能讓我們自己的人都回來,但是,絕對不能讓一個日本鬼子過橋。”
馬駟奇瞪眼:“屁話,小鬼子跟我們長得一個模樣,你認得出來誰是小鬼子?”
“我去觀察。”少哉做了個手勢,“一發現日本人,我給您發信號,您下令炸橋。”
“行啊,誤了事,殺你的頭。”馬駟奇回頭催促工兵排長,“動作快點!”
少哉從九穀橋的北頭跑到南岸,站在靠緬甸一邊的橋頭上,瞪大了眼睛看著蜂擁而至的人流,在潰退的士兵和逃難的民眾中辨認日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