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東擊西,兵不厭詐,中國的兵法所在。”少哉鎮定地說,“轉移到野人山的,不過是一些無法隨隊的傷病員而已。”
“你說的是實話?”牙醫用槍指著少哉的腦袋。
少哉回答:“當然。”
“第五軍到了什麼地方?”
“先頭部隊已經到了九穀橋。”
“你敢騙我!”牙醫舉起槍柄,狠狠地砸在少哉的額頭上,嚓的一聲,血順著他的耳朵流了下來。
楊勝利一走進寺院,就嗅出裏麵的味道不對。
他對何進修說:“有生人氣。”
何進修吸了吸鼻子,似乎也聞到異味:“我們走了這麼久,有生人也正常。”
“卵……”楊勝利左右顧盼,“怎麼這樣安靜?”
何進修回頭,四下察看,寺院裏確實靜得出奇。遠遠地,他看到秀娘的僧房那邊立著幾個身穿雨衣、遮頭掩麵的人影,頓覺異常:“黃救國呢,怎麼還沒回來?”
“我去看看。”楊勝利把衝鋒槍拉到胸前,推上子彈。
楊勝利有楊勝利的精明,他沒有直接走過去,而是彎下腰,繞過一排冬青樹,從另一側靠近僧房。他看到,那幾個身穿雨衣的人影,站立的姿勢和持槍的狀態和135團的弟兄完全不一樣。
他停住腳步,撿起一塊小石頭,悄悄地扔了過去。
“叭”一聲,石頭落地,那幾個人影嗖地轉過身來,瞬間作出了射擊和搏鬥的準備。
楊勝利看清楚了,那是幾個完全陌生的麵孔,每一雙眼睛都閃著凶殘的光束。
他無聲地退回到大殿門口,緊張地對何進修說:“有情況……”
何進修一驚:“看到什麼?”
“陌生人,拿著槍守在秀娘的房門外,團長和黃救國好像是被他們扣了。”
何進修會意,跑到孟子越耳邊說了些什麼。
孟子越點了點頭。
何進修朝大殿裏一揮手,低聲喝道:“操家夥!”
一班的弟兄和團部的幾個參謀、副官抓起武器,跟著他衝出了大門。
“走!”
僧房裏,牙醫吆喝一聲,將胡英傑拉過來,把兩顆手雷掛在他的脖子上:“帶我們去無名山,敢耍花招,要你的命。”
胡英傑看到自己胸前吊著兩個甩甩的鐵家夥,兩條腿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倒在地上的少哉睜開眼睛,掙紮著爬起來大喊:“團長,你是在杜軍長麵前立下過軍令狀的,無名山比我們的性命重要一千倍,不能帶他們去!”
牙醫惱怒地抽出尖刀,轉身朝少哉逼了過來。
“噠噠噠噠……”外麵的槍響了,一排子彈掃射過來,何進修帶著弟兄們衝到了僧房的門外不遠的地方。
兩個身穿雨衣的人影驟然倒地,其他人退進了僧房,蹲在門邊開槍還擊。
“八格……”牙醫狠狠地咒罵了一聲,扔下少哉,一把擰住胡英傑,將他推到門口,外麵槍聲停止了。
躺在血泊中的秀娘動了一下,睜開眼睛,看到了少哉,臉上閃出一絲欣慰的微笑。
少哉用眼神示意,讓她別動。
秀娘卻支起身子,一隻手到床頭,摸出了一把手槍。
那是剛到畹町後不久,胡英傑送給她的一支勃朗寧。偶爾間,秀娘也會拿出那精巧的小玩意兒來,找個沒人的山野,有模有樣地比劃幾下,把幾粒子彈打到草叢裏去。
僧房門口,牙醫用槍頂住胡英傑的後腦勺:“叫他們退下去,讓開一條道給我們走!”
“弟兄們……別開槍,我是團長。”胡英傑站在門口,揚起胳膊喊道,“讓開一條道,讓他們出去……”
外麵靜了片刻,何進修回話:“團長,我們和參謀長都回來了。他們是什麼人?”
胡英傑回頭看著牙醫,牙醫點頭。
胡英傑說:“他們是牙醫的人。”
“我知道了。”何進修喊道,“牙醫,我們打過交道的。上一回僥幸,讓你逃了。現在,你已經被我們包圍,把我們團長和我們的弟兄放出來,留你一條性命……”
牙醫的槍口往胡英傑背上一戳:“叫他們讓開!”
胡英傑喊道:“我命令你們退下去,讓他們走!”
“不能讓他們走!”頭部受傷的少哉從地上爬起來,不顧一切地衝了上去,死死地抓住胡英傑的一條胳膊,“團長,不能讓他們走,你這是投降敵寇……”
牙醫再次抽出尖刀,插向少哉的胸脯。
床邊,秀娘舉起了手中的勃朗寧,一聲槍響,子彈挾著一股怨氣和怒火,從牙醫肩膀上擦了過去。
牙醫轉身,尖刀飛了過來,插進了秀娘的脖子。
胡英傑突然掙脫身後的掣肘,不顧一切地往前奔跑而去。
僧房裏槍響了,子彈穿胸而過,胡英傑的一隻手還沒來得及伸出去,便撲倒在地上。緊接著,掛在他脖子上的手雷響了,“轟、轟”兩聲巨響,斷臂殘肢飛上了天。
楊勝利瞄準牙醫,扣動了扳機。
何進修和弟兄們一齊開火。
“噠噠噠噠……”槍聲響了很久,寺院裏一片血腥。
牙醫及其同夥無一漏網。